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艾丽西亚》第290章 不祥的气息

    阿苏斯的神色越来越难看。
    就在刚刚，他派人召回了那些斥候。
    然而，被他派遣出去的几十个斥候里面，活着回来的却只有几个。
    十不存一。
    能够被他派出去担当斥候的，都是部落中的精锐，无论是正面战斗，还是潜伏探察，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哪怕是被人偷袭，也绝不至于连信号都发不出就死掉。
    除非，偷袭他们的，同样是精锐。
    那么，答案就已经很明显了。
    血狼卫，终于开始露出獠牙了。
    在兽人王派出的人手还有一段时间才会赶到的情况下，他们决定先拔除掉天狼部落的斥候，为之后的行动创造机会。
    在野外，掌握了视野，就相当于掌握了战斗的主导权。
    很明显，天狼部落的斥候是无法和兽人王手底下的精锐斥候队伍相抗衡的。
    而且，阿苏斯的巫术已经被对方的萨满给反制了，自身也已经接近油尽灯枯，必须休息一会才能再次发动巫术。
    这段时间差，对于路德他们来说十分致命。
    必须夺回视野的主动权，才能保证自身的优势。
    安道尔挥动法杖，几颗闪烁着微弱白色光芒，好似眼睛一般的圆球渐渐凝聚出实体，然后，在他的操控之下往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奥术系通用魔法基尔之眼，很实用的侦测魔法，操控他们的魔法师可以通过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圆球来掌握周遭环境的变动，虽然无法传递影像，但却可以侦测到生命活动以及异常的能量波动。
    可惜，这些小圆球飞不了多远，最多只能在队伍附近徘徊，充当警戒。
    真的想要掌握视野的主动权，起码得保证方圆五百米内的各种情况都能得到及时的汇报。
    “我去吧。”
    埃索伦忽然跳下了马匹，主动请缨。
    “既然对方可以拔除我们的斥候，我们自然也可以。”
    他挥了挥手中的长剑，说道。
    在己方没有优势，无法派出斥候夺取视野主动权的情况下，他想出了另一种方法。
    视野我们没有，你们也不要有好了。
    将潜伏在附近的血狼卫都拔除，双方公平竞争。
    虽然己方的车队规模较大目标依旧比较明显，但这已经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阿苏斯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略微犹豫了一下后，便点头答应了：“既然如此，麻烦你了，埃索伦阁下。”
    埃索伦笑了笑，然后转头看向路德他们，说道：“光靠我一人的话，似乎有点不够……小庄，不如你和我一起去？”
    他没有去叫战斗力最强的夏露，也没有去叫既能正面肛又能打辅助的路德，大概是觉得他们能比较好地保护队伍。
    至于铂尔修斯，完全是因为体积太庞大了而已。
    “乐意之极。”
    庄不予欣然答应，从马车上一跃而下，落到雪地上，只踩出了一个浅浅的雪印。
    “你们两个小心点……如果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就赶紧回来……”
    虽然知道两个人都是实力强大身经百战，但路德还是有点不放心地叮嘱了两句。
    正在操控基尔之眼的安道尔也转过头去看向庄不予：“小心点小庄……”
    “嗯。”
    庄不予很自然地点了点头。
    随后，两人朝着队伍最后方掠去，很快就离开了队伍。
    两人的速度都很快，以至于带起了呼呼的风声。
    庄不予似乎很享受被风吹过的感觉，闭着眼感受了一会，而后睁开眼。
    此时，眼前已是白茫茫一片的雪地。
    队伍在后方渐行渐远，雪原之上，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我们一人一个方向把。”
    埃索伦建议道。
    庄不予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血狼卫不一定只是潜伏在队伍后方，也有可能是队伍的两侧，所以他们要从后方折回，再向两侧搜寻，如果孤身一人的话，对方自信心膨胀主动偷袭也不是不可能。
    这样倒也能免去两人寻觅的辛苦。
    他们各自选了一个方向，正要分路时，庄不予忽然开口了：“埃索伦……”
    “嗯？”
    正要离开的埃索伦疑惑地回头：“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知道，你……对阿卡夏是什么样的想法？”
    庄不予没有回头，只是问道：“你应该知道吧……她喜欢你……”
