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艾丽西亚》第393章 无力

    “弱者！怎敢如此狂妄！”
    诺尔瓦多的怒吼声响彻云霄，在黑夜中传出去很远。天空上，倒扣着笼盖整座巴格尼城的巨大漏斗之中，乌云翻滚轰鸣，一道道青色的巨大闪电从其中射出，撕开战场上胶着不定的气场，狠狠地击打在了六臂海皇与圣兽海哭的身上。
    无论是蛟龙还是长枪，在青色闪电的轰击下都瞬间化为了飞灰，不复存在。诺尔瓦多趁此机会摆脱了束缚，一只脚抬起猛然踢出，将死咬着他不放的圣兽海哭踹飞。而后，他仰天一声怒吼，顿时，从乌云中射出，闪烁在战场四方的青色闪电都如同受到了召唤一般汇聚在了一起，凝聚成了一把雷光闪烁的神剑。它遮天蔽月，肆无忌惮地散发着毁灭的气息，被光芒包裹的剑尖直指六臂海皇的心脏。
    面对他如此强势的反击，逐渐失去了沧海权杖力量加持的六臂海皇不敢怠慢，刚想使用圣物抵挡攻击，但诺尔瓦多却在此时冷不防往前踏出一步，被紧扼着的双手反过来抓住了六臂海皇的手腕。他怒目圆瞪，气势凶狠，身躯猛然向前一倾，用被雷电包裹的头颅朝着六臂海皇撞去。
    他的攻击是如此突然而且野蛮，以至于六臂海皇一时间居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诺尔瓦多的头颅撞上了他的肩膀，雷光闪烁爆炸，如毒蛇一般开始噬咬他的身躯时，他才恍然惊醒。
    一声怒吼后，他举起长剑狠狠地朝着诺尔瓦多的脖颈砍去，但却被无处不在的雷电给挡住了这一下攻击。而此时，天空中巨大的雷电神剑已经朝着他压了下来，其上挟带的毁灭气息让他都为之心悸。两害相较取其轻，六臂海皇只能无奈地放弃对诺尔瓦多的攻击，转而挥动手中圣物去对付那把雷电神剑。
    当雷电神剑与他手臂中紧抓着不放的圣物发生碰撞时，诺尔瓦多的嘴角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下一秒，六臂海皇惊讶地发现，他想象中的激烈碰撞并没有到来。在相互接触到的那一刻，巨大的雷电神剑就如同它凝聚而成时一样，迅速地分化为了无数道青色的闪电，仿佛狡诈的毒蛇一般游动着从他身旁掠了过去。
    “什么！”
    他瞳孔收缩，似乎想起了什么，就要回身阻挡，但诺尔瓦多为此早已酝酿多时，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任他阻止。他目光狠厉，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巨大的咆哮，宛如惊雷一般在六臂海皇脑海中炸响。顿时，六臂海皇的动作发生了稍许的迟滞，身躯也很明显地顿了顿。
    这就足够了。
    诺尔瓦多冷哼一声，用力挣脱了六臂海皇紧抓着他不放的双手，然后化掌为拳，带着恐怖毁灭气息的拳头狠狠地轰击在了六臂海皇的胸口。一阵巨大的响动后，六臂海皇的身躯轻微颤抖，随着他的攻击向后方倾去，青色雷电借着双方的短暂接触顺势而上，侵蚀噬咬他的身躯，消耗着他的力量。
    六臂海皇被诺尔瓦多强悍的反击给拖住，而雷电神剑分化出来的无数道青色闪电在掠过战场后就如同敏捷的猎狗一般开始四处流窜。在路德他们的眼中，那电蛇在天空中漂浮游动，看似漫无目的，但最终却扭转着身躯，径直朝着他们袭来。
    不，不是朝他们袭来，而是——
    尼可！
    对于诺尔瓦多来说，只要干掉神器的催动者尼可，那么，失去了这股力量加持的六臂海皇根本就不足为惧了。
    看着那无数道青色闪电朝着呆立在地面上的尼可劈下，路德他们心急如焚，但因为之前和血族的激烈战斗还有诺尔瓦多对他们的额外照顾，此刻的他们基本上都已经失去了战斗的能力，所以，哪怕再怎么着急，却也只能干看着而无能为力。
