《路德艾丽西亚》第512章 勇者们各自的道路（IX）

    万米高空，浮空神殿之上，金发蓝眸的青年推开眼前宏伟的大门，带着身后的同伴，径直走进了大殿之内。
    在他们身后，喊杀声响彻云霄，仿佛连万里乌云都要被震撼。
    阳光被大殿逐渐吞噬，在它完全消失之前，路德似是不经意间回头一瞥，又很快将目光收回。
    “总感觉，要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他看着走在前面的安道尔，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某位金发少女巧笑嫣然的模样。
    “如果我的感觉没有出错，王城……应该要出什么大事了。”
    他抬起头，看着大殿的穹顶，嘴角咧开一个淡淡的微笑：“或许，和那两个家伙有关吧。”
    那两个家伙，指的自然是因为某些不可明说的理由脱离队伍而去的斯泰尔和尼可。
    “或许吧，但是……”
    安道尔走在前头，语气不变：“那和现在的我们没有关系。”
    “也不见得。”
    路德嘿然一笑，但也没有去反驳他的话。
    只是，恐怕关系会很大啊。
    他内心这样想着。
    虽然，有些事情，要到很久以后才会看到结果，但总有人会在那之前预见命运的轨迹。
    ***
    此时是深夜，黑暗笼罩着贤王殿，宫殿内一片寂静。
    莉莉丝的书房内，此刻也是一片寂静。
    不管是维克多，还是莉莉丝，都因为斯泰尔突如其来的这句话而陷入了沉默。
    花园中，白金巨龙海蓝色的眼眸如湖水般澄澈，照见三人脸上各自不同的神色。
    良久之后，莉莉丝才缓缓开口：“斯泰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语气中惊喜多于惊讶。
    斯泰尔摸了摸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刚刚跑回来的。”
    莉莉丝皱了皱眉：“就你一个人吗？”
    “还有尼可，不过他回家族去了，好像说要去取回沧海权杖。”
    沧海权杖？
    莉莉丝仔细咀嚼着这个词，然后与维克多对视一眼，后者点头：“这倒是个好消息。”
    “的确不错。”
    莉莉丝嘴角也浮现出一抹微笑。
    在她这个知情人眼中，沧海权杖可不仅是一件神器那么简单，它还象征着法尔特西斯家族至高无上的家主之位。在这之前，法尔特西斯家族一直没有家主，群龙无首，并没能发挥出神圣莫戈迪亚帝国“圣白之剑”的威力。如今，尼可既然要取回沧海权杖，也就说明他决定接受这个家主的位置。而莉莉丝很清楚，尼可是绝对站在帝国……或者说，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因为尼可并不热衷于那些政治斗争，他唯一的政治取向只有一个，那就是感情。
    所以，他绝对不会带领法尔特西斯家族投向贵族甚至是马可斯那一边。
    当然，更重要的是，沧海权杖，还涉及到一个传说中曾在千岛之湖统治了数千年的古老帝国……
    莉莉丝心中思绪万千，但很快又将这些抛诸脑后，又问道：“那路德他们呢？”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她脑海中仿佛浮现出了某个貌似纯良但却诡计多端的黑发少年的模样。
    “他们啊……”斯泰尔有点犹豫，但最后还是如实答道：“去拯救世界了。”
    “拯救世界！？”
    莉莉丝和维克多面面相觑，都有点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回事？”
    斯泰尔将之前奥特拉斯对他们说的那些话简述了一遍，他也没有考虑过是否需要保密的问题，毕竟，奥特拉斯既然料到他会选择这条道路，也就一定猜到他会将这些事情透露出来了。
    倒不如说，借他的口把这些事情透露出来，才是祂真正的目的。
    听完斯泰尔的描述，莉莉丝和维克多一时间都沉默了，好一会后，维克多才开口，感叹道：“以大陆为棋盘……母神大人祂们，真是好大的手笔！”
    “的确如此。”莉莉丝一想到这一点，忽然觉得马可斯埃尔隆这些人的格局也未免太过狭隘了。不仅是他们，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她叹了一口气，不再多想，而是把矛头指向了斯泰尔：“既如此，你回来干嘛？”
    “诶！？”
    斯泰尔愣住了。
    莉莉丝盯着他：“你当初选择了苍穹，说要成为真正的勇者。如今不去拯救世界，跑回来干嘛？不会是害怕了吧？”
    她上下打量着斯泰尔，目光不怀好意，让后者不禁打了个寒颤，连声反驳道：“我才没有害怕！”
    “那你跑回来到底干嘛？”
    “额……”斯泰尔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啊。”
    “什么？”
    “就是，那个，尼可和我说过……”斯泰尔看向窗外：“他说，所谓勇者，就是有勇气的人，并非一定要拯救世界才能称为勇者。而且，勇者也可以分为很多层次，从一个人的勇者，到一个国家的勇者，再到一个世界的勇者……我觉得，自己可能还无法达到拯救世界那样的高度，所以……”
    “我想，先成为一个人的勇者。”
    他这样说道。“……”
    莉莉丝一时无言，愣在了原地。
    斯泰尔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想成为莉莉丝的勇者，想帮助她，所以，才会放弃拯救世界的机会跑回来。