    “你问这个啊？”埃索伦楞了一下，忽然之间有点明了，于是摸了摸后脑勺，露出了一如既往温和的笑容：“我当然是知道的……但是，也仅仅是那样而已，我和她，大概是不可能的吧。”
    不仅是因为身份或者实力，更是因为，埃索伦他本人的缘故。
    这一点，埃索伦没有说出口。
    “是吗？既然那样的话，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和她说呢……”庄不予有点不解：“你这样，不是在……”
    不是在欺骗她么？
    庄不予想这样问，但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埃索伦的眼眸中，金红色的火焰忽然之间开始跳跃舞动：“关于这一点，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因为，爱情什么的，我了解也不是很多啊，但如果把爱情换成正义的话，我只知道一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正义，你或许可以置之不理，可以嘲笑讥讽，可以有所冲突，但是——”
    他顿了顿，说道：
    “请不要随便否定啊……”
    说罢，他转过头去，脚尖轻点地面，速度飞快，很快就消失在了地平线的边缘。
    不要随便否定吗？
    庄不予抬起眼，望向天空。
    狂风吹过，载着他的身躯。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他轻吟着那个一直追寻的身影所创作的诗句，身体慢慢上浮，仿佛失去了凭恃，无所依靠。
    下一刻，他的身影忽然消失。
    他，被风吹走了。太皇天庄家，自先祖庄周流传下来的身法逍遥游，因无所恃而得逍遥，从古至今，只有一人掌握。
    而庄不予，早在突破边境那一刻就掌握了它。
    可是，一直不解其中的原因。
    他内心太多负担，该如何做到无所恃？他内心太多纠结，又如何能真正得逍遥？
    为何，掌握这样身法的人会是他，这一直都是他内心疑惑不解的一点。
    但或许，他马上就可以找到一个答案了。
    ***
    雪原之上，漫漫白色中，身着白色剑士服与白色披风的埃索伦似乎也与地面融为了一体。
    周围是空荡荡的一片，似乎没有生物活动的迹象。
    而放眼望去，也只能看到一片白茫茫。
    想在这样的环境下找到擅长隐藏的血狼卫，似乎很难。
    但埃索伦知道，太阳会给予虔诚信仰者以帮助。
    他抬起头，望向阴霾密布的天空，忽然笑了。
    视野之中，明明没有风的吹拂，乌云却忽然开始移动，直到黑压压的天空被开出一个小小的洞口。
    从那洞口之中，一抹灿烂的阳光，投射到了地面，最后，落到了埃索伦手中。
    他轻轻握拳，好像握住了阳光。
    然后，他又忽然闭上了眼。
    心渐渐下沉，来到了某处密闭的空间，周围空无一物，只余深沉浓郁到了极点的黑暗。
    在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正在升起。
    那是一轮小小的太阳。
    虽然很小，但却光芒万丈，耀眼非凡。
    在那小小的太阳中，一只气度非凡的神鸟缓缓展开翅膀，伸了个懒腰。
    那是大日的精灵，长生天所眷顾的生灵，万千兽人共尊的神灵。
    那就是太阳鸟。
    埃索伦猛然睁眼，目中燃烧着金色的火焰。
    火焰渐渐扭曲，勾勒出了一只展翅翱翔的神鸟。
    他转过头，看向远方的雪地。
    视线之中，一团火焰正趴在雪地之下，借着覆盖着的积雪的掩护，暗中观察着他。
    那是血色的火焰，中间炙烤着一头黑色皮毛，双目嗜血，龇牙咧嘴，神情残暴的凶恶巨狼。
    埃索伦嘴角轻轻勾起一抹微笑。
    他不准备动用血脉的力量，那样会留下痕迹，而且也会惊动其他可能潜伏着的血狼卫。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只是——
    屈身，蓄力，冲刺！
    就好像太阳鸟掠过天际，他的身形快速地掠过雪地，仅仅是一瞬间，就已经来到了那名潜伏着的血狼卫跟前，他在这一瞬间所爆发出来的速度，完全超出了身为一个正常种族正常权杖级所能爆发出来的速度的极限。
    甚至，比起冠冕级来说，也不遑多让了。
    埃索伦并没有想那么多，他的计划很简单，就是靠近，然后击杀。
    既然靠近已经做到了，那么接下来，就是——
    拔剑，前刺！
    带着呼啸的风声，佛拉格拉克在空中划过一道银色的轨迹，往对方的心脏刺去，剑锋凌厉，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光芒。