    关键时刻，一直用焦急神情注视着尼可的罗蕾莱好像也感受到了危险的到来，想也不想地挡在了尼可身前，碧蓝色的波涛从她身下冒出，倒卷着将两人的身影包裹。紧跟着，青色的闪电劈落，一条条蛟龙从波涛中冒出，张牙舞爪地挡在了它前进的道路上。虽然最终免不了消亡，但却也逐渐地将青色闪电的力量给消磨掉了。
    到了最后，青色闪电被消磨无形，而抵挡在两人跟前的波涛却也是山穷水尽，只能萎靡无力地退了下去。在它退去后，依旧茫然失神的尼可与脸色苍白的罗蕾莱的身影重新出现。
    “陛下！您怎么了陛下！”
    罗蕾莱顾不上什么海皇身份，直接抓住了尼可的肩膀，目光中满是焦虑与不安：“陛下！您是吾族之陛下，是沧海之海皇，为何……为何还要怀疑自己的血脉呢？”
    她的语气很是担忧，但又有一点点不解，在她看来，就算尼可不愿意接受海皇的身份，他也没有必要怀疑自己的血脉啊。再说，能够操控沧海权杖，统御沧海万里海域的海皇血脉，又有哪里不好吗？
    当然，这一切都还不是最重要的，如今最重要的一点是，如果尼可就这样一直怀疑一直否定下去，沧海权杖……终究还是会重新回归沉睡之中的。而没有了沧海权杖的帮助，仅凭她和圣兽海哭，是无法抵挡住诺尔瓦多的。
    所以，就算是为了能够活下去，尼可也绝对不能出事。
    “陛下……”
    她抓着尼可肩膀的手悄悄松开，转而握住了他的手。在这仅有的身体接触中，她闭着眼，试图通过掌心将自己的信念与期盼传递给尼可：“陛下，你是海皇，是吾族陛下，这是不用怀疑的一点，对于吾等来说，您便是那至高无上的存在，我们期待您的到来，正如我们期盼沧海的新生……”
    “我劝你不要这么做比较好。”
    陌生的声音忽然响起。罗蕾莱猛然睁开眼，却发现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和尼可有着同样金发蓝眸的人类男子。他面色平淡，无悲无喜，如湖水般清澈的目光注视在尼可身上，其中隐含着别样的蕴意。
    她有点恼怒，刚想斥责他一句，却愕然地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血脉气息。
    “这是……”她有点茫然：“海皇……陛下？”
    没错，她感受到的气息就是海皇血脉的气息。虽然比起眼前的尼可来说要弱小不少，但却也是纯正的海皇血脉。
    这怎么可能！同一时刻，怎么可能出现两个海皇血脉的传承人？
    她内心有点惊讶，甚至有点惶恐，不敢就这么相信自己的感知。
    “不用看了，我不是海皇血脉。”安道尔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淡然说道：“海皇血脉，从来都只有一个，这是父亲和族老曾说过的话，当时他们希望我成为这样一个海皇，但我拒绝了。所以，此刻的我是怒涛娜迦，而他……才是海皇。”
    他指着尼可，面无表情。
    “你知道海皇血脉？”罗蕾莱愣住了。
    “我只知道，法尔特西斯家族曾与一个神秘的存在签订了古老的契约。我想，现在便是你们来履行契约的时候了吧。”安道尔说着，将目光转向尼可：“他并没有在怀疑自己的血脉，他只是在怀疑自己。如果你不想干扰到他，让他的信念破损，从此无法再激发血脉的话，你就别对他说任何关于海皇的话语了。”
    “他最后还是尼可，但至于他是法尔特西斯家族的二少爷尼可，还是你们口中的海皇尼可，就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现在，才是他选择的时候。”
    安道尔转头，看向罗蕾莱。
    后者被他的目光注视着，呼吸不自觉一滞。
