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艾丽西亚》第504章 勇者们各自的道路（I）

    碧蓝如洗的青天，一条金色的轨迹从极南之地探出，纵贯大陆。轨迹之上，挥动龙翼的巨龙驾驭狂风，带领勇者走在拯救世界的道路上。
    斯泰尔往下方望去，来时曾经过的天堑之壁、流星山脉、魔渊乃至一片荒凉的永冻荒原都逐渐在视线之中掠过，凭借着传说中并不存在的黄金之民巨龙的力量，他们轻而易举地破开了时空的界限。前方，波涛汹涌的千岛之湖翻滚着碧浪，被毒瘴迷雾覆盖的九头蛇沼泽也渐渐展现出它的峥嵘面貌。
    斯泰尔轻轻将手放到腰间圣剑的剑柄上，只感觉自己心跳得厉害，连握着剑柄的手也在不停地颤抖。
    到底是出于害怕，还是由于兴奋呢？
    斯泰尔认真地思考了一会，最终觉得，或许，是两者都有吧。
    既害怕着前方未知的道路，也在为自己终于即将真正成为一名勇者而感到兴奋。
    他将手放在心脏处，努力使自己激动的心情平缓下来。
    “怎么了么，斯泰尔？”身下，化身为白金巨龙的苏希忽然开口，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你的心在迷茫，对吧，斯泰尔？”
    “唔……”斯泰尔愣了一下，然后缓缓点头：“嗯。”
    “为什么？”苏希显然很不解。
    “因为，我很快就要成为一名……真正的，拯救世界的勇者了。”
    斯泰尔仰起头，吐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他眼前氤氲着，迷蒙了他的视线。
    “可是，那不就是你所期待的吗？”苏希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迷茫？”
    “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斯泰尔摊开双手，凝视着自己的掌心，说道：“仅凭这双手，仅凭我自己。”
    “那就努力去尝试吧，斯泰尔。”苏希安慰道：“不去试一下，又怎么会知道最后的结果呢？”
    “或许，你说的有道理吧。”
    斯泰尔笑了笑，内心却悄然叹了一口气。
    有些事情，一旦尝试失败，就再也无法重新来过了。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
    不知为何，他眼前莫名浮现出一名少女的身影。少女和他一样，有着灿烂的金发金眸，但是，她的面容她的姿态她的气度比起斯泰尔要更加沉稳更加优雅也更加大方。和斯泰尔相比，她才更显得像一名高贵的王族血脉。
    那是帝国的长公主，如今的执政王莉莉丝。因为自己的梦想，他从王城中逃了出来，逃离了那个对他来说只是牢笼的王宫；而作为代价，他的姐姐莉莉丝留在了那里，背负起了原本应该由他来背负的所有责任，却没能得到应该拥有的荣光。
    当自己渴望成为勇者，并即将成为勇者的时候，她又在为什么而努力呢？
    为了那个被他抛弃，但必须被天空的血脉继承的国度吗？
    斯泰尔在这一刻，终究还是感到了些许的悲伤。
    如果，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自己成为了真正的勇者……
    “斯泰尔！”
    苏希的声音把他从茫然中唤醒。
    “怎么？”
    他问道。
    “前面有人的气息。”苏希急促地开口道：“是很强大的气息！”
    “强大的气息？”
    斯泰尔瞳孔略微收缩。
    他低下头打量底下的情况，才发现他们已经离开了永冻荒原，来到了九头蛇沼泽的上空。在他们下方，正好是毒瘴迷雾覆盖，与世隔绝的九头蛇沼泽。在迷雾之中，黑色的影子影影绰绰，重叠在一起。
    那是……
    斯泰尔仿佛想起了什么。
    下一秒，“唳——”
    猛禽的叫声自迷雾中穿透，响彻云霄，一对对覆盖着洁白羽毛的翅膀掀起狂风，扑开迷雾，巨大的狮鹫载着神秘古老的巫乡族人从九头蛇沼泽中飞出，来到了他们面前。在那其中，领头的正是他们十分熟悉的莱亚和莱娅这对兄妹。
    “呀，好久不见！”莱娅挥舞着手中的七叶树枝，脸上带着灿烂的微笑，但很快，这微笑就变为了愕然：“诶，你……怎么变成七个了！？”
    她指的正是那些路德的分身。
    “这件事，说起来一言难尽。”埃索伦苦笑道。
    与他同骑一头巨龙的那个路德分身插嘴：“所以我们不打算说了。”
    看来和埃索伦一起的那个路德分身是逗比路德。
    “诶？是这样吗？”莱娅睁大了眼睛：“那还真是有趣啊！”
    我们明明什么都没说，为什么你却表现出一副知晓了事情始末的模样啊？
    众人都在内心吐槽。
    “咳，莱娅！”身为兄长的莱亚终于看不下自家妹子的卖萌表现，沉声说道：“你忘了我们的目的吗？”
    “额，对诶！”
    莱娅做出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说道：“根据大贤者大人的旨意，我们来护送各位前往浮空神殿，顺便帮助几位扫清障碍，让几位能安全进入神殿之中。”
    她指着自己身后那些全副武装的巫乡族人。大贤者大人，那不就是诺娅么？
    白合忍不住出声问道：“那么，诺娅她……现在在哪里？”
    莱娅略微歪头，思考了一下，然后答道：“你说大贤者大人的话，现在应该是在和万物归一教的三神首战斗哦？”
