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艾丽西亚》第201章 于梦乡中高歌吟咏 （III）

    “白合！”
    姬由忽然反应过来，扯了扯白合的衣袖，目光坚定：“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
    “……”
    白合如梦初醒。
    的确，万物归一教的信徒已经开始制造混乱了，那一声惨叫只是前奏，她们必须阻止这些家伙。
    更何况，诺娅也在这里。
    无论她是不是梦中的那个她，白合都想好好保护她。
    “姬由！”
    她回头：“走！”
    姬由重重点头，两人挤开慌乱的人群，朝着惨叫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就在此时，不远处，一位外表看似普通的男子忽然怪叫一声，面容狰狞，目光狂热，在他的皮肤之下，黑色的深渊魔气渗透而出，一点一点向四周扩散。
    在深渊魔气之中，他的身体逐渐拔高，表面被黑色的鳞片所覆盖，双目逐渐赤红，双手上生长出尖锐的骨刺。
    他怪笑着伸出爪子，直接刺入了身旁某位普通民众的身体中。
    伴随着一声惨叫，被深渊魔气所侵蚀的那位普通人的身体渐渐干瘪，最后只剩下一具干枯的尸骸，被示威一般抛向人群。
    一切发生的时间极短，短到白合和姬由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没来得及出手救下那位无辜的普通人。
    “邪教徒！”
    白合咬牙，身旁的姬由一把扯下身上罩着的长袍，取出一直藏在身后的法杖，游离的火元素聚集到一起，巨大的炽热火球飞出，将那个出场不到三分钟的邪教徒吞噬，瞬息之间烧为了灰烬。
    但很显然，邪教徒并不是只有这里才有，事实上，整座中央广场，惨叫声已经开始此起彼伏了。
    “啊！”
    “怪物！”
    慌乱的群众尖叫着，拥挤着，推搡着四处逃窜，然而这样做非但没有能让他们顺利逃脱，反而使广场变得更加混乱，而那些邪教徒则发出猖狂的笑声，四处散播着混乱。
    “都冷静点，你们都冷静下来！”
    白合试图使用言灵术让慌张拥挤的人群冷静下来，但广场实在太大，她的言灵术根本没有办法影响到远处的人。
    恐惧在发酵，混沌在窃笑。
    不仅仅是那些普通民众的处境不妙，就连白合她们自己也快自身难保了。
    身旁的姬由在白合使用言灵术的时候也一直发动着魔法，击杀着身旁不断涌现的邪教徒，每一次炽热火球的飞出都会伴随着一个邪教徒的惨叫。周围的民众似乎是看到了希望一般，疯狂地朝着她们涌来，希望能得到她们的庇佑，但越来越拥挤的人群反而让白合和姬由都是投鼠忌器，生怕伤害到那些无辜的民众。
    更糟糕的是，那些邪教徒似乎已经注意到了白合和姬由的存在，开始有意识地聚集到一起，围成一个圈，将她们两人包围在了其中。
    同时面对那么多邪教徒，再加上身旁还有不少失去理智的群众，白合和姬由目前的处境十分危险。
    “没关系的白合……”
    姬由和白合背靠背，手中紧紧握着法杖，抿了抿嘴唇：“白合，你先用言灵术让他们趴下，然后，我再使用魔法对付他们……”
    “恩。”
    白合轻轻点头，正要开口，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似乎有什么……正在弥漫。
    “风！”
    她疾声厉喝，催动言灵术，一阵又一阵狂风席卷而过。
    但是已经晚了。
    身旁，那些原本疯狂的群众此刻一个个都带着痛苦的神色，捂着心脏，倒在了地上。
    白合将目光投向那些包围着他们的邪教徒，那其中，有一个未曾露面，将身形隐藏于黑袍之下的存在，而在黑袍之下，淡淡的，不仔细观察绝对不可能发现的气体正如流水般缓缓流动着向四周扩散。
    白合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九重深渊第六层，瘟疫之界，瘟疫魔。
    她的言灵术虽然已经将毒气吹散，但那些普通人在这之前已经吸入了混合着毒气的空气，哪怕只有一小口，对于他们来说也是致命的存在。
    白合呆立在原地。
    “白合……”
    姬由挥舞着法杖甩出一颗火球，将那些逼近的邪教徒吓退，而后略带担心地看向白合。
    现在可不是什么发呆的好时候。
    但是，姬由知道白合在为什么发呆，她现在，正面临两个选择，一个是用言灵术治愈那些普通人，另一个，则是不理会他们，直接和邪教徒开战。
    选择后者的话，那些普通人就一定会因为战斗的余波而死亡；而选择前者，他们之中可能有一两个能活下来。
    “没关系……”
    她回头，露出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我可不是什么滥好人……”
