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艾丽西亚》第499章 所牵挂的东西

    从星辰的碎屑之中，神圣的金色光辉交织为了一幅幅画卷，将不尽相同的场景展现在路德他们面前。
    看到画卷上的场景，路德不禁屏住了呼吸：“这……是什么？”
    “是我们想让你看到的世界。”奥特拉斯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陷入动荡，正等待着你们去拯救的世界。”
    “动荡？”
    路德口中低声念叨着这个词语，待他再度将目光聚焦到这些场景上时，心中所思所想已和最初不尽相同。
    从这些画卷上，他们看到了很多东西。
    烟波浩渺的千岛之湖，一片被毒瘴惨雾覆盖，无人敢于靠近的沼泽。沼泽之中，有着九个脑袋的黄金巨蛇缓缓游弋而出。而在她面前，这片曾经平静的湖泊早已陷入了战乱之中，独角白鲸掀起滔天巨浪，巨大的海兽与地上生物的战舰在波涛汹涌中碰撞，手持三叉戟的鲛人与被他们视为入侵者的地上种族厮杀。血液的猩红色侵染万里海域，空气中也仿佛弥漫着血的腥气。
    尼可瞳孔微缩：“打起来了吗？千岛之湖……”
    他脑海中莫名浮现出某位鲛人少女的笑容。
    如果鲛人族真的和千岛联邦开战了，她身为鲛人族的圣女，自然是责无旁贷。而尼可，尼可是海皇帝国这一任的海皇，自然也应该做点什么吧？
    他心中或许是这样想的，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跟着众人一起，继续看下去。
    接下来的场景是在千岛之湖更前面的地方，绵延万里的大雪山群中，威严霸气的六臂海皇在雪山之巅俯瞰万物，巨大的金色火鸟与包裹在风暴雷电之中的敌人对峙，双方僵持不下。
    “太阳鸟始祖……”
    这回出声的是埃索伦。他将手放到腰间圣剑的剑柄上，眼中闪动着莫名的光彩：“始祖大人，终于也回来了吗？自遥远的时间长河之中。”
    身为日之子的使命感让他在这一刻涌现出了和太阳鸟始祖并肩作战的冲动，但他知道，这样的事情是不现实的，所以，最终也只能按捺下这种冲动。
    但是，略微平复下心情的他，很快又被接下来的场景给惊到了：“皓萨娅？”
    他——以及他的同伴们眼前出现的，正是名为皓萨娅的少女带领军队和兽人王的士兵正面交锋的场景。皓萨娅一方有银狼和凤凰这两位先祖相助，士气如虹，正以一种昂扬的姿态对敌人进行压制。双方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展开战斗，兵戈交加间，金铁碰撞的交鸣声不绝于耳，期间还夹杂着痛苦的呻吟声和愤怒的吼叫声。名义上为同族的士兵为了各自不相同的理由自相残杀，神秘的萨满高声吟唱着古老的招魂歌，既是为了安抚死去的英魂，也是为了获得草原之灵的庇佑。
    当那熟悉的歌声再次在埃索伦耳边响起时，他终于还是无法压抑内心的冲动，拔剑出鞘，目光锐利地盯着画面上血肉横飞的战场，盯着那名傲然站立于太阳鸟战舰最前方，虽然稚嫩但举手投足间却有大将风范的少女。
    看了一会后，他忽然低下头，眼中的神色被刘海的阴影覆盖，无法看清。
    同伴们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自然也理解了他的心情。
    路德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沉默了少许，然后说道：“我知道会爆发战争，但我没想到……战争会这么激烈。”
    他抬头望向头顶，在那神圣的金色光辉中映照出来的却是一张张扭曲而痛苦的脸颊，他们不甚高大的身躯被刀砍过，被箭划过，被自己的热血冲击着，也被敌人的攻击震颤着。那渺小的身躯在战马的铁蹄下无力地倒在地上，但却没有任何人会因此停下脚步。
    无论是兽人王，还是日月家族，都是在了自己的目标而战斗。但死亡的阴影却笼罩在每一个人心头，不会因为他们的目的或高尚或卑鄙而改变。
    转眼间，鲜血已经淌成溪流，战马肆意践踏着，最后，连死者的面容分明也模糊了。
    “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无论是内部，还是外部。”奥特拉斯忽然开口，似有所指。
    “不仅是此地，其他的地方，也正在爆发战争。同样的，也有很多人，正在努力。”
    祂轻轻抬眼，头顶上的画面顿时开始变幻，让路德他们看到了更多也更广的大陆。
    极东之地，无数铁蹄朝着万里魔气中的深渊魔族冲锋，在他们身后，是曾经被他们用心血浇灌起来的一座座绿洲；帝国东部，圣城内的教会信徒与帝国的渡鸦军团展开交锋，名为天空之王维克多的强者毫不留情地挥舞着手中的剑，誓要为帝国的未来开辟出一条光明的道路；永歌森林内，高大如山岳的战争古树带领下，远古精灵王麾下的古树护卫以一种近乎残忍的方式清洗着这个早已被腐蚀殆尽的国家……
    随着画面逐渐推移，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也逐渐出现在了他们眼中——在流星火焰的海洋中战斗的阿萨与克拉肯；仿佛要撼动山脉的泰坦巨熊始祖与相比之下渺小无比的泰瑞尔；前后形成包围之势的法尔、克拉希尔与奥利弗，被他们拖住，苦战而不得脱逃的纽利斯、安塔与缪斯；在银色的月光包裹之中仿佛翩然起舞却又暗藏杀机的该隐与安苏……
