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艾丽西亚》第278章 狼的影子

    如埃索伦所说的那般，暴雪在第二天正午就小了很多，已经不足以阻挡他们前进了。
    在察觉到这一点后，阿苏斯很快就下达了指令，开始指挥族人拆卸营帐，整理行装，准备再次踏上征程。
    而路德他们除了赶去帮忙的铂尔修斯外，其他人都早早离开了营帐，前去欣赏雪景了。
    站在小山坡上，放眼望去，原本枯黄一片的草原已被大雪所覆盖，而此时的天空还在飘着鹅毛小雪，从眼前到天边，尽是白茫茫的一片，初时还觉得颇为壮观，但看久了也难免觉得单调乏味。原本虽然萧瑟但还算干爽的秋风已经被刺骨凛冽的寒风所取代，当风呼啸着吹过时，银装素裹的旷野仿佛都在呼喊，由远及近，复又向远方吹去，只留下身后冰凉的触感。
    眼前，忽然出现了几头毛皮浓密的羊，踩着蹄子在雪地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浅浅的坑洞，不时刨开雪地，探下头，似乎想从覆盖的积雪下方找出可以果腹的食物，但最终也只能失望地抬起头，发出凄凉的咩叫声。
    “白灾……”
    路德身旁的埃索伦忽然低声说道。
    白灾？
    路德眼中若有所思。
    这个名词在他那边的世界也有。在暴风雪过后，大雪覆盖了地面，将野草压没乃至压死，由于覆盖太深的原因，牲畜无法吃到积雪下面的草，造成饥饿，而且还有可能冻伤马匹牛羊，带来伤亡；同时，大雪覆盖也会使得那些野生动物减少外出的时间，使狩猎者行动不便。这对于以放牧游猎为生的草原兽人来说，是极为致命的。
    而且，这里是奇幻世界，暴风雪的规模可比路德那边的世界大多了，受灾情况也要更加严重。
    更不要说，这还只是雪季的开端。
    “不过，倒也不完全是个坏消息。”路德低声安慰道：“起码，我们的痕迹也被大雪清除干净了，兽人王那边想要再找到我们可不容易了。”
    “希望如此。”
    埃索伦轻轻点头，只是目光中的担忧还未散去。
    他这样，算是勉强同意了这一点吗？
    路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得转过头去。
    虽然身为草原一份子的埃索伦深知白灾的可怕，但也有人天真烂漫，对此毫不在意。
    “哈！夏萝，看招！”
    身为妹妹的夏莉首先发难，从地上撮起一个雪球，高喊了一声，然后乘姐姐夏萝回头的时候，大力甩出，直接砸到了夏萝的脸，精准无比。
    “呜哇！”
    夏萝惨叫一声，仰面扑倒。
    由此可见，夏莉所使出的力量到底有多么大了。
    虽然不是泰坦巨熊那样长于力量的种族，但好歹也是权杖级，力量远超普通人的存在。
    成功偷袭的夏莉对着姐姐做了个鬼脸：“哼，白痴！笨蛋！”
    “你！”
    从地上一跃而起的夏萝三下两下抹掉脸上的雪，愤怒地注视着夏莉：“笨蛋！白痴！”
    说着，她也从地上抓起了一个雪球，冲着正傻呵呵乐着的夏莉打了过去。
    正中眉心！夏萝选手，一分！
    “哼哼，你才是笨蛋！”
    这次轮到夏萝做鬼脸了。
    “笨蛋！”
    夏莉恼羞成怒，愤然回击。
    “白痴！”
    “笨蛋！”
    “你个大白痴！”
    “你个大笨蛋啦！”
    一时间，空中雪球交错飞舞，竟宛若下起了冰雹。
    目睹了全过程的众人：“……”
    果然，没有了夏露这两姐妹都要上天了。
    而且她们就只会用这两个词来骂人吗？
    一定是的吧？
    路德由衷地为她们的智商感到悲哀。
    不过，姐妹俩的打闹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阿苏斯他们很快就处理好了一切，可以准备启程了。
    “这也是多亏了铂尔修斯阁下的帮助。”
    阿苏斯抚摸着胡子，笑呵呵地说道。
    在他身后，原本的营帐已经被拆除成了几部分，和其他的行装一起被那四头巨大的驮兽驮着，而其他的族人有的牵着牲畜，有的则拿着弓箭长刀，俨然是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
    “哪里哪里，小菜一碟罢了。”
    跟着阿苏斯一起到来的铂尔修斯故作矜持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不值得如此重视，十分谦虚，只是脸上怎么也掩盖不住的笑容已经暴露了他。
    大概是因为第一次被人称为阁下而感到兴奋吧？
    绝不是因为什么被人夸奖了这样肤浅的理由。
    大概吧。
    路德尽量往好的方面去想。
    当然，其实他自己也不相信。
