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艾丽西亚》第506章 勇者们各自的道路（III）

    “我不同意，罗蕾莱！”
    尼可的声音在洞内回荡，他看着眼前落泪的少女，面色严肃：“你当初找到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这沧海，是帝国的沧海；而我，是帝国的海皇！”
    “既然如此，沧海，便由我来承担！”
    他走上前，轻轻握住那把象征着沧海至高无上荣耀的权杖。
    刚一触摸，手中的权杖便仿佛活了过来，兴奋地开始颤抖，蛟龙般的鸣叫声在尼可耳畔响起，又向着遥远的地方传去。
    “陛下……”罗蕾莱想说点什么，但都哽咽在了咽喉。她的眼中，泪水早已迷蒙了视线，唯有金发蓝眸的少年高高地站立着，仿佛威严的海皇俯瞰万物。
    尼可对她点了点头，转而望向一旁的长老：“鲛人族……不，帝国的军队，还能撑多久？我是说，在没有沧海权杖的情况下。”
    “陛下，您的意思是？”
    鲛人长老听了他的话，面色微动，似乎有所猜测。
    “没错，我要去取回完整的沧海权杖。”尼可握紧了手中的权杖：“在神圣莫戈迪亚帝国，法尔特西斯家族的禁地。”
    “曾被阿斯特雷亚先祖带走的神器，事到如今，也是时候重新归来了。”
    “而在那之前，我需要你们先撑住。千岛联邦的军队也好，那些狂暴的海兽也好，你们……能抵抗吗？”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威严，仿佛真正的帝皇。
    “若是陛下的吩咐，吾等自然视死如归。”鲛人长老的声音略带颤抖，似乎太过激动，难以自抑：“在陛下取回沧海权杖之前，吾族将誓死奋战，直至最后一刻！”
    “那便拜托你们了。”尼可点头，然后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往圣地之外走去。
    在出口处，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诺尔瓦多勾结教会，欲引发动荡。此举无异于叛逆，必将使沧海走上灭亡的道路。但是，母神大人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帝国身为秩序的忠实支撑，自然也要担负起重大的使命。彼恶堕之罪人，失败只是定局。在此之前，帝国应秉持万古的规则，维护沧海之秩序，而我相信你们也一定能够做到。”
    “必不辱使命，陛下！”
    鲛人长老郑重地回复道。
    “那就好。”尼可顿了一下，然后又开口：“罗蕾莱？”
    “唔！？”
    罗蕾莱先是一愣，然后连忙抹去眼角的泪水，应道：“陛下，我在这！”
    “你过来。”
    尼可的声音无悲无喜，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诶？好！”罗蕾莱心中有点忐忑，但还是走到了尼可身后。
    她印象中，尼可似乎从没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过话。
    那么，这一次，又是为何？
    她不知道，站在她面前背对着她的尼可，此时正面临着艰难的抉择。
    他想起了路德和艾丽西亚，想起了自己的哥哥安道尔和庄不予，想起了白合和姬由，然后，又想起了斯泰尔和那名为苏希的巨龙少女。
    那些人，在曾经的他看来，都只是深陷于爱情泥潭中无法自拔的蠢蛋。
    可是，没想到，现在的他也要成为以前的自己所嘲笑的人了。
    “呼——”
    他闭上眼，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又猛地睁开，此时，他的眼中已全是坚定，再无半分迟疑。
    与所有人都不同，尼可是唯一一个一旦明白就绝不会怀疑的人。正如他明白了自己承担的责任后就不会怀疑自己身为法尔特西斯家族家主以及海皇帝国新一任海皇的合理性一样，他明白自己心动了，那他就绝不会怀疑自己的真心。
    既然如此，那么……
    “拜托你了！”
    他转身，用力将眼前的鲛人少女抱在怀中。
    他感觉到，怀中的少女躯体微不可觉地颤抖了一下，而后，又变得放松。
    或许，这也是她期待的吗？
    他这样想着，口中却说道：“沧海，暂时拜托你了。”
    他很快松手，然后不再犹豫，驾驭六臂海皇的血脉，朝着外面的海域游去。
    斯泰尔应该等很久了，不能再犹豫了。
    他抿了抿嘴，用这样的理由来掩盖自己内心略微的不安与躁动。
    他可是尼可，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区区的拥抱，便向斯泰尔那样害羞甚至无法自拔呢？
    在他身后，蓝发的鲛人少女感受着怀抱中残留的温度，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尼可离去的方向，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陛下真是狡猾……”
    “这样，就跑了么？”她喃喃道。
    “既如此，那便追上去吧。”
    在她身后，鲛人长老面带笑意。
    “诶？”罗蕾莱吃惊地回头：“可以吗？这样，沧海这里怎么办……”
    “只是让你去送一送陛下，又不是让你跟着陛下离开。”
    长老摇摇头：“更何况，陛下……又不是不回来了。”
    罗蕾莱呆立在原地想了一下，然后愣愣点头：“好像……也是？”
    “那还不快去！”长老摆了摆手：“身为沧海的圣女，可不要光顾着和陛下亲热，连最起码的礼节也忘了。”罗蕾莱顿时红了脸：“当、当然不会忘！”
