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艾丽西亚》第422章 死性不改

    千岛之湖边缘，被毒雾与瘴气所包裹的九头蛇沼泽如猛兽匍匐，散发出生人勿进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此时天空中乌云密布，雨滴如千万条细丝从上垂落，密密麻麻，帘幕似的横亘在视野之中，遮挡住了视线所及的景象，叫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模糊不清。
    一艘简陋的小船在朦胧模糊之中推开波浪前行，目标正是不远处的九头蛇沼泽。
    小船确实很小，而且做工也并不是很精细，显然是匆忙之间赶工制作出来的。船上人倒是有不少，或坐在船沿，或站立船头，人影在雨幕之中蒙蒙憧憧，举目望去，四方无极尽是苍茫，便更显得遗世而独立，孤单而寂寥。
    正是要往九头蛇沼泽而去的路德一行人。
    为了避免千岛联邦还不死心要来找事，他们连歇息都还没来得及便又踏上了前进的道路。而因为时间太过匆忙，所以也腾不出空专门去购置一艘大船，也就只能用路德的言灵术来凑合一下了。
    若不是白合被某个灰发的巫女带走了，这艘船其实也不必如此简陋的。
    独木难支的路德坐在船沿，心中碎碎念道。
    尼可站在船头，仔细感受着身下海水的流动，好基友斯泰尔站在他身旁，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九头蛇沼泽虽然被人为地从千岛之湖划分了出去，但就其地理位置而言，它还是属于千岛之湖的一部分的，而沧海权杖是象征整个沧海的神器，只要是在千岛之湖的范围内，它就拥有几乎无穷无尽的力量。此刻的尼可，便是在借助体内的海皇血脉与身下的沧海达到共鸣，以获得操纵沧海权杖的效果。
    说白了，就是远程遥控操纵沧海权杖。
    而且，实际上，他操纵沧海权杖的原因也有点难以启齿，是为了帮路德他们开船。
    没办法，千岛之湖波涛汹涌，这样一艘小船想在上面航行，没有一个手法高超的老司机还真不行。而路德他们显然并不是这样的老司机，所以，也就只能稍微麻烦一下和千岛之湖拥有极高契合度的未来海皇尼可了。
    如果真的在九头蛇沼泽之中遇到了麻烦，说不定尼可还可以凭借沧海权杖的力量帮上什么大忙呢。
    无良的队长路德抚摩着下巴，随时随地打着压榨队友的主意。
    忽然，身旁少女轻轻呼唤他：“路德……”
    “怎么了，艾丽？”
    他转过头，有点疑惑。
    艾丽西亚身旁，夏萝和夏莉这两姐妹正躺倒在船底，互相依偎着沉睡。不久之前刚刚遭遇了巨变，失去了挚爱亲人的她们在一天之中情绪性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主动找上埃索伦要学习战斗的技巧。从表面上看来这是一件好事，但实际上无论是埃索伦还是庄不予都说了，揠苗助长这样的事情并不可取，目前这对姐妹最需要做的是稳定情绪，争取早日从悲伤与仇恨之中走出来，不要被这些负面情绪影响到血脉和灵魂。
    有些东西压抑在心里，一开始并不会怎么样，但随着时间越来越久，等到爆发出来的那一天，往往也越加严重。
    当然，这并不是让她们就这样放弃仇恨，只不过是希望她们不要被仇恨束缚住了心灵，反而被内心的恨意所影响到而已。真要有那么一天，路德他们都对不起长眠归去的夏露。
    想起那毅然决然走向了万古长眠的身影，路德内心悄悄叹了口气。
    那个才刚学会道谢的新月先祖，就这么回归了银月的怀抱，确实让所有人，尤其是路德始料未及，细细想来，除了悲伤之外，居然还有一点愧疚。
    因何而愧疚，路德自己是明白的。
    或许这一切并非是自己的错，可是，有些事情并不是光靠对错就可以判定性质的。
    “睡着了吗？她们？”
    路德轻声询问，银发的少女点了点头。
    “这样也好。”
    路德勉强扯开一个笑容。
    夏露不在，如今唯一可以让夏萝和夏莉乖乖听话的或许就只有艾丽西亚了。可是，一味地让艾丽西亚去安抚她们是不行的，炸弹已经埋下，总有一天——不知道是哪一天，但路德肯定，总有一天，这个炸弹是会爆炸的。
    想要解除这个炸弹，唯一的办法或许就是让这对姐妹俩亲手将红月送向灭亡的道路了。
    可是，真要等到那一天，不知道还要多久呢。
    路德等待回家的机会已经等了两年多，安道尔等待尼可的醒悟已经等了七八年，而鲛人族等待新的海皇出现更是已经等待了一千年之久。
    自己有一千年可以等待吗？就算自己有一千年的时间，自己能够耐得住性子等待吗？
    恐怕不能。
    想要马上获得一切的答案，这不仅是路德所想的，也是自己其他的同伴所想的。而如今，这一切的关键就在他们眼前，那个神秘而危险的秘境，数千年来未曾有人踏足的——
    “九头蛇沼泽……”
    路德凝视着不远处被毒雾与瘴气包裹的沼泽，喃喃自语。
    恍惚之中，他们距离这片沼泽已经很近了。
    它就好像是最忠实的守护者，虔诚地等待旅人的到来，从不去主动追寻，更不会对谁另眼相待。
    无论是谁，进入了这片沼泽，似乎都只有一种结果，那就是死。
    我们，也是一样吗？
    路德内心自问。
    这或许是他来到异世界后这两年多来，第一次去主动靠近已知的危险。
