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艾丽西亚》第337章 魂归来兮人亦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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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金湖，入口处。
    “治愈。”
    白合轻声吟唱言灵术，淡绿色的光芒将路德的双眼包裹，给予他温暖与热情。在这光芒之中，他眼角血红色的泪珠逐渐消失，因为过度使用命运之瞳遭到反噬而带来的疲惫与痛苦也稍有减缓。
    虽然并不能完全治愈，但也聊胜于无了。
    为路德治疗完之后，白合收回手，看了他一眼，略微犹豫，但最后还是开口道：“路德……别太伤心了。”
    “嗯。”
    路德微笑着点头，面色如常。
    她在内心叹了一口气，起身走远了。
    虽然并没有和安道尔他们一起去到湖畔亲眼看到埃索伦离去时的情景，但白合还是能够感受到此刻深藏于路德内心的惆怅忧郁，更甚至，还有一点点的迷茫。
    不为其他的，就因为，她自己也是有过类似经历的人。
    一想到堪培拉，想到那个灰发灰眸，与她和姬由谈笑风生，最终却在神圣的吟咏声中走向了虚无的少女，白合内心就不禁开始隐隐抽动，痛苦也会逐渐发酵，酝酿成愧疚与悔恨。
    正如圣女诺娅所说的，她深爱着这整个世界，可是，这整个世界，却只有她自己了。
    或许，在她和姬由出现之后，这样单调孤独的世界会出现一点改变，可是最后，反倒是因为她们，让身为圣女的诺娅不得不主动走向她的归宿，就如同埃索伦不得不走向天域回归大日一般。
    即使日后，路德他们还能再见到埃索伦，也已经不是原本的他，而是身为太阳鸟存在的埃索伦了。她们也是，就算她们还能见到诺娅，也已经不是身为圣女的她，而是身为梦乡之主的诺娅了。
    大概是因为想到了某些难忘的回忆，白合的步伐逐渐变得缓慢而沉重。
    忽然，一双手搭上了她的肩膀：“白合……”
    白合茫然抬头，恰好对上了姬由火红色的眼眸。
    “你也……不要伤心了。”
    她说道：“我们不是一直都相信吗……她还存在着……”
    “恩……”
    看着姬由纯净无暇的眼眸，白合勉强扯出一丝微笑。
    她到底要怎么告诉姬由，她所担心的，是另一个问题，一个关于圣女诺娅如果真的还存在，那么梦乡之主诺娅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存在着的问题。
    这两者本为一体，但说到底，能表现出来的，也只有一个个体而已。
    更何况，梦乡之主诺娅……到现在，也还没回来呢。
    她悄悄握紧了拳头。
    ***
    圣城，万米高空。
    寒风依旧呼啸凛冽，但却失去了吹袭的目标。
    堵在云端神国的七大流氓，此刻已不知到哪去了。
    不是不想堵门了，而是因为，没有那个必要了。
    “此间事了，吾当回去，继续观测异界旅者与他同伴的命运轨迹，汝等应继续留在圣城，日夜监视背叛者的动向，虽然大局已定，但仍要防止意外情况的发生。若真到了危机的时刻，吾担心那些背叛者会不惜一切代价甚至与深渊勾结……”
    奥创神殿，广场上，诺娅轻声开口吩咐道。
    “定当效死，不敢懈怠！”
    面对着名声赫赫的梦乡之主诺娅，其余六大流氓半低着头，给出了郑重的承诺。
    “如此最好。”
    诺娅淡然点头，然后又转头看向法尔：“法尔阁下，不知克丽丝大人那边准备得如何？”
    “已全部就绪。”
    法尔面容严肃地回道：“包括人类、兽人、精灵三大种族在内，所有遗民都已准备就绪，现在应该已经到了起航的时刻。时机成熟之时，自当携万千军队，于北天极群岛归来。”
    诺娅闻言，轻轻颔首，然后又吩咐道：“既如此，你便找个时间，去通知一下人类帝国和大月王庭……目前的形式来看，似乎只有这两个帝国与背叛者没有太多联系。至于世界观测局那边，就交给三位阁下了。”
    她转头，朝着克拉肯、希彼尔与奥利弗示意。
    “当尽全力，不负神命。”
    三人同时点头。
    “那么，吾先归去，汝等留守此地，应自小心。另，地网之门也应多加注意，无论如何，只有此处，不容有失！”
    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完这番话后，诺娅别有深意地望了一眼虚空之中隐匿着的云端神国，而后，身形渐渐为灰色的雾气所包裹，一点一点，化为虚无。