    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让路德他们多少有点愕然，随后，他们才猛然间意识到，原来，面对这场足以引发又一次黄昏战役的动荡，并不是只有他们在努力。
    的确有人想葬送这个大陆，但是，也有更多的人，希望它能继续存在，直到宇宙的终极。画面的最终，停留在了一处具有传奇意味的地方，在那里，乘鹏的仙人挥洒酒雨，化为剑意，将来自邪教徒的猛烈进攻一次次打退；在不远的地方，灰发灰眸的巫女站立在火焰巨人的肩膀上，在她面前，是波涛汹涌的灰色海洋。海洋之中，散发着狂野气息的魔狼、将世界包裹吞噬的巨蛇以及交缠死者亡灵的冥府主宰正对她虎视眈眈。
    “诺娅！”
    一直默默看着这些场景的白合与姬由看到这一幕，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虽然她们对万物归一教不太了解，但是，三神首的名号从远古一直流传至今，凶名赫赫。饶是她们直到诺娅的真实身份，也不禁要为她捏一把汗。
    不仅是她们两个，其他人的内心，也各自产生了些许的担忧。
    “看来你们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在这场动荡中的定位。”奥特拉斯轻轻勾动爪子，将这些场景轻描淡写地扑灭，然后又对路德他们说道：“我给你们看到的，不过是动荡的一小部分。事实上，最残酷的那一处，你们自己心里应该也清楚。”
    地网之门。
    祂刚说完，路德就反应过来了——确实而言，比起大陆上这些战争与混乱，与深渊魔族交战的地网之门才可以算得上动荡的中心与焦点。一旦地网之门被攻破，大陆就会在一瞬间沦为秩序与混沌的战场。到那个时候，恐怕才是真正的灾难。
    “没有人可以独立于这场动荡之外，你们也是如此。哪怕是你，异乡人，在这样的动荡中，你同样有着深刻的羁绊。所以，不仅是为了你们自己，为了那些和你们一样身处于动荡之中的人，给我一个答案吧。”
    “如何选择的答案。”
    祂说完，静静地看着路德，并没有要继续刺激他的意思。
    路德一下子沉默了。
    他望着自己的同伴，同伴们也望着他。
    艾丽西亚悄悄握住他的手，将温暖传递过去。
    洞窟内一下子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在这沉默之中，时间缓慢地流逝，哪怕一分一秒，都仿佛经历了无数个千年。
    忽然，路德笑了。
    他先是对着同伴们笑了笑，然后又转身，对着奥特拉斯笑了笑。
    “在圣城也是这样，现在在这里也是这样，每次都说了要给我选择，但仔细一想，其实我根本就没得选择。或许，这是你们这些最古支配者共有的小毛病？”
    “是命运。”
    奥特拉斯似乎并不在意他话语中的不敬，只是这样回答道。
    “就当做是命运吧。”路德耸了耸肩，然后又说道：“正如你所说的，每个人都已经陷入了这场动荡之中，没有一个人可以独立于动荡之外。像我们站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或多或少背负着各自的职责或者说是宿命，都还有着自己要牵挂的东西……”
    “有为了继承血脉的荣光，复兴部族的。”
    铂尔修斯摸了摸后脑勺。
    “有为了自己心中正义，现在或许还为了某个臭脾气女孩子的……”
    埃索伦温和一笑，并不反对。
    “有为了银月的荣耀，为了和自己的养母见面的，啧，听了觉得真可怜。”
    夏萝和夏莉各自扶了扶头顶的王冠，然后对着路德龇牙咧嘴。
    “有为了自己的侠道，一路追星过来的。”
    庄不予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还有为了发扬自己的性取向……我是说魔法的。”
    安道尔不屑地冷哼一声。
    “为了和某三无在一起快快乐乐百合的……”
    姬由笑嘻嘻地拍了拍白合的肩膀，后者嘟着嘴巴，一脸不满。
    “为了继承某个古老帝国的光辉，加冕为王的。”
    尼可傲娇地撇过头。
    “还有单纯只是想成为勇者，并且到现在还相信某些幼稚童话的。”
    斯泰尔不仅不反驳，反而一脸骄傲。
    “最后，还有……”
    路德忽然不知道怎么说了。
    因为，艾丽西亚……
    “当然，也有想要和路德在一起的！”
    艾丽西亚忽然笑着，抱住了他的胳膊，然后对他眨了眨眼睛。
    “……”
    路德愕然，然后失笑。
    “确实如此呢。”
    他轻轻说道。
    “所以，我们都没办法选择，不是吗？”
    面对着传说中的命运之柱奥特拉斯，路德这样说道：“我很希望自己能置身事外，但很遗憾，并不能。我也曾经无数次想过，如果自己从没来到过这个世界，那又会怎么样？”
    “可是，命运并不因此而改变。”
    他仰起头，脸上挂上了一如既往，自信的笑容：“当然，我想说的是——”
    “交给我们吧！”
    我们，而非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