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艾丽西亚》第199章 与梦乡中高歌吟咏 （I）

    今天的堪培拉比起以往要热闹得多。
    除了一些必要的人手之外，大部分居民以及商人都集中到了城中心的巨大广场，在这里，即将开始一场盛大的音乐会。
    虽然还未到正式开始的时间，但广场上已十分拥挤，人来人往。第一次参与这种上流社会才能接触到的新鲜事物的居民兴奋而又紧张地窃窃私语，一些经济头脑灵活的商人则在附近摆下临时的摊位，全副武装的士兵以及美与艺术教会的骑士在广场四周巡逻，坐在贵族专区的上层贵族们则谈笑风生。
    白合与姬由此刻也伪装成了普通人，混在人堆中，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交谈。
    “白合……这里，人好多……”
    姬由担忧地看着四周，有点不安。
    白合紧紧抓着她的手。
    人越多，等下战斗爆发的时候就越混乱，而且，万物归一教的信徒混在普通人中，若是仅凭肉眼去看的话，是无法分辨出来的。
    用言灵术的话，又会打草惊蛇。
    白合按捺着心中的不安，带着姬由在人群中漫无目的地游弋，目光注视着周围一切可疑的人物。
    为了安抚姬由，白合一边警惕，一边说道：“说起来，真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和你一起来音乐会呢……”
    “是啊。”姬由脸上也不由得浮现出一丝微笑：“有点像小说中的情节。”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我肯定会是保护你的骑士。”
    白合忽然回头一笑。
    “诶？”姬由一愣，然后缓慢而坚定地点头：“白合的话，肯定是的。”
    “嘿嘿。”
    白合回头，脚步却轻快了许多，显然因为姬由这句话心情很好。
    “不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呢……”
    姬由的话语在耳畔低沉响起。
    白合的脚步一顿。
    她当然知道姬由口中的她是谁。
    “不知道啊……”
    她略带惆怅地开口：“或许，会是……吧？”
    她没有说是什么。
    姬由也没有问。
    因为两人都不知道，她究竟是不是她，而她们，究竟是不是她们。
    两人内心，都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惆怅涌上心头。
    而就在此时，不知从何处，似乎是从天际，又似乎是从心灵最深处，隐隐约约传来颂唱之声，起先很微小，但逐渐变大，到最后，几乎将周围喧闹的人声完全压住了。众多声音混合在一起，却不显得杂乱，而是协调有序，给人一种圣洁纯净的感觉。
    与之相对应的，人群喧嚣的声音逐渐低沉，最后彻底消失。
    那些普通民众，此刻已完全沉浸于美与艺术教会所带来的美妙音乐之中了。
    舞台之上，身着华丽铠甲与典雅长裙的信徒开始表演起赞颂神明伟力与功绩的舞蹈。
    附近临时制作的缪斯女神像上，开始闪动洁白的光芒。
    在这光芒之下，所有的歌声舞蹈都仿佛来自神国的圣乐圣舞，庄重肃穆。
    看见缪斯女神如此重视这一次音乐会，哪怕是那些贵族，也收起了一开始不在意的态度，开始仔细观赏表演。
    除了某些人。
    城主府最顶层的房间内，身体完全笼罩于黑袍之下的奥萨坦看着远处广场上闪动的白色光芒，不禁冷哼一声：“呵，神明……越是自认为聪明的人，越是愚蠢。”
    他转身：“发动法阵吧。”
    声音很轻，但却通过某种方式传递了出去，传到了某些早已等候多时的人的耳中。
    远处，似乎传来邪恶的笑声，仿佛在回应奥萨坦。
    法阵启动了。
    从城主府望去，奥萨坦很轻易地就发现，整个中央广场在那圣洁的白色光芒之下，还有一丝肉眼无法察觉的黑色正在逐渐将广场包裹，而那些自以为是的愚蠢之人还不自知，依旧沉浸于这可悲的乐声之中。
    接下来，可以让潜伏于人群之中的教徒行动了。
    浑然不知计划已经泄露的奥萨坦正要开口吩咐，忽然，从西侧传来巨大的轰鸣声。
    广场上，黑色扩散的速度顿时显著下降。
    辅助法阵，有一个被破坏了。
    奥萨坦目光深邃地看着不远处哀鸣着倒塌的钟楼。
    虽然不知道计划到底是怎么泄露的，但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先将法阵修复，这样，主法阵才能尽早生效。
