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艾丽西亚》第341章 岁月酿就的苦酒

    当银色的光柱逐渐缩小最后归于虚无之时，夏露也终于完成了由冠冕到王座的突破，重新坐回了法则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永不黑暗的黄金湖上空，一轮皎洁的银月缓缓从湖底升起，洒下片片清亮的光芒，与金色的大日交相辉映，照彻四方上下，宛如远古时代，日月当空的盛大景象。
    默默注视着天空中的银月好一会儿后，夏露才淡然转移视线，对着银狼轻轻点头，而后转身，从祭坛上退了下来。
    银狼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深邃。
    回到同伴之中的夏露第一时间就被夏萝和夏莉给缠上了。
    “夏露夏露！”“你变强了啊！”“唔，怎么好像看不出来啊！”“哼，问那么多干嘛，反正夏露肯定变强就对了！”“说得也对，夏露最棒了！”
    说着，姐妹俩一人一边抱住了夏露的胳膊，像小猫一样蹭了蹭。
    大概是因为真的很高兴，所以，原本看着像是要一如既往开始吵闹的两人居然也没能吵起来。
    夏露脸上露出微不可觉的笑容，伸出手抚摸着姐妹俩金色的长发，原本淡漠如万古寒冰一般的眼神也略有松动，温和了不少。
    皎洁的月光洒落到三人身上，洒落到血族的新月先祖与远古血族仅剩的两个血脉后裔身上，分外温柔。
    路德他们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她们，并没有贸然出声打断这美好的场景——她们等这一天，也已经太久了，久到，血族都已经跨越了远古与近古的界限。
    静谧无声的四周，只有阿苏斯继续主持仪式的声音在回响——
    “恭送先祖！”
    他用抑扬顿挫的语调喊道。
    所有的天狼族人于是同时单膝下跪，低下了头，口中低声吟诵着古老的歌谣。
    数百数千的微弱声响汇合到一起，谱写出一曲神圣的乐章。
    银狼俯身，将月之枝送回到皓萨娅手中，又抬起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夏露，这才转身，踏着银色的月光，渐渐离去了。
    只有风中，还带有他临走前遗留下来的话语——
    “这也未必……是个结束啊。”
    皓萨娅手中握着月之枝，呆呆地注视着虚空。
    是的，这场象征银月归来的仪式，它开始了，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
    云端神国，污秽月光汇聚的夜幕之内。
    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的安苏忽然间睁开了眼。
    “德古拉……千岛之湖……”
    口中轻轻念叨着这两个词，她的面色也因此愈发难看了。
    她知道，被自己和阿萨摆了一道的那些同伴——或者说是同伙比较恰当——他们，也决定好该怎么摆自己一道了。
    关键在于，那位血族的先祖，又或者说是，她手中的那把神器。
    如果说她仅有冠冕级——或者王座级的话，那也无所谓。毕竟，身份再怎么高贵血脉再怎么强大，也就只是个王座级而已，不可能强到逆天。就算她是血族的新月先祖，自己以及其他人也未必就会怕她。
    可是，当她手中持有那把浸染了父神奥鲜血的神枪时，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要知道，最开始的朗基努斯，可是作为父神奥的武器而存在着的，直到后来才被银月血族的始祖该隐拿到，成为了血族的圣物。
    那位新月先祖为什么敢在只有冠冕级的情况下肆无忌惮地挑衅自己，甚至还做出一人单挑赫拉克以及泰瑞尔两位神降分身的事情？不就是因为她手里有这把神枪吗？
    自己和阿萨费尽心力就是想夺取天狼部落和太阳鸟部落的两把神器，而她手中的朗基努斯，比起日之剑和月之枝来说却还要强大不少。
    所谓神器，不一定就和神明有联系，比如日之剑和月之枝，就仅仅是伴随着天狼和太阳鸟一起，从皓月大日上诞生的，比较强大的武器。可是，朗基努斯不一样，它真的就是神明使用过的武器，比起日之剑和月之枝，它更有资格也更有理由被称为神器，真正的神器。
    而德古拉他们的目标，就放到了这把神器的身上。
    就和当初的自己和阿萨一样。
    朗基努斯是血族的圣物，这点没错。
    不过，不要忘了，血族的圣物，可并不是仅仅只有这一件啊。
    虽然鲜血天幕已经因为拉特斯发生的意外情况而被毁去，但是，另外一件，却是比它更加恐怖，哪怕和朗基努斯相比亦不逊多少的存在。
    而德古拉的计划……
    “那个疯子！”
    一想到这一点，安苏就几乎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在内心狠狠地咒骂了一句。
    她相信，如果那位此刻大概已恢复到原本实力的血族先祖知道德古拉要做什么的话，她肯定也会这么骂的。
    因为，德古拉，就是一个确确实实不折不扣的——
    疯子。
    ***
    铺满绿草的湖畔，白合正和姬由并肩而坐，欣赏着平静的湖面。
    仪式结束后，夏露带着夏萝和夏莉神秘兮兮地跑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安道尔以探讨人生为借口强行拉走庄不予，路德被艾丽西亚拉走，斯泰尔和尼可两个好基友闲得无聊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开始进行爱与正义的激情互搏，而铂尔修斯则接受了天狼部落族人们的热情款待同时开始强行装逼。