    维克多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翱翔于天空的雏鸟，最终还是找到了自己的道路。莉莉丝，你应该高兴才是。”
    “是、是啊。”
    莉莉丝装作很随意的样子抹了抹眼睛，然后，朝斯泰尔露出了一如既往，温柔而灿烂的微笑：“谢谢你，斯泰尔。”
    她终于坚信，自己那个幼稚而天真的弟弟，已经长大了。
    “没、没必要这样啊！”
    斯泰尔涨红了脸：“搞得以前的我很不懂事一样！”
    莉莉丝和维克多顿时莞尔。
    虽然重逢的喜悦和感动充盈了内心，但还好斯泰尔还没有忘记他来这里的目的。
    他的面色忽然变得很严肃，那是从前的他不会露出的神情：“我刚刚的意见，姐姐你觉得怎么样？”
    刚刚的意见……
    莉莉丝和维克多又沉默了。
    斯泰尔刚刚的话说得很清楚，他要让莉莉丝登基称帝，而非仅仅只是当个摄政王那么简单。
    老实说，这确实是个绝妙的主意，就连维克多也没有想到。他一开始只是想让莉莉丝立还未归来的斯泰尔为帝，然后以新帝不在为理由，借新帝之姐与长公主的双重身份颁布国王的诏令，征召那些贵族私兵和帝国圣白骑士团参战。没想到斯泰尔的主意更疯狂也更致命。
    只要莉莉丝登基，那么，她就会是大陆历史上第一个明确记载的女王。数年来的执政经验和手段会让她很快就得到大部分贵族的拥护，而曾经大力推行十二仁政法令的事更是会让她得到几乎所有民众的支持。可以想象，开创历史的创举与如日中天的声望会诞生一个拥有绝对掌控力的帝王。
    最重要的一点是，莉莉丝一旦登基，就掌握了所谓的“正统”，马可斯的造反将会失去民众的支持，而莉莉丝也有了合法的理由去征召贵族私兵以及帝国圣白骑士团参与战斗。
    莉莉丝的执政能力足以保证帝国在她手中蒸蒸日上，这一点从她以往的举措便可以看出，没有人会拒绝一个能够带领帝国走向强大的领袖，即便是那些最顽固的贵族，也要在民众的潮流下屈服。
    因这件事得益的人有很多，而吃亏的却只会有马可斯这些野心家。
    当然，或许，还有……
    “斯泰尔。”莉莉丝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弟弟，摇了摇头：“这是你的位置……”“不，姐姐！”斯泰尔打断了她的话，用一种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那是你的位置，那一直都是你的位置。我是这么认为的，大家也是这么认为的，所有人……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历史上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
    莉莉丝还想说什么。
    维克多却轻轻摇头，笑道：“那你便去开创历史吧，莉莉丝。”
    斯泰尔腰间悬挂的圣剑苍穹之礼忽然散发出晶莹的白色光芒，仿佛共鸣一般。
    维克多笑得更开心了：“你看，连罗兰都在支持你，你还有什么理由不支持自己？”
    斯泰尔看着莉莉丝，目光坚定。
    “圣罗兰陛下……”
    帝国第二任帝王，大帝圣罗兰的肯定对于莉莉丝来说，无疑是最有力的支持。
    她低下头，紧紧地握着拳头。
    斯泰尔在等待她的回复。
    维克多也在等待她的回复。
    整个帝国，整个世界，都在等待她的回复。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分一秒都比一个世纪来得漫长。
    好久之后，莉莉丝终于抬起头。
    她眼前，似乎有黑发黑眸的少年对她微笑。
    从他的眼眸中，莉莉丝看到了鼓励，得到了勇气。
    “那么……”
    她轻声开口。
    历史，在这一刻铸就出新的篇章。
    即便是很久以后，一切的一切都被改变，也未能改变这个注定的命运。
    几乎所有历史学家都认为，在这一次事件中，对“神圣女王”莉莉丝登基起到了决定作用的，是她的先祖维克多以及弟弟斯泰尔的支持。但不知为何，莉莉丝却认为，当时的她得到了来自另一个人的力量，是他的目光让自己拥有足够的勇气去走向那至高无上的王座。
    哪怕，在那个时候，几乎没有人目睹过这个人的面貌，甚至哪怕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那个人，名叫路德。
    历史的拐点，往往如此奇特，令人难以捉摸。
    ***
    从贤王殿内出来时，已经接近凌晨。
    与莉莉丝还有维克多商量了一夜登基事宜的斯泰尔骑上巨龙。
    “我们去哪？”
    苏希问道。
    “北方。”斯泰尔如是答道。
    在那里，他会成为自己心目中的那个勇者。
    苏希没有多问，只是往北飞去。
    天边，似乎飞过来另一头巨龙。巨龙的背上同样坐着一名少年，金发蓝眸，目光投射而来，恰好与斯泰尔撞到了一起。
    夜风呼啸，两头巨龙在微熹的曙光中擦肩而过，仿佛命运轨道上匆匆过路的两个旅者。
    唯有擦肩那一瞬间，有过短暂的交流。
    “斯泰尔？”
    “尼可。”
    “你……加油。”
    “你也是。”
    就像树枝总会迎来分岔，勇者们也选择了各自的道路，踏出了各自的脚步。
    一南一北，少年与少年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