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艾丽西亚》第396章 信任

    当夏露颓然无力地倒下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曾经强大无比，高傲自信，甚至就在不久前还凭借实力吊打诺尔瓦多的新月先祖夏露，就这么离去了吗？
    不是死于她至死无悔的道路，而是死于卑鄙者的暗中偷袭。
    看着那如秋叶般在夜风中缓缓坠落的身躯，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萧瑟乃至凄凉，原本呼啸的风声逐渐变得低沉哀婉，就好像是在为她的倒下而哀伤。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夏露已经死去的时候，半空中的她，紧闭的双眼眼皮忽然轻轻抽动了一下，嘴唇张合，似乎在说着什么，腹部上贯穿了她身体的鲜血圣杯本源力量所化的长枪在此刻分化，转换为一股股最纯正磅礴的生命力注入了她的体内，帮助她维持着生命的火炬。
    鲜血圣杯的本源力量虽然被德古拉利用，但它到底不是活物，不能完全按照德古拉所想的去做。在察觉到夏露身上纯净的银月血族血脉以及那恐怖的伤势后，它就开始在血族圣物的本能驱使下为夏露注入生命力，试图挽救她的生命。
    就是这一点，为夏露保存了宝贵的生机。
    在场众人之中最先注意到夏露情况有所好转的是庄不予，他看着面色逐渐由苍白转向红润的夏露，又在心眼中感受到了夏露灵魂深处逐渐开始旺盛的生命力，脸上不禁浮现出了惊异的表情。
    他刚想开口说什么，但忽然看到战场上虽是强弩之末但依旧散发着惊人气势的诺尔瓦多，顿时闭上了嘴，只是用手轻轻碰了碰身旁的埃索伦，然后二话不说，驾驭着风之力纵身而起，默默地朝着夏露坠落的方向飞去。同时，他也没有忘记开始庄家秘传的逍遥游身法来遮掩自己的存在。
    埃索伦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身影，再一瞥夏露，忽然恍然大悟，面上露出了一丝喜色。
    下一秒，不等路德他们投来疑惑的目光，他就已经悄悄召唤出了火焰之翼，紧跟在庄不予的身后飞向了战场。当然，他也和庄不予一样极力收敛了自己的气势，并没有表现出以往太阳鸟煌煌正气威伏四方的霸气。
    此时的德古拉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动作，只是站在半空中看着自己的双手，皱眉不解：“虽然模拟出了朗基努斯的气势，但却没能模拟出那种意志吗？不愧是父神奥曾经使用过的神器……”
    他念念有词，并不是十分在意此刻战场上的动静，毕竟，在他看来，夏露已死，敌方失去了唯一能和他们抗衡的高端战力，失败已经是必然的事了。
    至于战场上的诺尔瓦多，他还沉浸在刚刚强势压制自己的至强者夏露就这么死于偷袭之下的震惊中，对于战场上的局势也没有太过关注。
    有机会！
    庄不予的眼中掠过一丝惊喜，但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大意，而是小心翼翼地朝着夏露飞去，准备在德古拉和诺尔瓦多二人反应过来之前将她接住。
    然而，此刻的夏露已经睁开了眼，一下就看到了正朝她赶来的庄不予。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略显苍白的面容上依旧是如以往的淡漠。
    她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庄不予的身形一下子就顿住了。
    因为，夏露所说的是——
    去救她们。
    她们指的是谁，庄不予自然很明白。
    可是，在如今的情况下，想要救谁，可不是他们能够挑三拣四的事情啊。
    庄不予一咬牙，准备不顾夏露的话语，直接冲过去将其接住。
    可是，夏露又动了动嘴唇，同时，脸上带上了坚毅而决绝的表情。
    “……”
    庄不予无奈了。
    感受到身后埃索伦隐隐约约的气息后，他在内心无奈地叹了口气，身形一转，头也不回地朝着诺尔瓦多的脚下飞了过去。