    对方显然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被发现了，也没有想到埃索伦居然能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便靠近过来，匆忙之间只来得及从潜伏着的雪坑中跳起，连身上的积雪都还未来得及扫去，就连忙抽出了腰间的长刀，反朝着埃索伦的腰砍了过去。
    虽然很仓促，但久经训练的血狼卫这一刀挥得也是势大力沉，若是被砍中，恐怕人就要分成两截了。
    很显然，对方在这样紧要的关头也没有忘记保持冷静，这一刀就是要逼埃索伦回剑防守，而只要埃索伦回剑防守，他就有了喘息的机会。
    错过了这么一个斩杀他的机会，埃索伦再想要对付他就很难了，起码，一番大战是少不了的。
    他目光狠厉，对于朝他心脏刺来的剑锋不管不顾，眼睛只盯着埃索伦的腰和手。
    如果对方回防，他就可以第一时间通过对方手腕的扭动猜到他下一步的动作。
    生死关头，以命搏命！
    然而，埃索伦显然不想按照他的剧本去演。
    面对对方来势汹汹的一刀，他忽然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抱歉。”
    他轻轻开口。
    然后，他手中刺出的长剑忽然变了个方向，往对方的手腕砍去，时间拿捏得刚刚好，仿佛不是他要去砍对方的手腕，而是对方主动把手腕递了上来。
    而且，明明速度快到了极点，但埃索伦变换方向的时候却是毫无凝滞，也没有半分征兆，就好像——他本来就应该变换方向，他本来的目标，就应该是对方的手腕！
    不可能！
    这名血狼卫的瞳孔猛然一缩。
    正常的人类，正常的权杖级，绝对不可能在全速出剑的情况下还能如此轻松自如地变换方向，而且毫无阻滞，浑然天成，连顿一顿都没有，这根本就违背了这个世界正常的物理法则！
    除非，他的实力已经超越了权杖级，进入了法则的领域，才能够忽略这一切。
    可是，冠冕级的强者，又怎么会和他纠缠那么久？
    他内心百般疑惑，但手中动作却丝毫不敢怠慢，连忙咬牙，催动体内血脉的力量，硬生生地止住了挥砍长刀的动作。
    按照这样的情况，恐怕他还没砍到对方的腰，手腕就先没了。
    而现在，起码还能再周旋一下。
    可是，埃索伦忽然又笑了。
    在他绝望的目光中，埃索伦手中的长剑忽然再度变换了方向，重新向着对方的心脏刺去，速度依旧像刚刚那样快，带起的风声凄厉无比。
    这一次，再也没有什么阻力了，长剑很顺利地刺穿了对方身上的铠甲，刺穿了他的心脏，将那团血红色的火焰给扑灭了。
    鲜血从伤口流淌而下，染红了附近的雪地。
    血狼卫士兵的手摊开，长刀无力地瘫倒在地上，眼中的光彩也渐渐暗淡。他张开嘴，呜咽了几声，最后挣扎着倒了下去。
    而他黯淡无神的双眼中，那浓厚的不甘与疑惑似乎还未散去。
    刚刚的动作，连续两次在全速出剑中变换方向，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的凡人种族权杖级所能做到的！而外表看似人类的埃索伦却做到了！
    这是他至死都不明白的一点。
    可惜，他已经死去，无法知道答案了。
    埃索伦笑了笑，蹲下身，在他怀中摸索了一阵，最后掏出了一块令牌，还有几颗描绘着血红色符文，看上去很诡异的小石子。
    他先是看了看令牌，顿时有点诧异：“血狼卫的队长？难怪刚刚反应挺快的……”
    在他口中，血狼卫队长刚刚恰到好处妙到巅峰的临场反应也只是“挺快”而已。
    接着，埃索伦又看了看那些小石子。
    “就是靠这个来定位的吗？”
    他点点头，然后将令牌和小石子又扔回到了那名血狼卫队长的尸体上。
    “被亵渎的灵魂啊，愿太阳指引你归去的道路。”
    他低声祈祷，金色的火焰燃烧间，所有一切都化为了灰烬。
    虽然留下了痕迹，但埃索伦并不怎么在乎，这样细微的痕迹，再过不久就消散了，不会像之前那样存在那么久。
    该去找下一个了。
    他迈步，就要离去，忽然，又顿了顿。
    “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
    仿佛是自言自语一般，他说道：“可是，我既不是人类，也不是兽人——我不是任何一个凡人种族。”
    “我，是太阳啊！”
    他迈着缓慢的步伐，离开了这里。
    ***
    另一边，庄不予收回长剑，轻轻拭去剑身上的鲜血。
    收剑，回鞘，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身后，只见鲜血染红了雪地，却不见一具尸体。
    不远处的枯树之上，脚尖点在枯枝上的庄不予忽然侧身回望，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风，带来了不祥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