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艾丽西亚》第489章 她是龙

    耳畔，传来狂风呼啸凛冽的声音。
    斯泰尔还能感受到自己的身躯，自己的心跳，与自己内心某种呼之欲出的冲动。
    他的身下，仿佛是坚实的大地，如此厚重；又仿佛是谁的拥抱，如此温暖。
    他睁开眼，朦朦胧胧间映入眼帘的，是天空中纷纷扬扬的细雪，不知何时开始，飘荡在半空中，迷蒙了他的视线。飘飞的细雪之中，浓郁的黑暗、陡峭的悬崖与两侧挺拔的山峰都在转瞬之间向身后划去，掠成一道残影，无法捕捉。
    身后，似乎传来了愤怒的吼叫声，那声音就好像笼中困兽不甘的怒吼，恐怖而凄厉。声音传来的同时，头顶的天空似乎被什么覆盖，黑色的阴影一瞬间笼罩了斯泰尔所在的地方。
    他茫然地抬起头，看到了一只巨大的黑色爪子，其上附着着浓郁的深渊魔气，张扬狂舞，似乎要将他彻底吞噬。
    自己，又要堕入那永无光明的黑暗之中了吗？
    风带来了同伴们熟悉的呐喊声，他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但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明悟。
    下一秒，在他面前，一个巨大的头颅高高昂起，白金色的鳞片覆盖着头颅，两只锋锐的角似利剑直指苍天。那张威严神圣的面孔上带着一如既往温和的微笑，湛蓝色的眼眸澄澈如水，映照出内心的纯净，即使是化身为传说中的生命，也是如此优雅而高贵。
    那是……
    “龙？”
    斯泰尔张大了嘴，眼神呆滞，仿佛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在他面前，巨龙用湛蓝色的眼眸瞥了他一眼，眼中是他很熟悉的、曾经梦想着能够一辈子铭记的温柔。
    他几乎要喊出一直深藏在内心的那个名字，就在此刻，巨龙却忽然回头，口中发出低沉的吼叫。顿时，零零星星的光点从虚空中浮现，恍如星辰碎屑，在她面前汇聚成一个巨大的圆环。圆环之中，灿烂耀眼的金色光芒猛然爆发，朝着覆压而来的黑暗发起了无可阻挡的冲锋。
    只是刚一接触，黑色的深渊魔气便溃不成军，被轻而易举地击破，化为虚无。金色的光芒在天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轨迹，直直地指向遥远的地平线。
    在这条神圣的道路之上，有着白金色鳞片的巨龙展开庞大的龙翼，向前飞去，洒下星辰的碎屑，照耀迷蒙的风雪，将黑暗与绝望统统甩在了身后。
    斯泰尔呆呆地站在巨龙的背上，任由金色光点夹杂着风雪落到自己身上。
    他伸出手，轻轻放到巨龙的鳞片上，那传来的温暖触感告诉他，这一切并非虚幻。
    “巨龙……”他喃喃开口：“是吗？”
    “是的。”
    眼前的巨龙忽然开口：“巨龙，还有——你的真心。”
    “我的真心？”
    耳畔传来的声音是如此地熟悉，让斯泰尔回想起某位少女，他真心所寄托的少女。
    “苏希？”
    他开口问道。
    巨龙轻轻点头。
    “你是龙？”
    斯泰尔忽然笑了，就像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笑容天真单纯。
    看到他脸上的笑容，巨龙似乎也被感染到，她将湛蓝色的眼眸眯成月牙，说道：“是的……”
    “我，是龙。”
    ***
    悬崖的边缘，路德怀中抱着艾丽西亚，额头上，淡淡的金色光芒犹未散去。
    看着遥远的天边，那翱翔的巨龙与巨龙背上的少年，他有点感慨：“没想到，她居然是龙。”
    就在刚刚，他——以及他的同伴——亲眼看到了少女是如何在火种的光芒之中变化为威武神圣的巨龙的。然而，最让路德在意的，却还是火种坠落之时，从那爆发的光芒之中浮现的金色轨迹。
    很显然，那是命运的轨迹。
    一切都说得通了，如果所谓的“火种”就是命运轨迹组成的秩序力量的结合体的话，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它可以帮助抵御流星山脉的极寒了。毕竟，流星山脉的“极寒”就是由于魔渊之内的深渊魔气而来的，能够和深渊魔气对抗的，只有秩序的力量罢了。
    那么，守护着火种的荒原部落，大概也都是巨龙吧？
    他看向身后，果不其然，那些少女的族人似乎也因为火种力量的爆发而突破了原来的间限，此时此刻都化为了如天空中所翱翔的巨龙那般威武神圣的巨龙。在这之中，既有白金龙，也有鳞片漆黑的黑曜龙，如青铜般古朴的青铜龙，以及类似黄金，但更加深沉的黄铜龙。
    四种颜色，正好和这个荒原部落族人们的四种发色相互对应。当然，隐约之间，似乎也和某个传说对应上了。
