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艾丽西亚》第327章 千年

    “呼！呼！”
    天途塔下的草原，皓萨娅满身伤痕却依然不肯倒下，大口喘着粗气，用不甘与倔强的目光看着眼前的敌人，让已觉得胜券在握的安苏感到了些许不快：“不愧是天狼的血脉，皓月之子吗？真是顽强啊。”
    她感叹了一句，然后又摇了摇头：“可惜，又有什么用呢？”
    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她不屑的目光透露出这样的意味。
    皓萨娅心中自然也很清楚，她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赢得了安苏的，甚至，就连和她交手都已经是一件很为难的事了。
    毕竟，虽然是偷窃者，但如果没有强大的力量的话，这些人想必也不敢自称神明。
    就在刚刚，只用了一招，安苏就将皓萨娅击溃，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脑海就已经被无穷无尽仿佛潮水汹涌而来的痛感给淹没了。
    如果不是体内纯正的银月血脉受到红月的刺激主动爆发，召唤出了银狼的意志来帮助她，恐怕她早就在刚刚那一击中死去了。
    可是，纵然是银狼意志，也不是万能的。
    她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身后淡薄到接近虚无的银狼虚影，忽然觉得有些许悲哀。
    万年以前，月之子踏着月光降临人世，净化万物，扫除污秽邪恶，被万世人所共尊；而如今，她的血脉后裔却面临着背叛者的威胁，无能为力。
    皓萨娅时常会想起阿苏斯对她说过的话语，他说自己是草原近千年来最纯正的皓月血脉，是唯一苏醒的、独一无二的月之子，也是如今唯一可以重现皓月光芒的传承人。如果自己死去，整个草原不知道又要等待多少年，才能迎来下一个月之子的苏醒了。
    她曾经为自己身份的特殊性引以为豪，并以此严格地要求自己，努力地让自己向初代月之子的背影前进，渴望着，并努力着，希望成为一个像初代月之子那么伟大的人。
    可如今，这样的特殊性反而害了她。
    即使是用脚趾头她都能猜出安苏为什么会大费周折降临此地来对付自己。
    一切只因为自己的身份，自己是血脉最纯正的皓月后裔，是最有可能重新皓月光芒的月之子，而身为窃取了皓月光芒的背叛者，安苏却恰恰不允许这种情况的出现，为此，她必须抢先出手，拔除后患。
    “可惜了。”
    安苏看着皓萨娅，忽然叹了一口气。
    皓萨娅不知道她在可惜什么，但却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情，连忙提高警惕注视着安苏。
    看着她的眼神，安苏却噗嗤一声笑了：“真是一头倔强的野狼……怎么，你还以为自己可以再挣扎一下吗？”
    说着，她举起手，血红色的月光在她背后一点一点凝聚，然后又延伸着蔓延向四面八方，最终将附近的一整片地区都给覆盖，阴暗而冷厉的气息弥漫四周，让皓萨娅不禁打了个寒颤。
    “未免也太可笑了吧？”
    安苏眯着眼，冷冷说道，话语中满是不屑与轻蔑。
    “你！”
    皓萨娅握紧了拳头，死死地咬着下唇，直到腥甜的血液丝丝渗出之后，才缓缓开口说道：“我不知道什么是可笑与不可笑，我只知道，皓月的子民从来没有畏惧过！”
    “我是月之子，而你，只不过是一个背叛者！”
    “要让我这个月之子去向你这个背叛者屈服的话，那才是真正的可笑！”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原先的不甘与倔强都在此时此刻转化为了骄傲与自信，眼眸之中，银色灿烂如同月光的光芒逐渐绽放。
    皓月之子，她的光辉似乎重生了。
    受到皓萨娅的影响，她背后的银狼虚影也在这一瞬间爆发出了耀眼的光芒，照彻上下四方，让猩红色的污秽月光好像遇到了天敌一般退避三舍，不敢再有一点冒犯。
    “嘁！”
    看着忽然爆发的银狼虚影，又看着面容肃穆目光坚定的皓萨娅，安苏不知怎么的，内心忽然有种烦躁的感觉，原本已经触手可得的胜利，却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朦胧而模糊。
    一开始的她，本来还想再压制一下皓萨娅，逼迫此刻正在沉寂的月之枝苏醒并出面拯救处于危难之中的月之子，然后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将其夺取，再不济也能将这一把对她来说威胁极大的神器给毁去。
    但为了不让这种感觉变为现实，安苏决定不再拖延时间了。
    她面无表情看着皓萨娅，一挥手，天空中血红色的月光顿时变化为了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血色长枪，寒光闪烁的锋锐枪头正指着皓萨娅的心脏，一点一滴的血色月光从上面滴落，仿佛血液一般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下一秒，万千长枪同时刺下，化为一股血色的洪流，从四面八方朝着皓萨娅袭去，来势汹汹，几乎无法抵挡！
    面对着安苏这强大的攻击，皓萨娅皱紧了眉头，但目光中却没有半分害怕与畏惧。
    真正的月之子，从来不会屈服于敌人的强大。