    背对着他，夏露的眼中露出了愧疚的神情。
    下一秒，埃索伦的身影赶到，金红色的太阳鸟火焰汇聚到一起，将她的身体轻轻托起。
    “我先带你回去。”
    埃索伦没有去问庄不予为什么调转了方向，而是毫不犹豫转身往回飞，准备将夏露带回去给路德和白合两人治疗一下。
    “我还能再战。”
    夏露嘴唇张合，声音细如蚊蝇，但信念却很坚定。
    “不行。”埃索伦的回答简单而粗暴。
    “它在治愈我的身体。”夏露指着包裹在自己腹部的鲜血圣杯本源：“只要不是瞬杀，我死不了。”
    “但那并不是一个瞬间的过程，它的治愈……需要时间。”埃索伦回头，一向温和的脸上居然出现了阴郁的表情。
    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但是，我必须去救……”
    夏露还不甘心，想要再劝说一下，不远处却忽然传来了一声惨叫，埃索伦连忙回头，却发现庄不予已经硬抗了一击诺尔瓦多饱含着愤怒的拳头，一口鲜血喷出，天空仿佛下起了血雨，而他的身形也在同时被那巨大的力量沿着来路打飞了数百米，一路撞飞了无数断瓦颓垣。
    即使是强弩之末的王座级，那也是实实在在的法则强者，在没有达到冠冕级之前，庄不予甚至连和他交手都做不到，更不要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抢人了。
    “他失败了。”
    埃索伦咬牙。
    “但他尽力了。”夏露面色平静：“而我还没有。”
    “夏露！”“夏露！”
    不远处传来了夏萝和夏莉的呼唤声。
    “你看，她们，还需要我。”夏露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然而，下一秒从风中传来的话语却让她的身形僵在了原地——
    “夏露！你快跑啊！”“不要管我们啊夏露！”“红发的，你给我跑啊！”“要是没有跑出去！”“我们就和你没完啊啊啊！”她们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稚嫩，但有所不同的是，她们已经学会了承担，起码，也学会了一部分。
    夏露躺倒在太阳鸟的火焰之上，聆听来自她们内心深处最真挚最热烈的感情，同时感受炽热与温暖，嘴角不禁浮现一丝苦涩的微笑。
    “情况就是如此，我恕难从命。”
    听到姐妹俩话语的埃索伦终于决定不去理会夏露的话语，只是坚定而执着地向前飞去。
    然而，有人并不想让他们这么轻易地离开。
    “想就这么离开吗？”金发红眼的俊美男子扇动蝠翼，出现在了他身前，将目光放到了他身后的夏露身上：“把她留下来吧，这样你或许会死得轻松一点。”
    说着，他脸上浮现出温和的微笑，身上猛然爆发出惊人的气势，血红色的月光以他为中心向着四周开始扩散，逐渐包裹了埃索伦的上下四方。
    果然，和诺尔瓦多一样，即使是被夏露重创了的德古拉，也依然不是他们可以正视的。
    “我要是说不呢？”
    埃索伦面色微冷，即使是知道德古拉是他难以战胜的存在，他也从未打算退却。
    一方面，他不会允许自己丢弃同伴独自逃生，另一方面，他也不会允许自己向黑暗低头。
    “那你或许会很痛苦。”
    德古拉脸上的笑容更加张狂，嘴中毫不掩饰的锋锐獠牙闪烁着寒光，叫人不寒而栗。
    四周，血红色的月光朝他压了下来，仿佛最浓重的黑暗一般叫人难以喘息。即使是有着太阳鸟血脉的埃索伦，在这样深沉的黑暗中也依旧受到了影响，血脉力量大打折扣。
    他顿时心一沉，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然而，就在此时，另一股王座级的气息却忽然强势插入了血红色的天幕之中，如同锋锐的利剑一般撕开了所有包裹的黑暗。这股气息是如此强大而凌厉，以至于德古拉都感到了一丝忌惮。
    “是谁？”
    他猛然转头。
    在巴格尼城，除了他们之外，居然还有第四位王座级？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意味着他的计划出现了极大的纰漏，最终的结果也很有可能完全不同，不仅无法达到目的，反而有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