    “既然各位都已经准备好了，那么就出发吧。”
    阿苏斯象征性地询问了一句，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朝着身后挥了挥手。
    顿时，那些手持弓箭长刀战士打扮的天狼族人一马当先走出队列，冲着阿苏斯锤了锤胸口，然后转身，往四面八方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那是先行的斥候，负责侦测周围情况，如果道路有什么阻碍的话，也可以及时回报，改变路线，不至于停滞不前。”
    埃索伦对着他们解释了一句。
    路德了然地点了点头。
    这样做也好，可以避免被某些人发现，进而传到兽人王的耳中。
    好不容易被一场雪掩盖住了痕迹，他可不想就这么暴露了。
    这一点，对于阿苏斯他们来说也是一样的。
    在原地停留了一会，估算了一下时间后，阿苏斯冲着他们点点头，然后转身，举起手中拐杖，上面，用野兽皮毛做成的旌节正迎着寒风猎猎飞舞。
    “出发！”
    他的声音虽然老迈，但却中气十足，别有一番铿锵气势。
    在他的号令发出后，队伍开始缓缓向前方移动，坚定而有力的步伐迈向远方，只留下一个个脚印，却也很快就被飘落的雪花所覆盖，渐渐模糊。只有寒风中，似乎还隐隐约约传来那沧桑的吟唱声——
    “魂兮魂兮~”
    “魂归来兮~”
    “魂兮魂兮~”
    “忽~归~来~兮~”
    歌声浩渺，飘向远方。
    ***
    在阿苏斯以及路德他们离去后，过了好一会儿，营帐驻扎地不远处，另一个更小的山坡上，覆盖着的积雪忽然开始松动。
    好像种子突破土壤的限制探出幼苗一般，一只手突然从雪中探了出来。
    在这只手四周，积雪开始剧烈晃动，似雪崩一般纷纷滑落，覆盖到了四周的地面，让地上的积雪又加厚了四五厘米。
    随着积雪一同滑落的，还有枯黄到近乎失去光泽的野草，纷纷落落，撒满一地。
    在积雪和野草都脱落之后，那只手的主人终于出现了——从一个山洞中。
    他目光阴冷，面容严酷，不苟言笑，离开山洞后，略微不舒服地抖了抖肩膀，抖落了上面的雪花。
    在他身后，又是几个人从山洞中走了出来，面色不一，或愤懑或阴郁，似乎心情都不是很好的样子。
    当然不可能会很好，在监视目标的过程中，居然遇上了暴风雪，好不容易挖了个山洞躲避，却又不够大，只能牺牲掉朝夕与共的坐骑，这才苟且从暴风雪中幸存了下来。
    原本一帆风顺的任务忽然遇到这种变数，任谁都会觉得愤怒。
    不过，倒也不完全是件坏事。
    至少，他们有了一些意外的发现。
    不仅遇到了离奇消失在兽人王视野中不知往何处去了的皓月家族核心部落，而且，那位从草原之外归来的太阳家族的后裔居然也和他们混到了一起。
    太阳家族，皓月家族，这两个词语放到一起，由不得人们不浮想联翩。
    不管怎么说，都太过巧合了。
    这背后，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必须赶紧报告陛下！
    他们是以部落的形式迁徙的，所以，速度不快，即使失去了坐骑，也不难跟上他们！
    意识到这一点后，为首的血狼卫队长立刻转身，开始分配任务：“你！现在马上出发，去附近最近的部落借坐骑，将这里发生的事都报告给陛下，你们几个和我继续跟踪他们。”
    他眼光闪烁了一下，又说道：“我们从不同的方向监视他们，在陛下的指令到来之前，谁都不许轻举妄动，不然，军法处置！”
    说罢，他视线从在场的血狼卫身上一一扫过，目光坚定而又狠厉。
    “是！”
    被他这般看着，那些血狼卫不禁心中一凛，齐声应道。
    “很好，我们走，跟上他们！”
    他一声令下，除了被叫去汇报消息的那个血狼卫，其他的人都赶紧跟上了他的步伐。
    雪地上，又是一串脚印缀落，然后，很快地，又被细雪覆盖，逐渐淡化。
    狼的影子，远远地吊在了狼的后面。
    ***
    鹅毛细雪中，埃索伦似乎心有所感，忽然停下了脚步，回首来时的方向，远远望去，目光深邃。
    “怎么了埃索伦？”
    见到他这般莫名其妙的举动，路德有点疑惑，又有点紧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暴雪刚下完，那些踪迹也已经消失，没道理兽人王的斥候这么快就发现了他们吧？
    “……”
    埃索伦沉默了一会，然后摇头：“没，没什么……可能……”
    “是我多心了吧。”
    他转身，继续迈步，缓缓前行。
    目标是，黄金湖。
    雪花飘落，带走狼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