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艾丽西亚》第381章 惊讶，习惯以及喜悦

    傍晚时分老船长又来了一趟。据他所说，之前聚集在城主府打算向城主抗议的那些商人们都已经散去了，想来是已经得到了城主的承诺。不管是出兵还是按那些鲛人所说的用大批物资来换取城池的安全，城主都必然要选择一个。照这么看来的话，鲛人围城的威胁应该很快就会退去了。
    只是，有些人不这么认为。起码，尼可、路德和安道尔不这么认为。
    路德和安道尔认为是尼可诱拐了鲛人族某位重要的人物才导致鲛人族倾巢而出包围巴格尼，所以，在得到这位重要人物之前，鲛人族是绝不会退兵，所谓物资，不过是他们用来掩人耳目的说法而已。而尼可却知道，那些鲛人族包围巴格尼，不仅是为了迎接罗蕾莱，更重要的，应该是迎接自己。
    或者说，迎接海皇。
    当然，这一切都不是他们所要操心的，反正，千岛联邦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就算真的打起来了，也只是巴格尼城和鲛人族之间的冲突，他们是绝对不会跳出去自找罪受的。
    在不知道德古拉已经坑了自己一把的情况下，所有人都抱着类似的想法。
    夕阳向晚，昏黄的余晖照耀下，旅馆后的一小片空地，埃索伦正训练着夏萝夏莉两人的战斗技巧，站在一边观看的，则是新月先祖夏露。
    迎着渐暗的光芒，埃索伦手中的日之剑佛拉格拉克穿刺而出，即使未催动血脉之力，也依旧如同耀眼的大日一般灼灼燃烧。面对来势汹汹的长剑，夏萝哼了一声，背后的蝠翼展开，轻轻一扇，柔若无骨的身体便轻盈地向一旁掠去，轻易地避开了这炽热闪耀的锋芒。
    埃索伦的眼中露出一丝赞许的神色，但却没有因此而停下动作。他脚跟轻轻扭动，整个身体随之向着另一边侧去，手腕虽然没有任何动作，但手中的长剑却因此同样改变了方向，依旧朝着夏萝刺去，穿透虚空，带起猎猎的风声，无法阻挡。
    “嘁！”
    夏萝看着如跗骨之蛆一般死缠烂打的长剑，面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她微微低下身子，纵身而掠，不退反进，朝着埃索伦扑去，眼中升腾而起的战意如火焰般熊熊燃烧，尖牙利爪闪烁着寥人的寒芒。从表面上看，她似乎是再也忍受不了这样怯懦的退避，要和埃索伦正面决一死战。
    面对夏萝如笼中之兽一般凶猛的反扑，埃索伦也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长剑，迎着夏萝的目光，他眼中的警觉与兴奋一览无余——再怎么说，夏萝也是和他同为权杖级的强者，这样的反扑，既让他警惕，也让他有种战斗的快感。
    下一个瞬间，两人的身影无限靠近，几乎要擦肩而过，闪耀的长剑与锋锐的利爪也几乎就要触碰到一起。
    夏萝的耳畔，仿佛已经听到了两者相撞产生的刺耳交鸣声。
    她嘴角浮现一丝微笑。
    旁边观看的夏露古井无波的面容忽然也展开了一丝浅浅的微笑。她轻轻摇头，似乎是在感叹着什么。
    几乎是同一时刻，夏萝的眼中，正带着一副严肃面容举着长剑朝她刺来的埃索伦脸上忽然也浮现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演得不错。”
    说罢，他脚一顿，身体随之向旁侧去，轻而易举地避开了夏萝利爪的锋芒，动作如行云流水，毫无凝滞。
    “什么！？”
    夏萝看着自己的爪子扑了个空，又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从埃索伦身前飞了过去——和埃索伦相比，她还没办法做到随心所欲改变肢体动作的地步。
    下一秒，埃索伦的手刀轻轻地击打在她的脖颈处，她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将夏萝击倒在地后，埃索伦并没有太过激动，只是微微一笑，手中依旧紧攥着从未放开的长剑未卜先知般向着左前方的黑暗轻轻刺去，顿时，点点火光迸溅，刺耳的交鸣声不绝于耳。