    至于埃索伦，却是被阿苏斯叫了过去，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不过，这些也不关白合和姬由什么事。虽然说因为克拉肯以及奥利弗的嘱咐，两人跟着路德他们一起踏上了追寻白夜高原的道路，但说到底，对于她们来说必然的前进理由似乎也并没有。一开始的白合，只是想带着姬由安全地逃脱教会的追捕，那样也就够了。世界观测局什么的，她虽然也很在意，但却无能为力。甚至于，她都已经做出了如果观测局真的覆灭就带着姬由找个人迹罕至的地方隐居起来的决定。
    然而，到最后，两人却是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原因，一路从回环山脉跑到龙爪山脉，又从龙爪山脉跑到圣城，再从人类帝国的境内跑到了草原……
    一路上各种险境各种危难，对于白合来说并不算什么，毕竟她也早就习惯了。但是，有一个人的存在却不能不让她担心，那就是姬由。
    为了白合，她燃烧了自己的天生冥想模型，努力地提高着自己，每次都会用自己的身躯为白合承担下一半的苦难，就好像两人彼此相连无法分割。
    这一次，为了白合，亦或者是为了大家，为了所有人，她透支魔力使用了法杖上构筑的传奇魔法火陨流星，由于副作用身体变得虚弱无比，这多少让白合感到愧疚。
    有的时候，看到她强撑出来的笑容，白合也很想对她说一句，交给我吧。
    但她知道，她不可以那么做。因为，姬由绝对不是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柔弱需要别人照顾的女孩子，她的内心，其实比所有人都要坚强。
    既然如此，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去阻止她努力呢？
    唯一能做的，只是默默与她并肩而行罢了。
    想到这里，白合牵着姬由的手力道也不自觉加重了几分。
    姬由敏锐地察觉到了白合的不对劲，这么多年的深厚友情让她不用思考便很轻易地猜出了自己身旁这位挚友到底在想什么，也不多说，只是反握住白合的手，朝她微笑，眼睛弯成了月牙。
    “我……”
    白合张口欲言。
    “唔，不要说了，白合。”
    姬由伸出手指，堵住了白合的嘴唇：“我都知道的。”
    说着，她略显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将身躯往白合身上靠去，把头放到了她肩膀上。
    白合的身躯僵硬了一下，但很快又放松了下来。
    两人在阳光下依偎，静静地注视着微风拂过的湖面。
    “好美……”
    看着涌动的蓝宝石在阳光下闪烁着灿烂的光芒，姬由喃喃开口。
    “你、你也很美啊……”
    白合还以为姬由是在夸赞自己，脸一下子就红了，声音也细弱了不少，如果不是姬由就靠在她的肩上，说不定根本就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唔……”
    姬由看到白合的表现，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狡黠：“白合……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唔哇！”
    白合原本就已经够红的脸一下子红得通透。
    “你你你在说什么啊姬由！”她睁大了眼，神情慌张，手足无措：“女孩子之之间、喜喜欢什么的……”
    “可我是说朋友间的喜欢啊。”
    姬由戳了戳她的脸颊，带着坏笑挪揄道：“你是不是想歪了啊，白合？”
    “呜……”
    白合悲鸣一声，仿佛被戳破了的气球，垂头丧气，口中还无力地反驳道：“才、才没有……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姬由将脸贴到白合面前，让她的眼眸和自己的眼眸相视。
    “没有，没什么啊……”
    白合心虚地低下了头。
    “一定有什么的啦！”
    姬由这样说着，忽然扑倒在了白合怀中，闭上了眼，享受起了温暖的阳光。
    “看在白合这么可爱的份上，我就先不问了。”
    她扯了扯白合的衣角：“要感激我哦。”
    “唔！”
    明白自己大概是被调戏了的白合鼓着腮帮子，有点气恼。
    但是，看着怀中恬淡安详的姬由，她内心的气恼最终还是缓缓消散，化为了一声轻笑。
    “真是狡猾。”
    她说道。
    姬由没有回答，只是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蓝宝石般的湖面旁，绿野茵茵的草地上，少女与少女相拥着，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之中，细碎的金色光点在她们的发梢，在她们的指尖，在她们的面庞上停留，把她们点缀得圣洁美好。整个场景看上去，就像是一副足以让这世间所有的艺术家为之疯狂的美妙画作。
    即使是高高在上威严庄重如所谓神明，也会在这幅画前驻足停留，微笑颔首。
    虚空之中，灰发灰眸的神明便驻足于这幅画面前观摩欣赏，颇为专注。但不知是天生神明不懂得表达自己的感情，亦或者是内心悲伤哀恸让她难以自抑，即使是面对着如此美好的画面，她的脸上也依旧是神情淡漠，目光平静。
    只是在那平静的目光之中，却还能瞥见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与黯然。
    或者，会是因为，这场景太过美好只是自己却无法参与进去而产生的遗憾。
    这种遗憾不独神明专有，每个人都可以体会到。它似乎会在脑海之中累积，在灵魂深处沉淀，在心灵虚空发酵……最后，会在岁月尽头酿就出一杯酒，让每个饮下的人都无法忘怀，刻骨铭心。
    这杯酒大概是叫做——
    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