    能够让他们顶礼膜拜的，从来就不是什么强大的力量，而是——
    皓月！
    “嗷呜！！！”
    她仰起头，一声长嚎，仿佛穿越了时空的界限，自万古洪荒传来，响彻天地。
    在她背后，银狼的虚影也引颈长嚎，嚎叫声狂野而高远，与皓萨娅遥相呼应。
    一时间，这片天地为天狼的嚎叫声所充斥，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在嚎叫声中，银狼虚影一步步踏出，将银色的皓月光芒洒遍四周，包裹着皓萨娅，让她免受红月力量的侵蚀。
    铺天盖地，带着污秽力量袭来的血色长枪威势不减，但却全都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引导着，朝着天空之中的银狼虚影刺去，连皓萨娅的一丝半毫都无法伤害到。承受着全部红月力量侵蚀的银狼虚影渐渐变淡，以致虚无，将要消失。但是，他的目光却始终带着神圣凛然的光芒，没有一丝丝的不甘乃至愤怒。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透过血色的天幕，他看向远方，又看向身下被银色月光庇护着的皓萨娅，欣慰地点了点头。
    目光之中，一轮皎洁的银月正在冉冉升起。
    从皓萨娅的身上。
    ***
    某处秘境内。
    被供奉着的，外表看似平凡无奇的干枯树枝忽然振动了一下，乳白色的莹莹光芒逐渐将其覆盖。
    身旁，惊喜的声音脱口而出——
    “月之枝有苏醒的迹象！”
    ***
    万米高空，天途塔上。
    被阿萨锁住身躯的守护者扑扇着翅膀一次次挣扎，但却再也无法阻挡敌人强大的进攻，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落到自己身上，将自己的身躯逐渐侵蚀，化为虚无。
    终究还是，我的宿命吗？
    他看着周围湛蓝的天空，看着这片广袤无边的秘境，看着身旁的天途塔，内心似平静的湖面没有半分涟漪。
    从他被选中成为黄金湖的守护者那一刻起，就已经看到了自己必死的未来。
    即使不因阿萨而死去，也终究……会因为日之子的归来而死去。
    在小小的湖底等待守候了千年，只为了等待一个必死的结局，似乎很不可思议。
    但守护者知道，这就是他的命运，他自己选择的命运，谁也无法改写的命运。
    眼中，恍惚又来到了那一日，他们离去的时候。
    “拜托您了！”
    湖畔边，他们一齐单膝下跪，表达着发自内心的尊敬。
    对于一个自甘于奉献出无穷岁月与性命的人来说，这样的尊敬似乎并不过分。
    “交给我便是，你们放心地去吧。”
    接受了这一重要任务的他自信满满地回复道。
    他们用拳头敲打着胸口，发出沉闷的响声，然后一言不发地，往北而去，追寻远古兽人王的遗诏而去。
    从那以后，他就开始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守望。
    春来秋去，秋去春归，他在湖底默默地观察着四季的变迁，推算着年月的逝去。
    每隔几十年，他就会送走一批人，送他们踏上前辈曾经踏上过的道路。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草原的春季越来越短暂，冬季越来越寒冷，湖畔前跪拜着朝他告别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他依旧没有等到那个人的到来。
    那么，便继续等吧，等到他来为止。
    只是，不知为何，今年本该离去的那批人，却比平时晚了一点。
    “为了一个人。”
    面对他的疑惑，当时的首领如此回答道：“为了他，也为了草原能在最深沉的黑暗中看到最明亮的希望。”
    “麻烦您了，守护者阁下。”
    他说出了所有人离去时都会说出的道别话语，但却比所有人都要来得郑重庄严：“请帮助他吧！在他归来之后！”
    “这是我的职责。”
    彼时，他还不知道这句话深刻的用意，只以为是寻常的期盼。
    后来，那批人也走了。
    春去了，冬来了。
    他终于还是等到了他；终于，还是明白了那个名为巴萨查的男子离去前说的那句话的含义。
    也终于，要迎来自己的命运了。
    守候千年，等待千年的命运，就在这一刻——
    “回归大日！”
    他低声呢喃着，仿佛梦呓，微不可觉。
    可是，在他背后，分明有金色的火焰在熊熊燃烧，升腾而起，将加诸于他身上的束缚全部地燃烧殆尽。
    他抬起头，仰天，发出一声清越嘹亮，跨越千年的鸣叫——
    “唳！！！”
    下一秒，一团金色的太阳，挟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义无反顾地朝着阿萨扑了过去，然后轰然爆发。
    仿佛潮水倾泻，天地上下顿时一片金辉，往上穿入云层，往下降临人世，将整个秘境都点缀得如同梦幻一般迷离美好。
    天途塔上，埃索伦的脚步第二次停滞了。
    抿了抿嘴唇，犹豫了一下后，他才踏上了下一级的台阶。
    第九百一十三阶。
    比那位天狼帝国初代大祭司，举世无双的第二十九代日之子还要高一阶。
    这也就意味着，此刻的他已经超越了古往今来所有登塔的太阳族人。
    除了那位传说中的——
    初代日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