    她为自己辩解了一句，然后转身，摆动鱼尾，朝着尼可的背影追去。
    长老走出圣地，抬头望向头顶，目光深邃渺远，仿佛透过幽深的海水看到了地面的景象。
    “看来，是要下雨了呢。”
    他喃喃开口，不远处，传来了少年和少女的声音——
    “陛下！”
    “罗蕾莱！？你怎么追上来了？”
    “因为我要送陛下离开啊。”
    “我不是把沧海交给你了吗？这么胡闹！”
    “可是……”
    少女伸出手，轻轻将少年的手挽住。
    她歪了歪头，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可是，外面好像要下雨啦？”
    ***
    “这天气怎么回事？说变就变？”
    斯泰尔望着上方，抱怨道。
    在他们头顶的天空，乌云密布，汇聚到了一起，黑色的漩涡倒挂着朝人间压来，一直到遥远的地平线，压抑的黑色成为了天空的主色调，整个沧海被乌云包裹着，漆黑的天幕将每一个人都压得喘不过气。漩涡之中，隐隐约约有电光闪动，而后又很快扑灭。
    这种天气，就好像爆发前的火山，给人一种窒息的压迫感。
    “看来，很快就要有暴雨了。”
    苏希说道。
    斯泰尔则想起了不久前他们进入沧海时，遇到雷霆公爵诺尔瓦多袭击的景象。在那次突然遭遇的末尾，从天空倾泻而下的大洪水席卷一切，将人间的污秽清洗干净，那个时候，天空也是如现在一般的黑暗压抑。
    又到了那种时候吗？
    他这样想着，忽然，水面下似乎有一个巨大的黑影逼迫而来。斯泰尔心下一惊，还以为是狂暴的海兽，但苏希却忽然开口了：“是他们！”
    “他们？”
    斯泰尔还没反应过来，那巨大的黑影便跃出了水面，惊起漫天的水花从半空泻落，仿佛下起了暴雨，将斯泰尔的头发和眉毛都给打湿了。
    水花散去，巨大的黑影现出了原形，原来是一头巨大的青铜巨龙。在巨龙的背上，金发蓝眸的少年面上略带笑意，用充满信心的目光望着远处的地平线。少年的手中，还握着一把形如蛟龙爪子的权杖。
    “那是……”
    斯泰尔瞳孔略微收缩：“沧海权杖！？”
    “正是如此。”
    少年回头：“久等了斯泰尔，我们该走了。”
    “走？那这里怎么办？”斯泰尔原本还以为尼可是要来帮助鲛人族走出困境的，没想到却听到了这样的话，顿时有点惊讶。
    “我已经拜托了一个可靠的人。”尼可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然后又说道：“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任务。”
    “我们要追上他们？”
    斯泰尔还以为尼可说的是拯救世界的事情。
    “不。”尼可摇头。
    “那是什么？”
    “回到我们出发的地方！”尼可仰起头：“回到王城！”
    他身下的巨龙仿佛得到了命令的士兵，轻轻振动龙翼，身形如离弦之箭飞出，朝着远方飞去。
    “回到……王城？”
    斯泰尔眼中似乎有莫名的光彩闪动。他连忙让苏希追上去，语气急促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尼可？”
    “意思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尼可回过头：“斯泰尔，我已经明白了，你那个问题的答案。”
    “答案？”斯泰尔微微一愣，然后迫不及待地问道：“是什么？”
    “那就要看你想成为什么层次的勇者了。”
    “什么层次的勇者？”斯泰尔有点不理解：“勇者也分层次吗？”
    “那当然。想成为世界的勇者，就必须先成为一个国家的勇者；想成为一个国家的勇者，就必须先成为一个人的勇者。你连自己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谁会相信你能成为拯救世界的勇者呢？这样的道理，不是很简单的吗？”
    “一个人的勇者……”
    斯泰尔看着自己的双手，目光略显茫然。
    以前的他，从未想过那么多。他一直以为，所谓的勇者，便是打倒魔王拯救世界就可以了。但是，现在听到尼可的话，他才发现，自己以前的想法似乎太过肤浅了。
    “是啊，一个人的勇者——所谓勇者，顾名思义，就是有勇气的人。并不是只有拯救世界才算得上有勇气，勇敢地选择自己的道路，勇敢地承担自己的责任，勇敢地去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那也算是勇气，那也算是勇者。不是吗斯泰尔？”
    尼可看着他，眼中是前所未有的灿烂光彩：“现在，我终于也发现了，原来，我也可以成为勇者。只要有勇气，大家都可以成为勇者。区别只在于，你的勇气到了什么样的层次，有什么样的分别——是为了保护一个人，或者是为了承担自己的责任。”“斯泰尔，你所以不跟着我哥他们了，是因为你知道自己还无法成为拯救这个世界的勇者，对不对？在那之前，你必须先成为一个人的勇者，去保护你想保护的那个人，并且证明自己有保护那个人的力量。只有这样，才算是走出了勇者的第一步。”
    “那么，现在，告诉我吧斯泰尔——”
    “你，想成为谁的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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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勇者，就是有勇气的人。
    所以，人人都可以是勇者。
    关键在于，你想成为一个怎样的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