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艾丽西亚》第279章 风吹皱湖

    八百里金帐，雄鹰振翅欲飞。
    听着风尘仆仆赶回来汇报的血狼卫口中呈上来的情报，兽人王嘴角的笑容渐渐变得诡异。
    黄金湖，太阳鸟，天狼……
    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目光扫过上下四周，其中满是狂野。
    “想从我手里把它夺回去吗？那就要看看，你们有多少能耐了。”
    他低声自语，又很快抬起头，语气铿锵：
    “传我命令，接见四大教会的神子！”
    “告诉他们，七圣所要寻找的渎神者的踪迹已经发现！”
    “他们的机会，已经来临！”
    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住，目光中又现出了几分残忍。
    何止是七圣他们的机会，他，或者说金帐王部的机会，也已经到来了。
    就在不久后的将来。
    ***
    寒风吹过，刚经历过一场暴风雪的草原之上，队伍蜿蜒，车马如长龙，在雪地留下一连串的脚印。
    身处队伍的最中央，阿苏斯正和路德等人讨论着接下来的行程，而不知是何缘故，本应该身处其中的部落名义首领皓萨娅却只是骑着马远远地吊在队伍后方，不肯靠近。
    与她作伴的，还有阿卡夏。
    似乎是因为平日里因为高贵的血脉与身份被族人所敬畏所以没有玩伴的缘故，皓萨娅对于这一来自部落之外，同为天狼血脉的少女很有好感，大概可以算作擅用职权地把阿卡夏留在了身边，还正儿八经地给她安上了一个贴身侍卫的名号。
    然而，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
    不过，既然身为皓萨娅名义上的贴身侍卫，阿卡夏自觉也很有必要提醒一下自己的这位不太靠谱的首领。
    “那个……皓萨娅大人，你不去跟阿苏斯长老和埃索伦大人他们一起商讨吗？”
    骑着另一匹马，略微落后皓萨娅半个身子的阿卡夏把头稍微往前探了探，好奇地问道。
    纵然她并没有亲身经历过，但以前在自己的部落耳濡目染，大概也知道首领到底应该干什么，最起码，像迁徙路线这样的大事首领是绝不应该缺席的。
    然而，皓萨娅却很没有首领的自知之明，把头一甩：“不去！为什么要去！”
    “……”
    阿卡夏眨巴着银色的眼睛，愣愣地看着皓萨娅，大概也是没想到自己这位未来栖身部落的首领居然会这么混账，直到好一会儿后，她才重新把目光收了回去，不再说话。
    “哼。”
    仰着头坐在马背上，皓萨娅鼻孔朝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一阵子的诡异沉默后，她忽然又低下头，侧身询问：“阿卡夏，你为什么不继续劝了？”
    “哈？”
    正望着天空怅然暗自出神的阿卡夏被她这么一问给惊到了，匆忙回头，如梦初醒般看着皓萨娅：“皓萨娅大人……在问我吗？”
    “除了你还有谁啊？”
    皓萨娅撇了撇嘴。
    “啊？哦！”阿卡夏连连点头，然后回答道：“因为皓萨娅大人自己也是这么决定的啊……”
    “额……”
    皓萨娅的脸色顿时变得很古怪，手不安分地搓了搓手中的马鞭，撇过头去，支支吾吾：“就、就算是那样，好歹、好歹也再劝一下嘛！”
    “嗷呜？”
    阿卡夏歪了歪头，银色的兽耳左右摇摆，表示疑惑。
    “就是、那个……算了，和你说了你也不懂。”
    皓萨娅一开始还想解释什么，但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越说越烦躁，最后恼羞成怒，干脆一甩马鞭，强行中止了这个话题。
    阿卡夏摸摸头，完全不能理解她的举动。
    就在这时，前方的皓萨娅却忽然放缓了速度，驱使着马匹退了下来，由原来领先半个身子变为和阿卡夏并肩而行。
    然后，在阿卡夏迷茫的目光中，她左右望了一下，确认没有人在关注这边后，鬼鬼祟祟地把头凑了过来，目光中扑闪着诡异的光芒：“阿卡夏，接下来我和你说的话，你不准和其他人说！”
    “哈？”阿卡夏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很快答应了下来：“哦哦！知道了！”
    她才刚加入这个部落不久，又不认识什么人，就算想说，也只能和埃索伦去说吧？
    不过，既然皓萨娅说了不让她和别人说，那她就不说了。
    “很好。”皓萨娅满意地点点头，然后面色陡然变得严肃，眼中闪耀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我问你阿卡夏，你觉得那个……埃索伦，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还有！”她捂住了阿卡夏刚张开的口，语气沉重：“要客观，公正，知道吗？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哦哦！”
