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艾丽西亚》第392章 怀疑

    所谓的神器，其强大之处不仅在于所蕴含的恐怖力量，更重要的是，几乎所有的神器都是最坚强的意志与最纯正的信念交织构成的结合体。纯白的理想国蕴含着圣君埃文对于理想世界的追求，日之剑是太阳家族荣耀的聚集，月之枝是皓月家族信念的汇聚，而苍穹之礼则是由大帝圣罗兰对于帝国强大鼎盛的自信与高傲所凝聚而成的神器。
    凝聚了自我信念诞生的神器，不仅能发挥出强大的力量，也能激发出那些拥有着同样信念的人体内潜藏着的力量。当所有信念的光芒包裹着它的时候，奇迹便会诞生。这就是信念与神器之间相辅相成的体现。
    沧海权杖也是这样的一把神器，它凝聚着鲛人一族对于沧海的眷恋、对于帝国的认可以及对于曾经带领他们走向强大与繁荣的海皇的追寻。在这股信念体现的影响下，每一个鲛人都能发挥出远超自己原本实力的力量。但是，随着海皇帝国的覆灭，它已经沉寂了近千年之久。也正是因为没有了它的信念增幅，鲛人族的实力才会跌落谷底，被千岛联邦打得无法还手。
    然而，如今，他们沉寂了千年的神器，终于还是苏醒了，而且，还是在他们供奉了无数年也追寻了无数年的海皇手中归来的。
    看着那驾驭着波涛，高举着圣物，一步一步朝着战场靠近，身躯逐渐拔高，气势不断增强的六臂娜迦，所有的鲛人士兵都热血沸腾了。他们都能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冲动出现在了他们的脑海中，这种冲动寄予了数千年来他们强烈的期待与追寻，让他们就好像回到了典籍所记载中的，万千士兵追随海皇纵横沧海的远古时代。
    带领他们的皇者已经回归，那个曾经鼎盛无比的强大帝国，难道还会远吗？
    “为了沧海！为了帝国！为了陛下！”
    不知是谁最先呼喊，很快地，战场上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呼喊声。而最终，所有的声音都汇聚成了同一句话——
    “为了荣耀！”
    呼喊声直冲云霄，仿佛要将笼罩在上方的乌云都给冲散。
    沧海的荣耀、帝国的荣耀、海皇的荣耀……这一切，都是他们所要争取的。
    面露狂热之色的鲛人士兵猛然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将原本和他们势均力敌的红月血族打得无力还手，节节败退。
    而在另一边，被沧海权杖力量加持的六臂娜迦气势也终于登临了顶峰，它在巨大水幕之外慎重地看着被诺尔瓦多的气势所包裹的战场，低吼一声后，手中的长剑挥出，轻而易举地将这股气势撕开。而后，它摆动蛇尾，身下的波涛被它驱使着化为蛟龙，承载着它的身躯进入了战场之中。
    在雷光与波涛的相互映衬之中，它的身姓逐渐与六臂海皇重合到了一起，就如同之前和青色巨人合为一体的诺尔瓦多一样，它也开始和六臂海皇融合了。
    “海皇……陛下。”
    罗蕾莱看着战场上逐渐合为一体的两只六臂娜迦，目光中异彩连连。
    她知道，真正的海皇就要回来了。
    但是，这样还不够。如果海皇要归来，那自然就要以最强大的姿态归来才行。
    “陛下，请继续催动沧海权杖的力量！”
    她回过头，对尼可说道。
    “哦、好。”
    尼可先是一愣，然后很快答应，下意识加大了对血脉的激发力度。他手中，沧海权杖的虚影逐渐凝实，看上去甚至已经和真实存在的物品没什么区别了。
    战场中，六臂海皇和娜迦的身形终于完全重合到了一起，他们同时发出一声怒吼，顿时一阵湛蓝色的光芒将他们包裹在其中，柔和而又灿烂，叫人难以直视。当光芒散去时，带着更加强大气势归来的六臂海皇重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此刻的他已不再是以虚幻的形态存在着，而是真实无虚的、强大的生命体。