    “象征命运的白金龙，守护秩序的黑曜龙，观测时间的青铜龙，以及穿梭空间的黄铜龙。”安道尔轻声开口，语气平淡，叫人听不出更多的情绪：“不存在的黄金之民，巨龙。”
    是的，不存在的黄金之民，巨龙一族，就在他们面前出现了。
    原来，他们其实早就已经发现了“龙的踪迹”，只是，一直不肯承认而已。
    还好，有某位单纯而天真的少年一直在坚持，这才没有让他们与这传说中的种族擦肩而过。
    “他现在应该开心死了吧？”尼可抬起头，望着天空中，站在白金色巨龙的背上，迎着呼啸凛冽的狂风飞翔的斯泰尔，不无恶意地猜测道：“下来后，说不定就要嘲讽我们了呢。”
    是这样吗？
    路德看着斯泰尔，远远地，看到了他脸上灿烂的笑容。
    或许，一直在坚持自己真心的人，不应该被嘲笑。
    他洒然一笑，然后看向自己怀中的艾丽西亚，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少女柔顺的银色长发，口中说道：“这一次，也辛苦你了，艾丽。”“姆，没什么啦……”怀中的少女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回道：“只要能帮到路德，我就很高兴了。”
    因着少女这句话，路德忽然间好像想起了什么，内心悄然叹了一口气，脸上却面色不改：“我也很高兴啊。”
    他说着，然后动作温柔地将少女的眼合上：“休息一下吧。”
    “嗯……”
    少女很听话地点了点头。
    另一边，他的同伴们还在瞻仰着巨龙的光辉，那些忽然变身为了巨龙的荒原部落的族人自然也成为了某些人——比如铂尔修斯，又比如夏萝夏莉——围观的对象。
    终于明白了所谓龙的踪迹是什么，应该很高兴才对吧？
    可是，为什么路德的内心却那么沉重？
    如果，寻找到龙的踪迹就能帮助他们飞越天堑之壁，那么，这是否意味着，距离他们挑战那个伟大使命的时刻，已经不远了？秩序与混沌之间万年的冲突，终于到了让他们插足其中的地步了？
    可是，他们真的有那种力量去干涉吗？
    路德想起了另一个艾丽西亚对他说过的话。
    镇压在魔渊的深渊邪魔只是达克利斯的一部分而已，然而，光是这一部分就足以让路德他们无能为力。在斯泰尔堕入魔渊挣扎求生的时候，在他冲破黑暗向光明冲刺的时候，他们都只能待在一旁，而无法插手。这种真正的无可奈何的情况，路德还是第一次体会到。
    如果是以前，他还能乐观地思考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可是，面对这种强大到连面对祂都只是奢望的力量时，他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似乎就只有无能为力而已。
    这一次，如果不是艾丽西亚拖住了残缺体的达克利斯，如果不是那名荒原少女忽然化身巨龙，只怕，斯泰尔就要永远留在那深沉绝望的黑暗之中了。
    像现在这般无能为力，只能像旁观者一样置身事外的渺小的他们，究竟能做到什么？在秩序与混沌的对峙之间，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被毫不留情地碾为齑粉呢？
    路德不能想清楚。
    他唯一清楚的一点就是，即便自己或许无能为力，也不能停下前进的步伐。
    不仅是为了自己，更多时候，是为了那些还在真心期待着自己的人。
    他看了一眼怀中的少女，微微一笑，又抬起头。
    视野之中，白金色的巨龙用庞大的双翼划破天际，裹挟着一路的风雪与星辰微光，正朝着他们飞来。
    也许，正是因为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有龙的出现，让路德他们能够义无反顾地踏上前进的道路，不再被任何事物所阻挡，哪怕是最绝望的深渊。
    风雪散去，光芒消散，巨龙拍击着双翼，缓缓停在了悬崖的边缘。
    无形的气浪掀起一阵阵狂风，覆盖的积雪被吹着往天边飞去。当这些动静都平息之时，斯泰尔手持圣剑，从龙背上跳了下来。他站在白金色的巨龙身旁，眼中闪烁着最单纯的期盼：“我回来了。”
    “她是苏希……”
    他伸出手，指着身旁的巨龙，然后，开口：“她是龙！”
    仿佛是为了证明什么，亦或者只是为了让路德他们听清楚，他一字一顿地又重复了一遍，一如稚嫩的孩童在炫耀自己的梦境：“她，是龙！”
    身旁，白金色的巨龙身上猛然间爆发出灿烂的光芒。当光芒散去之后，名为苏希的少女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她刚一出现，便迫不及待地伸出手，紧握着斯泰尔的手，湛蓝色的眼眸眯成月牙，脸上则带着温暖的微笑。
    她开口——对着斯泰尔，也对着路德他们——说道：“是的。”
    “我，是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