    神殿广场上，只余下六大流氓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好半会后，克拉肯才开口道：“既然诺娅大人已经离去，那我们便先照她所说的去做吧。”
    其余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很快，法尔骑着克拉希尔飞走，三大议长各自离开，广场上只余下法芙罗娜一个人呆呆站立，对着翻滚的云海出神。
    “战争……又要到来了啊。”
    她轻轻捻住一根青色的长发，长叹了一口气。
    眼前，仿佛又出现了曾经的场景——七零八落的尸体、弥漫着血腥味的空气、汇聚成小河的血液、寥落的兵戈、哀鸣的战马、肆虐的火焰……
    战争，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都不是什么好事。
    差不多一千年前的同一时期，西方古代奥术帝国、草原天狼帝国，精灵双子王朝、东方长唐帝国同时覆灭，原因各不相同，但几乎都和教会的忽然出现与深渊的煽风点火有关。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背负着族人们的期望，自北天极群岛而来，追随母神创的身影而去，并最终，遇到了当时还很开朗的法尔以及当时还很冷漠的克拉希尔。
    三人同时经历了那个残酷的、暗无天日的世代。那是一个无论用多少词语都无法修饰出如那般黑暗的世代，战争频发，到处都是战火与哀嚎，人民流离失所，找不到生存的意义与未来的希望，比起灾难肆虐的动荡年代亦不逊多少。直到后来，以圣君埃文建立神圣莫戈迪亚帝国为开端，大陆相继建立了草原科加特兽人部落联盟帝国、精灵卡尔迈隆精灵王国、东方大月王庭这三个强大的国家后，局势才逐渐稳定了下来。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大陆从此以后就可以免于战争了。
    它马上就会重新归来的，如同荒野的猛兽，吞噬无数人的生命。
    甚至于，比起之前的历次战争，都要更加残酷。
    父神奥与母神创带领，百族参与的黄昏战役、魔法皇帝格拉特斯发动，结束了动荡年代的奥术光辉战役、圣君埃文发动，大陆几乎全部被直接卷入其中的神圣起义——这就是大陆诞生，文明衍化以来有数的三次大型战役。几乎每一场，都造成了数千万人的死亡。
    而即将到来的这场战争，在规模上，甚至可以和奥术光辉战役与神圣起义相媲美了，唯一能够压过它的，就只有黄昏战役了。
    可是，如果这场战争处理不好，那极有可能会引发第二次黄昏战役的到来。
    与之相比，人类帝国与兽人帝国之间的边境冲突，无异于是小孩子的过家家，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不然的话，那些最古支配者也不会由着他们胡闹这么久了。
    但是，在不久后的将来，所有的不稳定因素都必须被清除，所有种族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必须齐心协力维护秩序。
    最古支配者们，不会容忍无视世界法则的生灵。
    那首先会被清除的不稳定因素，就是教会。
    只是希望，这次的战争，不会死太多人。
    法芙罗娜再次叹了一口气。
    并不是在痴人说梦，而是真正殷切的期望。
    这期望，就寄托在异界旅者和他同伴的身上。
    “要加油啊。”
    她抬起头，仰望天空：“无论多少痛苦，多少悲欢，多少艰难，都请不要因此而懈怠，毕竟，你们所做的一切——”
    “这个世界都会铭记于心的！”
    ***
    “要加油啊。”
    “嗯？”
    低着头擦拭着苍穹之礼的斯泰尔忽然一愣，抬起头环顾四周，眼中略带迷茫。
    “怎么了？”
    身旁的好基友尼可不解地问道。
    “刚刚你是不是对我说要加油这样的话？”
    斯泰尔愣愣地问道。
    “你在逗我吗？”
    尼可回给他一个不屑的目光：“我像是那么暖心的人吗？”
    “不像。”
    “那不就得了。”
    “可是……我好像真的听到了啊？”
    斯泰尔抱着苍穹之礼，有点纠结：“我真的听到了，而且，那声音还有点熟悉……”
    “你幻听了吧？据说那种事做多了就会出现幻觉……注意身体啊斯泰尔。”
    “……”
    这一回斯泰尔没有打算掏出苍穹之礼给冷嘲热讽的尼可来上一剑了。
    他依旧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喂，不是吧，真的出问题了？”
    尼可顿时愣住了。
    “不是，就是那个，好像……是血脉的共鸣啊……”