    阿卡夏懵懵懂懂点头。
    “行，你说吧！”
    皓萨娅收回手，示意阿卡夏可以开始回答了。
    “埃索伦大人的话，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啊！”阿卡夏几乎是没有思考就回答道：“实力强大，性格温柔，人又善良，而且也不像一般的人类那么狡诈，也没有一般兽人的残忍，就像太阳一样，光芒四射，让人觉得很温暖，很想亲近他……”
    而且，人又帅……
    阿卡夏的脸上蒙上了莫名的红晕。
    “停停停停！”
    皓萨娅见阿卡夏还有继续说下去的倾向，连忙叫住了她：“你这说的都什么啊？不是说了要客观公正吗？”
    “可是我觉得埃索伦大人就是这样子啊！”
    阿卡夏天真无邪的一句话把皓萨娅接下来的埋怨打回了腹中。
    “不该问你的！”
    皓萨娅一拍额头，感觉身体有点无力。
    “是吗？”阿卡夏点了点嘴唇，神情有点疑惑，似乎不明白皓萨娅为什么要这样说。
    “说起来，皓萨娅大人，既然你这样问了，那埃索伦大人在你眼里……又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阿卡夏忽然有点好奇了。虽然不知道皓萨娅为什么要忽然谈起关于埃索伦的事，但她确实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就在她问出这个问题的下一秒，皓萨娅顿时如同被注入了活力一般，抬起头挺起胸，呲着虎牙，目光锐利：“那个变态！负心男！笑面虎！总是挂着笑脸的虚伪的家伙！只会在爷爷面前说什么好话，装得很好的样子！根本就不像什么太阳家族的后裔！一点都没有太阳的炽热和张扬！算什么草原的好汉子！？”
    “……”
    自己也不该问的。
    就如同皓萨娅后悔一样，阿卡夏也开始后悔自己问了这样的问题了。
    不知为何，继负心人和变态之后，埃索伦大人似乎又多了笑面虎虚伪男这样的外号。而且，在自己看来如太阳般温暖的微笑，在皓萨娅大人眼里却是装出来的，而且一点都没有太阳的炽热和张扬……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她不禁陷入沉思。
    随着她陷入沉思，周围似乎也一下子变得安静了。
    雪地之上，似乎只有马蹄陷入雪中的声音，以及寒风吹过的呼呼声。
    在诡异的安静中，阿卡夏也无法继续思考下去了。
    她抬起头，想寻找安静的原因，却忽然一下子发现，在她身旁，马背上的皓萨娅，此刻脸上满是她说不清也道不明的神情，似惆怅似萧索，万般情绪，都在其中。那望穿天际的目光像是流落的孤狼，又像是被遮掩了光辉的皓月……
    那神情，她似乎也曾经见过。
    是在那一天，她听到皓萨娅说要去找埃索伦打架时，匆忙跑出去寻找她们，却无意中撞见了归来的皓萨娅的时候，那一刻，她脸上的神情，与现在一般无二。
    似狼一般，桀骜不驯，咬紧牙关，绝不认输的倔强。
    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骄傲自信如她露出那样的神情呢？
    阿卡夏原本以为，那会是她永远也无法知道的一个谜了，可是没想到的是，今天，她再次目睹了这样的神情。
    而皓萨娅，她两次露出这样的神情，似乎，都和埃索伦有关……
    这，或许就是她刚刚问出那个问题的原因吧？
    阿卡夏虽然不了解内情，但却本能地觉得是如此。
    “……”
    沉默了一会后，阿卡夏忽然觉得自己有必要做点什么了。
    她策马，缓缓靠了过去。
    “皓萨娅大人……”
    她轻声呼喊。
    “唔……嗯？”
    后者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疑惑地看着她。
    “其实，那个……”斟酌了一下语气后，阿卡夏温声说道：“虽然我不知道皓萨娅大人为什么会想问埃索伦大人的事……但其实，如果真的想知道这个答案的话，为什么不自己试着去观察呢？抛开自己以前的想法，就从现在开始，用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眼睛去看，也许会有不一样的发现呢？”
    “真正美丽的明珠，哪怕藏在最黑暗的湖底，也依旧会放出耀眼的光芒，我相信，埃索伦大人也是这样的。也许他现在藏在您心底的湖泊，但总有一天，这也会放出耀眼的光芒的。”
    她目光真挚，语气诚恳。
    “……”
    皓萨娅抓紧了马鞭，没有去反驳她的话。
    良久之后，她抿了抿嘴：“也许吧……我，可以试试……”
    她又想起了爷爷对她说过的那些话。
    “那不也很好吗？”
    阿卡夏闻言，开心地笑了，眯起来的眼睛弯如月牙。
    皓萨娅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前方，那一团耀眼的火红，宛若朝阳。
    风吹拂，吹皱少女心中的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