    而且，还是那种足以致命的危险。
    他发觉自己的脚在微微颤抖，心也跳得很厉害。
    不管之前表现得再怎么平静，到了这会果然还是露出了原形，果然，自己还是怕死的啊。
    他自嘲地笑了笑，身旁，少女的声音忽然低低响起：“路德，我们……真的要进去吗？”她的语气中，是说不出的情绪，不知是恐惧，还是其他。
    路德注视着她，发现她嘴唇紧紧地抿着，喉咙轻微而剧烈地阵阵颤抖，手指也极不安分地放在衣角上绞来绞去，看得出来，她很紧张。
    所以，自己不是一个人在害怕。
    而到了这种时候，自己也没资格害怕了。
    他微笑着，然后抓起少女的手，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道：“放心，这一次……我也会保护你的。”
    他很坚定地点了点头，少女顿时像得到了什么保证一样，松了一口气。
    其实，她不恐惧死亡，只恐惧孤单与绝望，就好像风沙丘陵，面对教会派来的杀手那一次，就是有几乎无边无际的孤单与绝望包裹了她，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而现在，眼前这片择人而噬的沼泽，也给了她同样的感觉。
    还好，一直以来她都信赖有加的少年说了，他会保护自己的。
    他从来没有食言过，所有，她忽然就不害怕了。
    只要有他身边，就不会感觉孤单与绝望，既然如此的话，那这个世界上，就已经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她手指头反扣住路德的手掌，抓得紧紧的，毫不放松。
    小船上，四面八方都投来了诡异的目光。
    “额……”
    路德稍微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艾丽西亚则羞红了脸，低着头一言不发。
    “其实，我也有点害怕的。”老好人埃索伦开口帮路德和艾丽西亚缓解尴尬：“毕竟是九头蛇沼泽，就算是之前面对阿萨，好像也没这么紧张过呢。”
    说罢，他笑了笑。
    “我也一样啊。”庄不予抓起一缕长发，然后一丝不苟地将其放到脑后，同时口中说道：“看这模样，九头蛇沼泽比我家的秘境还要险恶好几倍啊。”
    出身高贵的他似模似样地感慨道。
    “真的很恐怖吗？”性格大条或者说无脑的铂尔修斯咧了咧嘴：“我是不是也应该害怕一下？”
    呵呵。
    众人看了一眼他庞大的身躯，又看了一眼身下的小船，内心呵呵一笑。
    他们现在就开始害怕了。
    一番谈笑风生过后，艾丽西亚终于不那么羞涩了，不过却还是紧抓着路德的手不放，路德也不在意，就这么任由她抓着。后者大概是察觉到了路德的态度，微红着脸开口，想转移他的注意力：“路德，我们会没事的，对吧？”
    她刻意压低了语气，显然不想让其他人听到这句话。
    路德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很自然地点了点头：“这是当然，别忘了，诺娅都带着白合姬由进去了，我们也跟着进去，总不会有什么事的吧？”
    “好像是诶，诺娅小姐还在里面呢！”艾丽西亚顿时恍然，深信不疑，在她看来，诺娅大概还算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来着，不然的话，当初在堪培拉也不会把他们救下来。
    知道其中内情的路德内心则是苦笑，诺娅那面瘫巫女确实会没事，白合和姬由也不会有事，可他们就不一定了。那货在圣城就说了，她只会跟着而不会出手，后来也的确是如此。无论是黄金湖生死攸关的那一战，还是沃德城夏露回归沉眠的关键时刻，这三无的臭脾气巫女都没有出现过，路德也不奢望能在九头蛇沼泽得到她的帮助。
    他更加好奇的是，诺娅为什么要带着白合姬由进入九头蛇沼泽？这片沼泽据说还有另外一个称呼是巫乡，这和诺娅掌控的梦乡是否有什么联系呢？
    更不要说，九头蛇沼泽之中，还有当今这个世界唯一被世人所知的黄金之民始祖，九头蛇始祖海德拉。
    这才是最让路德疑惑且好奇的一处。
    如果说当初黄金之民始祖确实都跟着父神奥往时间长河而去的话，那海德拉为什么留了下来？又为什么就偏偏留在了名为巫乡的这个地方？他与神秘的巫比邻而居近万年相安无事，这又意味着什么？他和那些巫，还有灰发的巫女诺娅之间又有着怎么样的关系？
    巫术据说是西方预言、魔法、言灵三大体系以及东方道术的起源，而诺娅一副巫女打扮，又能够观测到命运的轨迹，还拥有和言灵术类似的言出法随的能力……
    她手中那盏宫灯，燧火据说万年不灭，耀眼时文明昌盛，黯淡时文明衰败……
    黄金之民始祖皆诞生于母神创之手，而诺娅也诞生于母神创之手，那么，她又会是哪个黄金之民的始祖？亦或者说，是高于黄金之民的存在？
    路德忽然回过神来，猛然间意识到了自己在干什么。
    就你特么屁事贼多！
    他在内心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
    都被坑了这么多次还要想这些东西，真是死性不改啊。
    他摇摇头，合上眼，嘴角不禁勾勒出一抹浅浅的微笑。
    身旁，艾丽西亚微微歪头，目光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