    斯泰尔含糊不清地解释了一大堆，然后忽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朝着不远处的路德走了过去：“我得把这些话和他说了。”
    “什么话啊？”
    尼可连忙追了上去。
    两人来到路德面前，斯泰尔面容严肃：“路德。”
    路德抬起头：“嗯？”
    斯泰尔咳嗽两声：“要加油啊。”
    路德：“额……哈？”
    “不是我说的，是有人对你说的。”斯泰尔解释道：“虽然她没有这样要求，但我觉得就是说给你听的。”
    “哦，是吗？”路德摸了摸头，笑了：“那你说呗，她要你和我说什么？”
    “她说——”
    斯泰尔郑重地开口：“无论多少痛苦，多少悲欢，多少艰难，都请不要因此而懈怠，毕竟，你们所做的一切，这个世界……都会铭记于心的！”
    “这个世界，不会忘记所有人！”
    路德愣住了。
    “所有人？”他喃喃开口：“包括埃索伦吗？”
    “或许吧。”
    斯泰尔有点不确定。
    “也包括我吗？包括艾丽西亚、包括公婆、包括基佬、包括大家所有人吗？”
    他又追问道。
    “大、大概吧……”
    斯泰尔往后退了一步。
    路德沉默了。
    斯泰尔和尼可看着他。
    艾丽西亚也看着他。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忽然，他笑了。
    从坐着的石头上一跃而下，他一只手指着天，一只手插在腰间，像是骂街一样，开口了：“我呸！你个老女人，到现在还想骗我吗？我告诉你——”
    “我命由我不由天啊！！！”
    “唳！！！”
    刚喊出口，就仿佛有一声嘹亮清越的鸟鸣声在耳边响起，婉转回荡。
    “路德，那里……”
    艾丽西亚像是发现了什么，指着不远处叫道。
    路德和其他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就看到，之前被兽人王的军队撕开的那道裂缝，此刻正在金色太阳鸟火焰的包裹温养之下，缓缓愈合。
    “……”
    路德笑得更开心了。
    他转过头，对众人说道：“还是由天吧。”
    众人：“……”
    ***
    天途塔上，手中拿着一根树枝缓缓向下走去，步伐悠哉的埃索伦忽然脚步一滞。
    “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叫喊声还在耳畔回荡。
    肯定又是路德那小子了。
    他无奈地摇摇头，苦笑一声，然后继续向下走去。
    忽然，前方，似乎有熟悉的气息传来。
    手中的月之枝轻微颤抖，像是在与谁共鸣。
    他朝下方投去目光。于是就看到了一头威武神骏的银狼正踏着月光站立在半空中，在他面前不远处，天途塔的阶梯上，一名银发的少女正蹲在地上，肩膀不住地抖动，大概是在哭泣。
    “……”
    埃索伦愣了一会，最后，还是迈动着步伐，缓缓来到了少女面前。先是和半空中面露惊讶之意的银狼点头致意，然后才转头看着眼前的少女，仔细斟酌了一下语气后，小心翼翼地开口了：“那个，皓萨娅？你……在哭什么？”
    少女的身躯猛然一颤。
    她缓慢而谨慎地抬起头，精致的面容上满是泪痕。
    “埃……埃索伦？”
    她问的时候语气很轻，像是怕惊走了什么。
    “嗯！”
    埃索伦回答的时候语气很重，像是在肯定着什么。
    “你的月之枝。”
    他把手中的树枝递给了少女。
    少女伸出手，颤抖着将其接住。
    在握住月之枝的那一刻，她仿佛是在饥渴交加之际得到了珍贵食物的旅者，无穷无尽的力量顿时从体内涌了出来，让她恢复了以往的生机与活力，重新变回了草原高贵而强大的月之子。
    埃索伦温和微笑，看着她。
    她也挤出微笑，看着埃索伦。
    “我还欠你一个人情啊，埃索伦。”
    “是吗？”
    埃索伦摸了摸后脑勺：“那样的事，就算……”
    “不行，一定要偿还！”
    皓萨娅目光坚定，语气决然：“一定要！”
    说着，她举起了手中的月之枝。
    “啪！”
    埃索伦懵了：“额！为什么要打我？”
    皓萨娅不管不顾，再次举起手中的武器：“啪！”
    “你这是干什么，皓萨娅……”
    “啪！”
    “等等，能先和我解释一下怎么回事？”
    “啪！”
    “我……”
    “别说了埃索伦，你这个大混蛋、死变态、伪君子、负心人！死去吧！”
    “嗯？等等！为什么？我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啊！”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