    明明只是个普通的人类，为什么自己会产生这样的畏惧呢？从诞生到现在，唯一能够让自己出现畏惧这种情绪的，似乎也就只有……海皇陛下了。
    她内心思绪缥缈，但又很快收回了心神，指着身后的战场，说道：“那如果陛下一直这样怎么办？海皇陛下的意志，无法维持太久。一旦他消失，海哭也无法独自阻挡敌人，到时候，陛下就危险了。”
    “那就听天由命吧。”安道尔瞥了她一眼，然后转身：“不管怎么样，你不能打断他的选择。我觉得，你们所需要的也不是一个迷茫得甚至连自我都不清晰的海皇吧。”
    “听天由命？”
    罗蕾莱没有去反驳他后面那句话，只是被他的回答给惊到了。
    背对着她，安道尔缓缓点头：“听天由命……等我们战斗力恢复，或者，等夏露回来。”
    说罢，他迈步离去，回到了自己的同伴之中。
    夏露，那又是谁？为什么她回来事情就能好转？难道她居然能打得过诺尔瓦多吗？
    罗蕾莱看着安道尔的背影，忽然发现，陛下的这些同伴，自己似乎一个都没有看穿。
    但不管这么说，她本能地觉得，或许，他说的才是正确的。
    起码，尼可，绝对不能出事。他是被沧海权杖承认的海皇，是被末代海皇陛下的意志认可的血脉后裔，只有他，才能称为帝国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所以，她只能期盼，战场上的六臂海皇还有圣兽海哭能够拖到尼可做出选择的那时候。
    但是，有的时候，往往是期待越高，后果就越令人失望，甚至于绝望。
    此刻，就在罗蕾莱绝望的目光中，六臂海皇的意志不甘地怒吼一声，用手中长剑直直地贯穿了诺尔瓦多的胸膛，但自己却也被他野蛮而凶悍的攻击给正面击中，消耗尽了所有的力量，身躯一点一点黯淡虚无。最终，他消散在了虚空中，再无半点痕迹，只有风中残余的怒吼声能证明他的英勇。
    在没有沧海权杖加持的情况下，他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六臂海皇消失的那一瞬间，罗蕾莱原本苍白的面色泛起一阵诡异的潮红，嘴角也有丝丝鲜血溢出。她强撑着不去思考自己的伤，而是把担忧的目光转向了战场。
    在那里，巨大的独角白鲸驾驭着波涛在半空中飘浮，头顶是翻滚的乌云与涌动的雷电，四周，惊雷的轰鸣声也在不断响起。与刚到时不同，此刻的它身上已满是伤痕，眼神中也很人性化地露出了乏力与疲惫的光芒。而在它的对面，诺尔瓦多虽然也是满身伤痕累累，但比起它却要好上不少。而且由于成功战胜了六臂海皇的缘故，他此时精气神都处于巅峰状态，斗志昂扬，目光中也是丝毫不加掩饰的狂热与野性。
    很显然，仅凭圣兽海哭的话，绝对无法战胜精神亢奋，气势高昂的诺尔瓦多。
    难道，鲛人族近千年来所期待的荣光与骄傲，其实都只是镜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即吗？
    罗蕾莱站立在尼可身前，目光逐渐变得悲伤而无奈。
    “这一战，我打得很痛快，也很憋屈。”
    诺尔瓦多看着地面上的路德他们，嘴角露出了残忍而快意的微笑：“作为让我憋屈的代价，你们……”
    “去死吧！”
    他伸出手，巨大的手中遮蔽天地，朝着地面压去。
    在他的力量面前，空气猛然挤压收缩，毁灭的气势爆发，恐怖而压迫的感觉萦绕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这一击，把你们碾为齑粉！”
    诺尔瓦多狂妄地笑着，似乎胜券在握。
    而路德他们，无力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