    尼可的体内，似乎隐隐约约传来一声绵长的咆哮，声音仿佛来自远古，带着沧海的风暴与波涛，一下子洗净了他的内心，让他的血脉与灵魂在这一瞬间达到了完美的契合，从此升华为一体，不分你我。
    借助六臂海皇与血脉虚影融合的契机，早已处于突破边缘的尼可终于突破了掌控与权杖的界限。
    战场上，重新归来的六臂海皇目光冷厉，面容不怒自威：“安敢辱我，沧海鲛人之名！！！”
    他怒喝一声，四只手臂奋力挥出，反过来牢牢地抓住了诺尔瓦多的手臂，另外两只手臂则分别拿着长剑与盾牌，一下又一下地击打在诺尔瓦多的身躯上，每一次攻击都会让诺尔瓦多的雷电身躯暗淡几分。同时，他的身下，碧蓝色的波涛化为一条条蛟龙，张牙舞爪着围绕在诺尔瓦多的四面八方，有的缠住了他的身躯，有的则缠住了他的双腿。它们借着身躯的韧性死咬着诺尔瓦多不放，让他捉襟见肘，难以分心。
    借着这个机会摆脱了诺尔瓦多束缚的圣兽海哭同样长啸一声，驱使着波浪朝着诺尔瓦多袭去，头顶的独角狠狠地贯穿了诺尔瓦多的腰部，而分化出来的碧蓝色波涛则凝聚为一根根泛着寒气的长枪，刺在诺尔瓦多的身上，与包裹着他身体的青色雷电激烈碰撞，不断消磨着诺尔瓦多的血脉力量。
    拥有神器之力加持的六臂海皇此刻已经脱离了罗蕾莱血脉力量的制约，彻底达到了王座级的程度，再加上可以算得上王座级战斗力的圣兽海哭，居然将诺尔瓦多打了个措手不及。也就是说，只是因为沧海权杖的苏醒，诺尔瓦多的情况居然一下子由原来的主动变为了极度的被动。
    这就是神器的威力吗？
    尼可愣愣地看着突然变换了形势的战场，还有点难以回神。对于他来说，接触得最多的神器应该就是斯泰尔手中的苍穹之礼了，但是斯泰尔一直以来都无法很好地驱使这把神器，自然也不可能爆发出那么强大的力量。至于曾经以日之剑佛拉格拉克重创阿萨和安苏并将他们逼退的埃索伦倒是可以拿来比较，但当时使用日之剑的时候他还属于太阳鸟精魄的一部分，使用日之剑对于他来说就和使用自己原本的力量没什么区别，无法用来充当合适的例子。
    而沧海权杖，却是由他亲自唤醒甚至亲手催动的神器，虽然此刻这把神器的真身并不在他手上，但却也让他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它的强大——没有真身都可以将诺尔瓦多压在下风，如果真的取得了沧海权杖，那诺尔瓦多是不是随便虐了？
    他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沧海权杖的力量之所以这么立竿见影，多半，还是因为其他的因素，比如……他的海皇血脉。
    他不知怎的，心情忽然有点郁郁，看着手中沧海权杖的虚影，虽然知道这不是它的真身，但却还是有种烫手的感觉。
    算了，不管怎么样，能赢就好。
    他稍稍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罗蕾莱的声音却传到了他的耳中：“陛下，胜负还未确定，还请多加小心。”
    “还未确定？”尼可一愣，看着在觉醒后的六臂海皇与脱离束缚的圣兽海哭的围攻下狼狈不堪的诺尔瓦多，有点不解：“你确定他这样子还能反败为胜？”
    “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也不知道胜者是谁，更何况对方还是威名显赫的王座级强者……虽说他此刻看上去狼狈不堪，但实际上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御他的反应都可以算是进退有度。而且，他正在逐渐调整自己的战斗节奏，以适应海皇陛下与海哭的围攻。这个过程可能不会很久……”
    罗蕾莱警惕地看着诺尔瓦多，给尼可解释了一遍后，又说道：“而且，陛下，您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虽然海皇陛下在沧海权杖的加持下实力压过了他，但沧海权杖却也是在陛下的血脉支持下苏醒的。一旦陛下您的血脉无法维持沧海权杖的消耗，恐怕，它马上就会再度陷入沉睡……”
    “这……”