    姬由沉默，而后转头，继续面对那些邪教徒。
    白合这么说，就意味着她已经选择了后者。
    因为，她们身上背负的不仅仅只有倒在地上这些人的生命，而是要比那更多的，无数人的生命。
    “燃烧……”
    白合轻声开口。
    胸前的语言之灵开始散发出淡淡的光芒，空气似乎变得灼热。
    那些邪教徒已经失去了理智，不管不顾，依旧朝着她们逼近。
    下一秒，炽热的火焰就会包围这里，将所有人——包括那些普通人全部灼烧殆尽。
    白合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但依旧坚定地开口：“……”
    “愿你的心，连同你的魂，尽付予伟大的主，才得以祈求无愧的安息……”
    高台之上，传来空灵圣洁的歌声。
    在这歌声之中，那些邪教徒都仿佛遇到了天敌一般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上笼罩着的魔气也逐渐消退，最后，整个人都好像冰被消融一般化为一缕淡淡的黑气，灰飞烟灭，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而相反，那些原本因为毒气而接近死亡，躺倒在地上的普通人脸色却渐渐变得红润，神色也逐渐清明，在这歌声之中，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内心好似被净化了，去除了一切负面情绪，只余下最深处的虔诚。
    “是她！”
    姬由和白合都惊讶地望着台上，那名为诺娅的，自登上舞台后就一直对台下的混乱视若无睹，自顾自唱着歌的圣女。
    她所唱的，是名为《七曜圣典》的，歌颂神明的史诗。
    而刚刚那一句，就是圣典中最为出名，流传最广的一句。
    在整首诗中，都可以算是高潮部分的一句。
    “愿你的心，连同你的魂，尽付予伟大的主，才得以祈求无愧的安息……”
    台上，少女的歌声还在继续，广场上，不断传来邪教徒凄厉的惨叫声，那些因邪教徒而陷入恐惧慌乱的人们此刻也逐渐冷静了下来，身上的伤痕逐渐恢复，心灵的阴影也不复存在，每个人都带着最为虔诚的表情，静静聆听着这具有神奇力量的歌声。
    舞台侧面，匆忙赶到的沙特安惊讶地看着台上的少女。
    脑海中，不自觉回想起，奥特兰大主教去世前曾对他说过的话。
    ——“诺娅……她的歌声中带有神奇的力量……”
    ——“那是连神明都会感到嫉妒的力量……”
    ——“但是，千万，千万不要试图去利用这股力量……”
    ——“因为，那只会……”
    ——“带来灾难！”
    “带来……灾难……”
    沙特安喃喃自语着，看着台上的少女。
    忽然，少女的歌声停了下来。
    她双手抱在胸前，平淡的目光扫过广场四周。
    此刻的她仿佛真正的圣女一般闪耀着灿烂的光芒，以至于无人敢与她对视，都自惭形秽地低下了头。
    除了两个人。
    白合和姬由。
    少女静静地看着白合与姬由，而白合与姬由也静静地看着她。
    “很神奇的力量……对吗？”
    她忽然笑着开口，温柔而又饱含爱意地注视着天空、大地以及——“这整个世界……”
    她抬起头，看向不远处。
    那里不知何时已被比最深沉的黑夜还要黑暗的深渊魔气所笼罩，只有她才能看到其中发生了什么。
    吞噬一切的怪物，与拯救世界的勇者，正在激烈地交战着。
    她轻轻微笑。
    下一秒，金色的火焰撕破黑色的魔气，直冲天际。
    “我深爱着这整个世界……”
    她将视线从远处移回到白合与姬由身上。
    “但是……这整个世界……”
    “只有我自己了。”
    只有……我自己了。
    看着她的微笑，白合和姬由心中，一种莫名的悲伤涌现。
    似乎，有什么对她们来说十分重要的东西正在逐渐远去。
    “不……要……”
    白合喃喃自语。
    姬由捂着嘴，眼角似乎有滚烫的泪珠滑过。
    “不……要？”
    她歪了歪头：“想做就去做，这不是……你们告诉我的吗？”
    不是这样的……我们的意思……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既然如此……那么，请接受我……”
    “最后的歌声吧！”
    不要！
    才不要啊！
    这样悲伤的歌声，才不要啊！
    “——”
    世界忽然停滞，一切都静止了。
    只余下少女的歌声。
    “梦啊，火啊，随过往燃烧吧！
    血啊，泪啊，随雨水落下吧！
    欲归之人，还未归去；
    将来之人，还未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