    “呀！”
    黑暗中传来了少女惊疑不定的声音。
    埃索伦温和一笑，看上去温文尔雅，但实际上却并没有留情，趁着夏莉还未回过神的时候，伸出脚轻轻一踹，便将黑暗之中潜匿已久的夏莉给踢飞，跌落到了地上，溅起烟尘漫天。
    “结束了。”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收剑回鞘。
    “呜哇，不服！”“你是怎么发现的！”
    姐妹俩虽然被击倒在地，但因为身体素质远超常人，所以并没有受到太大伤害，只是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朝着埃索伦大呼小叫：“我明明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我也是，明明没有泄露任何气息！”
    她们气呼呼地看着埃索伦，怀疑他开了全图透视挂。
    埃索伦无奈地摸了摸头，笑道：“怎么说呢……夏萝演得确实很好，夏莉也隐藏得很好……”
    “那你是怎么发现的？”“你还将计就计，欺骗我们！”
    姐妹俩很委屈。
    “额……”埃索伦顿了一下，然后说道：“虽然你们一个吸引我的注意力，一个潜伏在黑暗中偷袭我的战术很不错，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是个正常人的话，看到和自己战斗的两个敌人有一个忽然消失了，再怎么样，也会警惕的吧？更何况，现在接近夜晚，而血族又是最善于在黑暗中隐藏自己的种族……”
    还有一点他没说，那就是这两个人配合得实在不怎么样，夏萝老是用眼神示意夏莉出手，完全暴露了夏莉的存在；而夏莉则老是出手到一半觉得时机还没成熟就又退了回去，三番五次，就算再怎么大条的人都会起警惕心——为了避免姐妹俩纯净无暇的感情破裂，埃索伦决定将这个原因埋在心里。
    “诶！是这样吗！”“原来是这样啊！”姐妹俩恍然大悟，然后对视一眼，开始甩锅：“都怪夏莉啊，消失得那么突然，才会被发现！”“什么啊，明明怪夏萝的好吗，都怪你提出这样的计划！真是一点脑子都没有呢！”“那你当时听到计划不是很赞同的吗！”“我那是不忍心打击你的自信心！”“呸，笨蛋夏莉！”“呸，白痴夏萝！”
    “额，呵呵……”
    这两个人，无论怎么样都会吵起来的吗？
    埃索伦站在旁边，自觉无法劝解，只能微笑。
    关键时刻，还是夏露出马制止了她们的争吵。
    她只是走过去轻轻抚摸了一下两人的头，说了一声“别吵了”，原本还如同生死仇敌的姐妹俩顿时安静下来，如同小兽一般亲昵地用头摩挲着夏露的手掌，仿佛夏露的温情就是她们深埋着眷恋的土地。
    我承认，这很感动就对了，可是，能不能不要忽视我的存在呢？
    埃索伦咳嗽两声，问道：“还要继续吗，夏露小姐？”
    智障姐妹顿时用恶狠狠的目光瞪着他，不满于他不仅打断了这温暖人心的时刻，而且还有继续推着她们往深渊走的意思。
    夏露看了一眼黑压压的夜幕，又看了一眼怀中的姐妹俩，摇了摇头：“今天就到这里吧。”
    虽然夜晚才是血族活动的最佳时间段，但不要忘了，姐妹俩可是有着被艾丽西亚调教出来的“每天晚上九点准时睡觉的乖孩子”的设定啊！
    “唔耶！”“夏露最好了！”
    姐妹俩欢呼一声，然后就在她怀里蹭来蹭去撒娇，时不时抬起头朝着埃索伦做鬼脸。
    关我什么事啊？我也很绝望啊！
    埃索伦耸了耸肩，刚想说自己先回去，忽然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对夏露问道：“有件事想征求一下意见，夏露小姐。”
    “什么？”
    夏露转过身。
    “我和路德他们都很在意的问题。”埃索伦摸了摸火红色的头发，说道：“夏萝夏莉她们，想成为银月血族的女王的话，首先必须消灭红月吧？而要消灭红月，安苏和德古拉……”