    “三神首？”
    埃索伦等人都皱紧了眉头。
    “那岂不是很危险了？”白合追问道。
    “要说危险的话，确实很危险吧，毕竟，万年前，大贤者大人就是因为和三神首战斗，才会陷入长久的沉睡之中的……额，初大人和始大人也不用太担心啦，毕竟，大贤者大人可是很厉害的哦！”
    大概是看到了白合和姬由脸上担忧的神情，又想到了她们的真实身份，莱娅连忙改口安慰。
    “谢谢。”姬由朝她笑了笑，然后握紧白合的手：“没关系的白合，诺娅一定可以的。如果想帮助她的话，就按照奥特拉斯大人所说的，尽快解开母神大人的封印。这是我们目前唯一能帮助她的……”
    “她说的不错。”莱亚点头说道：“不仅是大贤者大人，还有很多人正深陷动荡之中，正等待你们去帮助——从千岛之湖，到草原，再到遥远的大陆中土……如果你们真的想帮助他们的话，就做好战斗的准备吧。”
    “吾等巫乡族人，也会尽全力协助你们的。”
    众人都露出“理应如此”的表情，唯有尼可面色一变：“等一下！你刚刚说什么！？千岛之湖怎么了？”
    莱亚瞥了他一眼，虽然很疑惑为什么他反应那么剧烈，但还是如实答道：“……千岛联邦的诺尔瓦多据说背叛了联邦，用某种方法激怒了一直沉睡在千岛之湖的强大海兽，掀起了滔天巨浪。然后又带领叛军，挑起鲛人族与千岛联邦的矛盾，导致三方混战，现在千岛之湖的局势十分混乱。”
    “鲛人族……和千岛联邦？混战？”
    尼可握紧了拳头，恨恨咬牙：“怎么会这样？”
    莱娅看到尼可的表情，歪了歪头：“海德拉大人已经前往千岛之湖平息兵祸了，相信只要干掉那个叫诺尔瓦多的家伙，局面自然就会好转吧……”
    “这可不是干掉一两个人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尼可摇头，声音低沉：“数千年来，鲛人族和地上种族的矛盾一直在不断地积累膨胀，到了如今忽然爆发，是无法阻止的事情，诺尔瓦多只不过是导火线而已。这种战争一旦开始，就永远看不到结局，互相敌视的种族不会因为某一个人而停止他们的脚步，每一个人都以为自己是正义的，这就是战争。”
    “这样吗……”莱娅愣愣地，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好了。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少年会表现出一副对鲛人族十分了解的模样，但从他的语气中却能听出很明显的痛苦。
    “可是，既然如此的话，那你不是更应该前进了吗？”熟悉而淡然的声音传来，尼可猛地回头，发现安道尔正用湛蓝色的眼眸紧盯着他，眼中无悲无喜，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既然你知道这种战争的可怕，那么，身为海皇帝国的新一任海皇，你难道不应该做点什么吗？”安道尔这样说道：“阻止这样的战争，不要让任何人因此而失去自己的亲人，这不就是你一直想做的事情吗？这不就是你成为接受海皇冠冕的理由吗？”
    他看着尼可，尼可也看着他。
    将一切听在耳中的斯泰尔有点惊讶，因为，他一直不知道，尼可居然有这样伟大的理想。
    他望着尼可，目光复杂。
    尼可沉默了一会，然后缓缓开口：“可是……”
    “你没有想象的那么重要。”安道尔仿佛知道了他要说什么，打断了他的话，说道：“起码，在我们之中，你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重要，所以，哪怕没有你，解开封印的事情也不会受到太大影响。但是，在千岛之湖——或者说海皇帝国不一样，你拥有比自己在其他地方都重要而神圣的使命。既然如此，那么，你就应该出现在自己最应该出现的位置上。”
    “沧海权杖不会选择弱者，尼可。”
    他仰起头：“我相信，你应该不是弱者。”
    尼可低头沉默，紧握的拳头松开，忽而又握紧：“或许……如此。”
    低沉的话语从他喉咙中挤出，下一秒，他抬起头，目光坚毅：“我应该在哪里，我当然知道。”
    “送我去千岛之湖，拜托了。”
    他朝身下的巨龙说道。
    “我会把你送到你想到达的地方。”身下的巨龙开口，声音憨厚：“这是龙神大人的旨意。”
    说罢，他挥动双翼，掀起阵阵狂风，身形微微俯下，朝着前方波涛汹涌的广袤水域飞去。伴随着狂风的呼啸声，尼可的身影连同巨龙一起，逐渐在众人的视野中变小，乃至消失。
    只有空气中还残留着他留下来的最后一句话：“我果然，不是拯救世界的料。这种事情，我也一点都不感兴趣。”
    “这样没问题吗？”
    庄不予忽然问道。
    “他不是拯救世界的料。”安道尔淡淡地回答道：“但是，或许，他可以拯救一个国家。”
    “我们也走吧，别耽搁时间了。”
    他催促道。真是别扭的兄长。
    其他人无奈地摇了摇头，正要继续出发，就在这时，忽然有略显稚嫩的少年的声音响起：“等一下！”
    “嗯？”众人回头，才发现，开口的居然是斯泰尔。
    此刻，他的目光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辉。
    “我也要一起去！”
    他开口，脸上的表情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和尼可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