    尼可闻言，仔细感受了一下，果然察觉到自己的血脉力量正在逐渐被手中的沧海权杖所吸收。
    虽然尼可晋升权杖级后血脉力量强大了不少，但沧海权杖身为神器，每时每刻吸收的血脉力量也不在少数。照这样下去，尼可估计最多五六分钟，自己的血脉力量就该消耗殆尽了。
    “只能这样吗？”
    他皱了皱眉，不是很满意。
    “没问题的陛下。”罗蕾莱连忙说道：“沧海权杖的加持不仅对于海皇陛下有用，对于吾族士兵也是一样的。只要等他们打败那群血族腾出手来，就可以带陛下逃离这里了。”
    “是吗？”
    尼可撇了撇嘴，却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心里，对于逃离巴格尼城后去哪里的问题，还是很有些疑惑的。
    按照罗蕾莱之前所说的，恐怕，是要带着他回到鲛人族那里吧。
    可是，不论如何，自己是真的不想去成为那什么海皇。对于他来说，冠冕王座，统御沧海，根本就不是他所追求的东西。虽然他并不能肯定自己需要追求什么，但他却很能肯定自己不需要追求什么。
    逃离王城的自己，逃离家族的自己，和现在逃离海皇之位的自己，本质上，其实没什么区别吧？
    他这么想着，目光却不自觉地向后瞥去，在那里，安道尔的目光古井无波。
    那是不一样的。
    冥冥中，一个声音对他这样说道。
    他想起了那个梦，与父亲对话的梦，自然也会想起父亲说过的那些话，对于他来说，本质上没有区别的事物，似乎在其他人的眼里却有着很深的区别。
    起码，在他的父亲，在安道尔的眼中会是这样。
    不，不是这样的！
    他狠狠摇头，甩开了自己那些多余的想法。
    自己不会继承海皇的位置，就好像，自己不会接受家主的位置一样。
    可是，冥冥之中，那个声音，那个酷似安道尔的声音却又在他耳边说道：“不，那是不一样的。我和你的离去，是不一样的。对于我来说，那是追求，而对于你来说，却是逃避。而你不能逃避，成为家主，才是最好的选择——不管是对于我，还是对于你。”
    “也许这样的说法的确很自私，但总比起你漫无目的地逃离要好。”
    “到如今，你还在逃避，并且，还在为自己的逃避而制造辩词。”
    “什么是一样的，什么是不一样的，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那声音质问他，似乎利剑，要刺穿他伪饰的内心。
    不，不会是这样的！
    尼可，法尔特西斯家族的二少爷尼可，他一直都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一直都明白自己在抗拒的是什么。
    自己，绝不会成为家主，也不会……
    “也不会成为海皇啊！”
    他喃喃开口，语气低沉。
    “嗯？陛下，您怎么了？”
    罗蕾莱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好奇地问道。
    然而，她很快看到，尼可的手中，沧海权杖的光芒正在逐渐暗淡。
    “这……”
    罗蕾莱的瞳孔逐渐放大。
    她能够感觉到，尼可身上，那原本属于海皇的血脉气息正在逐渐消失。
    海皇血脉自然是不会消失的，但它的确正在归于无形。或许它只是会重新潜伏回灵魂深处，但这却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尼可正在怀疑自己。
    他，在怀疑自己的血脉！罗蕾莱大惊失色，她不知道尼可为何会无缘无故怀疑自己的血脉，但她却知道，沧海权杖只有海皇血脉才能驱使，一旦尼可继续这样怀疑自己，导致海皇血脉重新蛰伏，那么，到最后，将会导致极为严重的后果，就比如……
    “弱者！怎敢如此狂妄！”
    身后的战场，诺尔瓦多高昂而又愤怒的声音传来。
    天空中，乌云翻滚，一声惊雷，轰然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