    “我会亲自出手的。”夏露轻描淡写地回道：“安苏和德古拉，我会亲自出手，将他们击杀。”
    她的话语中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很平淡，就好像是在说今天晚上吃咸鱼干。
    智障姐妹抱着夏露开始秀智商：“夏露夏露！德古拉那个混蛋！让我们来就好了啊！”“对啊对啊，那个老混蛋，就让我们出手就好了，打得他落花流水——”“轻而易举！”
    “我很期待哦。”夏露浅浅一笑，抚摸着她们的头。智障姐妹很舒服一般眯着眼，哼哼唧唧，不知道在说什么，想必是在痛斥老混蛋德古拉吧。
    当然，她们的话，不仅是夏露，埃索伦也没有放在心上。
    让这两个家伙去对付德古拉，除非她们都是王座级的实力，而且战斗经验丰富，不然，就只能被做成蝙蝠干。
    埃索伦冲她们笑了笑，算是鼓励，却被两个家伙瞪了一眼。
    “……”老好人埃索伦并没有打算太过计较，毕竟姐妹俩的臭脾气除了夏露也就只有艾丽西亚能够压得下了。
    “那么，我觉得……当然，路德他们也是这么觉得，你也可以认为这是猜测……”埃索伦斟酌着语气，说道：“德古拉……他或许就在千岛之湖。”
    这是从之前刚进入巴格尼见到的那些血族身上推测出来的。就算德古拉不在千岛之湖，那些血族想必也是他埋下的眼线。
    现在德古拉不敢和他们正面肛，他们也不怕和德古拉正面肛，唯一让他们担心的，是夏露。
    “轻重缓急，我还是分得清的。”夏露面容平淡地回道：“起码，在到达白夜高原之前，如果德古拉不主动挑衅我，我也不会主动去找他。反正都是要死，让他多活几天也无所谓。”
    “那就再好不过了。”埃索伦松了口气。
    路德和他们最怕的就是夏露一时火起跑去找德古拉单挑最终导致某些不太好的事情发生，现在有了夏露的承诺，倒是可以不用太过担心了。
    恐怕，在夏露看来，夏萝夏莉和银月血族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不是德古拉作死地挡在了这两条夏露最在意的道路的面前，夏露大概也懒得去理他吧。
    得到了夏露的回复，埃索伦迈步正准备回去，忽然又停下脚步，回过头，说道：“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也可以来找我，我一定尽我所能。”说完，他又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虽然，我也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就对了。”
    夏露看着他，忽然想起了某些事情，某些过往，从拉特斯到龙爪山脉，曾经以为是梦幻一般存在着的过往。
    身为象征黑暗的邪恶种族，被无数人唾弃的血族的先祖，居然和心怀正义之心的圣武士，象征最纯正大日光芒的日之子并肩作战过，还真是叫人难以置信。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眼中的冷漠逐渐融化，面容略有松动：“谢谢。”
    “不必。”
    埃索伦温和一笑，回头，离去了。
    夏露站在原地，眼神中闪动着莫名的光芒。
    这是她第二次对其他人说出这个词。
    路德的反应可以说是惊讶，或许还有一点对于她变得有点人情味的喜悦。至于埃索伦，大概是因为经常说这个词，或者经常被别人说这个词，所以习惯了，倒是不怎么惊讶。喜悦大概也有的，但却是因为自己能够帮到忙而感到喜悦。
    第一次是惊讶，第二次是习惯，那么，第三次……
    还会有第三次吗？
    她抬头，仰望满天繁星，忽然笑了。
    会有的。
    而且，总会让人感到喜悦的。
    不管是哪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