    不过，这样的事情自然不需要奥萨坦亲自出手，只需要派出手下八位侍者其中几位就够了。
    他回头，看向身后八位与他做同样打扮的黑袍人，刚要开口，忽然，一股莫名的悸动让他不由得睁大了眼，再也顾不上一开始要说的话，他猛然回头，看向广场不远处，一字一句，缓缓开口：“王！血！”
    ***
    黑暗幽深的隧道内，两名少年正一前一后前进着。
    走在前方的那位少年手中捧着一张类似地图的羊皮纸，手在上面来来回回比比划划着，偶尔遇到岔道时还要稍微犹豫一下再做出艰难的选择，让人不禁怀疑他是否真的有带路的能力。
    “我说……你真的有带路的能力吗？”
    终于无法忍受的尼可开口问道：“要不就让我来吧？”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皱了皱眉头。
    虽然不是第一次走下水道，但这里的环境还是让他觉得十分不舒服。
    能觉得舒服的恐怕也没几个。
    走在前方的斯泰尔没有回头，只是答道：“不需要！这算什么？不就是带路吗？等会，马上就到了。”
    “真的行吗？”尼可表示怀疑：“要是不能在音乐会开始前赶到第一座钟楼附近破坏法阵，那可就糟了。”
    “我懂的我懂的。”
    斯泰尔连连点头：“像这么艰巨而又不可或缺的任务，交给我就对啦！”
    真是好糊弄的家伙。想起出发前路德对他说的话，尼可就不禁撇了撇嘴，对于自己这位表兄的智商感到十分怀疑。
    好在，斯泰尔到最后还是显示出了自己从小经受皇室教育的优良素质，带领着尼可顺利来到了距离钟楼最近的一个下水道口。
    “这里距离那钟楼大概也就……”斯泰尔在地图上比比划划着，最后得出一个数字：“几十米吧……”
    “几十米。”
    尼可皱了皱眉：“也就是说，一出去就可以直接出手了吗？”
    斯泰尔点了点头。
    “音乐会还没开始。”
    尼可有点郁闷。
    但是，他那个辣鸡兄长安道尔和他们嘱咐过，必须等到音乐会开始再破坏法阵，否则就会打草惊蛇，所以，就算再怎么郁闷，也只能继续等了。
    他略略一瞥身旁正低头研究着地图的斯泰尔，忽然有点好奇：“我说，斯泰尔，你害怕了吗？”
    “害怕？”他抬起头：“害怕什么？”
    “怕死。”尼可言简意赅。
    “天空的子民可不会在这里倒下。”他如此回答道，脸上洋溢着自豪的光彩：“我们莫戈迪亚王室，已经出过很多位伟大的帝王了。而现在，我会成为天空后裔中的，第一位勇者，勇敢地和万物归一教的邪教徒战斗，并最终挫败了他们的阴谋的伟大勇者！”
    “是啊是啊，现在却在为看不懂地图而烦恼吗？”
    尼可一如平日送上了辛辣的嘲讽。
    斯泰尔回了他一根中指——自从跟了路德他们之后，好的没学，其他的倒是学了不少。
    看着重新低头研究地图的斯泰尔，尼可眼中的羡慕一闪而逝。
    如果说，其他人——包括斯泰尔在内，都能有自己所追求的目标的话，那么他又是为了什么呢？仅仅只是摆脱家主身份的话，他应该已经做到了吧？
    会是什么呢？
    他思绪悠远，飘向未知的地方。
    忽然，斯泰尔抬起头：“尼可？你有没有听到乐声？”
    “恩？”
    尼可从恍惚中惊醒，凝神细听，果然有渺渺茫茫的乐声传入耳中。
    音乐会开始了。
    两人对视一眼，斯泰尔麻利地收起了手中的地图。
    “准备好了吗？”
    他问道。
    尼可点点头。
    斯泰尔抽出腰间的长剑，爬出下水道口，来到了一条偏僻的小巷中。
    尼可紧随其后。
    在不远处，一座高大的钟楼屹立着，顶部似乎散发着淡淡的黑色光芒。
    那就是他们的目标。
    但是，还未等他们做出什么动作，前方拐角处忽然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紧跟着，两个身着城卫兵银白色铠甲的手持长枪的士兵进入了他们所在的小巷中。
    双方对视，都是一愣。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其中一位卫兵呵斥了一句，而后，二人走上前来，想要盘问他们。
    似乎只是普通的巡逻士兵。
    应该说他们倒霉吗？刚出来还没被邪教的人发现就先被卫兵给逮住了。
    斯泰尔有点无奈，正要开口解释。
    卫兵的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黑芒，握着长枪的手也似乎变得更紧了。
    “不对劲！”
    身旁的尼可怒喝一声，拉着斯泰尔急速后退。