    甫一转头，他眼眸之中就看到了一道灿烂而霸气的白色剑芒，如疾风般迅捷而锋锐，直直地朝着他袭了过来，仿佛要将他切成两半。
    德古拉毫不怀疑能发出这样攻击的敌人有没有这样的实力，他双手一挥，原本打算阻截埃索伦二人的血色月光顿时聚拢在他身前，对即将到来的白色剑芒严阵以待。
    那是……
    埃索伦面色微动，若有所思。
    下一秒，他毫不犹豫纵身飞走，正谨慎对待来自陌生王座级攻击的德古拉也没有心思去管他们了，现在的情况下，保住自身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他很快发现自己是上当了，因为那道白色剑芒根本就是有其形而无其意，看着威猛霸气，但实际上刚一和他的血色月光接触就化为了碎屑，完全不堪一击。
    “这！”
    德古拉脸色一黑，朝着远方望去。
    路德身旁的天空，大帝圣罗兰轻轻对他点头微笑，但目光中却是毫不掩饰的鄙夷与不屑。他转身逐渐消失在虚空中，而下方喘着粗气的斯泰尔则缓缓将苍穹之礼收回剑鞘——对于他来说，仅凭掌控级的实力就强行模仿王座级的气息，消耗实在是太大了。
    看到大帝圣罗兰的意志以及他略带嘲讽的微笑，德古拉哪里不知道自己上当了，顿时恨得直咬牙，也不打算和路德他们多说什么了，直接冲着埃索伦飞掠的背影就要下手，同时还不忘招呼自己的同伙：“诺尔瓦多阁下！将其拿下，则大事成半！”
    诺尔瓦多目光不知觉一凝，看向自己身后的巨大独角白鲸，却发现对方也是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顿时放下心来，回身一声怒吼，重拳挥出，将空气都挤压得扭曲崩塌。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独角白鲸灵性的眼瞳中忽然闪过的狡黠光芒。
    此时，一个从战斗一开始就被重创，以至于被忽略了很久的角色出场了。
    “真以为我之前就什么都没有干吗？”路德在艾丽西亚的搀扶下，颇为不爽地注视着德古拉和诺尔瓦多袭来的攻势，并没有太过担忧的意思。
    下一刻，他伸出手，随手在虚空中一划：“无尽云海，交织往复，勾连回转！”
    并没有动用言灵术，但就在他话语声刚刚落下的那一刻，整个战场忽然都被金色的灿烂光芒给包裹了。光芒之中，一条条巨大的金色轨迹缓缓延伸而出，在德古拉和诺尔瓦多或愤怒或震惊的目光中将他们包围。之前他们所发出的攻击，在金色轨迹的阻挡下都化为了虚无，哪怕是诺尔瓦多的重拳，打在上面也没有掀起半点波澜。
    路德捂着心脏，吐出一口鲜血，但却冲着艾丽西亚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有生命危险。
    “命运的轨迹！”诺尔瓦多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居然……居然真的有人可以驾驭这样的东西……”
    他目光凝重，十分忌惮地看着路德。
    哪怕是预言师都只能观测无法影响的命运轨迹，此刻居然为了一个凡人而阻挡他们，这由不得他不去想歪。至于对他们有稍微了解的德古拉，纯粹是因为先后被斯泰尔和路德摆了一道，感到恼怒罢了。
    如果被路德知晓了诺尔瓦多的想法，恐怕会长叹一声：这可不是什么天赋血脉又或者是“神秘”的力量，纯粹就是母神创和奥特拉斯给自己送的外挂而已……
    另一边，带着夏露顺利逃离了战场的埃索伦长舒一口气。“我们还没有放弃。”他看向夏露：“你的同伴，并没有放弃你，或者是任何一个同伴。”
    “只是，我们需要合适的时机。”
    “我们并不知道这个时机什么时候会到，但我们可以保证，这样的努力，将会一直持续下去。”
    “这是他所认为，也是我们大家都认为的。”
    说罢，他转过头，不再言语。
    在他身后，被太阳鸟火焰包裹的夏露沉默着，然后点了点头。
    只是心中，却悄然叹了一口气。
    并非我不信任你们，只是——
    我已无法再信任自己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