    下一秒，卫兵手中的长枪已经狠狠刺在了空气中。
    人首蛇尾驾驭波浪的类人生物出现在尼可身后，手中长戟轻轻挥动，汹涌的波涛顿时奔腾而出，将那两名卫兵缠绕，紧紧包裹于蓝色的海水之中。
    两名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陷入其中，无法控制，只能下意识地挣扎着，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但什么也说不出，脸色也渐渐发青。最后，两人的身体无力地抽搐了几下，再也没有任何动作。
    虽然见过不少次处刑，但还是第一次杀人的尼可面色略显苍白，手轻轻一挥，波涛于是散去，卫兵的尸体摔倒在地上，发出闷响，激起一地尘土。
    “这……这是……”
    斯泰尔看着那两名已失去生命的卫兵，咽了口口水，脸色发青。
    如果刚刚不是尼可拉住他一起后退，他可能就真的被刺中了。
    “他们是邪教徒。”
    尼可擦了擦额头不自觉滴落的汗水，说道。
    “这……”
    斯泰尔愕然。
    “别想太多了，先把法阵毁了，不然，其他邪教徒就该过来了！”
    尼可见斯泰尔还想多问什么，连忙提醒道。
    “哦对！”
    斯泰尔这才想起自己二人一开始的目的，顿时如梦初醒，举起手中的长剑，身后浮现出一对洁白的羽翼。
    尼可也操控着身后的怒涛娜迦，准备配合斯泰尔一起行动。
    虽说只是掌控级的实力，但二人都是黄金之民血脉，破坏一座钟楼还是可以的，更不要说仅仅只是一小部分。
    无形的风刃连同汹涌的波涛一同飞出，直直冲向钟楼最顶部。
    法阵，就在那里。
    风刃和波涛的速度很快，几乎瞬息之间就飞越了漫长的距离，但邪教徒的反应之快也出乎了二人的预料，两人的攻击还未建功，一道由淡淡黑气组成的护罩就已经出现，将他们的攻击拦了下来。
    一边是风刃与波涛，一边是深渊魔气，就这样开始僵持不下。
    但尼可和斯泰尔并没有多余的时间了。
    不远处似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斯泰尔！再来一下！”
    尼可喝道：“别忘了你手中拿着什么！别忘了路德是怎么对你说的！”
    “……”
    斯泰尔望着手中的长剑，如梦初醒。
    苍穹之礼，寄托了大帝圣罗兰意志的圣剑，而且，不仅是大帝圣罗兰，还有……
    “不要辱没了天空之民的荣耀。”
    “既然选择了成为勇者，就拿出点勇者的样吧。”
    莉莉丝淡然的话语在他耳畔回荡。
    拿出勇者的样吗……
    斯泰尔握紧剑柄，目光坚定。“天空之民的荣耀……”
    “就在这里啊！”
    一剑挥出，无形的风刃割裂空气，身后的虚空中，浮现一位头戴冠冕，身披白色战袍，面容和圣君埃文十分相像的男子，手中同样拿着一把长剑。
    那把剑，同样是苍穹之礼。
    而握剑的人，同样是天空的后裔。
    “苍穹子民的荣耀……”
    “就在这里！”
    他举起长剑，举过头顶，然后重重划下，仿佛要劈开天地。
    风仿佛被召唤一般汇聚而来，由无形到有形，覆盖了整片天空。
    下一秒，它呼啸而过，轻轻扫过钟楼，黑色的深渊魔气顿时消散，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一道一道裂缝在钟楼表面浮现，最后集结于同一个点。
    因着这最脆弱的一点，钟楼四分五裂，哀鸣声中，巨大的石块轰然落下，激起漫天的烟尘。
    石块上，依稀可见类似法阵的可疑线条。
    这个法阵，毫无疑问已经被他们破坏了。
    虚空中的男子淡然一笑，慢慢隐去。
    “快走啊白痴！”
    一旁的尼可拉过还有点难以置信的斯泰尔，冲着下水道口跑去，一把将斯泰尔丢下去，而后自己也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身后，烟尘散去。
    匆匆赶来的男子面色铁青，一挥手：“去几个人追，其他人和我修复法阵。”
    幽深的下水道内，斯泰尔一边跑着，一边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刚刚那种攻击，原来真的是自己发出来的吗？
    原来自己也可以这么强吗？
    这才是……勇者啊！
    他疯了似的大喝一声，吓了身旁的尼可一跳：“白痴，给我闭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