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艾丽西亚》第191章 只能喜欢，不能去爱

    “喜欢，就是喜欢啊，还需要问是什么吗？”
    安道尔转过身，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我……”
    庄不予一时语塞。
    “如果，你是真的想问这是什么的话……那我只能告诉你，喜欢是和爱不同的，发自内心而非出于满足生理欲求的一种情绪，它可以包括欣赏，敬佩，仰慕，热爱等多种情绪，一般而言，被认为是在爱之下的一种情绪，喜欢者与被喜欢者之间可能满足必要的条件，如价值观的相近，兴趣爱好的相同，又或者单单只是为了满足好奇而产生的一种暂时性行为……”
    安道尔微微歪歪头，金色的头发轻轻摆动。
    “现在，还有什么疑问吗？”
    他的语气，就好像真的只是在科普着什么。
    “……”
    “没有疑问了吧？”
    安道尔开口笑道：“看在我这么尽心尽力的份上，不如就和我共度良宵，如何？”
    他目光澄澈，仿佛口中说出来的并非是什么调戏之语。
    庄不予再也无法保持泰然的情绪了。
    他闭上眼，而后又一下子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坚定。
    “我……”
    他轻轻开口：“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是我呢？”
    “为什么……会喜欢上我呢？”
    我有哪里，是值得你去喜欢的吗？
    庄不予，一直不明白着这一点。
    从龙爪山脉那一次，安道尔第一眼见到自己的时候，就莫名其妙缠上了自己。
    但一见钟情这种事，真的存在吗？
    安道尔，到底喜欢自己什么？
    他凝视着安道尔，试图从他的眼眸中得到答案。
    “因为……”
    安道尔轻轻开口。
    “你很好看啊。”
    “额！？”
    庄不予呆住了。
    他一开始还想过，会是什么特别的理由——比如，冥冥之中命运的指引……
    但他绝对没有想过，会是这么简单乃至……肤浅的理由。
    “是不是觉得很肤浅？”
    安道尔笑着问道。
    庄不予下意识点了点头。
    “会这么觉得也是应该的……”
    安道尔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理所当然般说道：“因为，我本来就是个肤浅的人。”
    “……”
    庄不予忽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了。
    原来，自己一直以为的受欢迎，只是因为脸好吗？
    “小庄……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态度很奇怪，是不是觉得……我的喜欢很廉价？”
    安道尔忽然问道。
    庄不予下意识点了点头，但很快又开始后悔。
    安道尔仿佛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自顾自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的喜欢本来就很廉价……就和路德所说的，我是个看脸的人，我喜欢一切长得好看长得帅的男孩子……你可以理解为我在追求美，也可以理解为肤浅，但不管怎么样……我，喜欢的就是喜欢，第一眼看过去，就是喜欢而已。”
    就是……喜欢而已吗？
    庄不予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我能坐一会吗？”
    安道尔开口问着，还未等庄不予回答，就自顾自地坐到了床上，还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要一起坐吗？”
    不知为何，庄不予鬼使神差般坐了上去。
    窗外，一抹红霞悄然染过天边。
    “我从小……准确地说，是在十三岁那年，就明白了我和其他人的不同……”
    他目中透出怀念的神色：“当时的我，因为还是法尔特西斯家族的大少爷的缘故，很早就进入圣罗兰王立学院学习了，后来，不知为何，和一个平民子弟坐到了一起……”
    “然后呢？”
    庄不予下意识开口问道。
    “然后啊？”安道尔眼中的怀念更浓：“我喜欢上他了。”
    是他，而非她。
    庄不予愣神。
    十三岁的话，到现在也已经五六年了吧。
    “这就是我的初恋，也是我明白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最开始，那就是……”他转过头，一字一句说道：“我……喜欢男孩子。”
    ***
    钟楼顶部是一个开阔的房间，四周的墙壁上各开了一扇半圆形的门，其中背对着广场的那扇门上吊着一个巨大的钟，钟的下面是一柄钟锤，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或许……还有一些贪玩的小鸟？
    通过钟楼内部螺旋状的楼梯，白合第一个来到顶部，脚踏在百米高空的钟楼顶部，惊飞了几只正在此处歇息的小鸟，看着它们受惊的身影往远去的晚霞飞去，只留下片片洁白的羽毛，白合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居然真的没有人诶！”
    第二个来到顶部的姬由依旧有点难以置信，如此感叹道。
    “是啊，没有人诶。”
    在她身后的诺娅面带笑意地走了上来：“为什么呢……到底为什么呢？”
    白合和姬由都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诡异的情况和诺娅有关。
    不过，因为只是没由来的猜测，所以很快就被二人放到了一边。
    三人坐在面对着广场的那一扇门，双脚在虚空中来回摆动，目光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下方的城市。
    晚风吹过，白合惬意地闭上了眼：“恩……好舒服……”
    “会不会……有点高呢……”
    姬由看着下方如蚂蚁般的人群与玩具般的建筑物，歪了歪头：“这样很危险吧？”
    诺娅闻言轻笑，似乎想说什么，但却被白合抢先开口了：
    “放心，没关系的，有我在呢！”
    她拍了拍胸口，自信满满。
    说的也对，白合可是权杖级的言灵师，救个人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姬由顿时放下了心。
    诺娅闻言亦是轻轻一笑。
    白合眼角的余光瞥见她的笑容，不知为何，总感觉别有一番意味。
    “说起来……”
    白合忽然想起了什么，好奇地看向诺娅，开口问道：“我……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噗！”诺娅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
    两人都好奇地看着她。
    “这不是……很显然的事情吗？”
    诺娅面带笑意，开口说道。
    “可是，如果真的是那样……”
    白合有点犹豫，但最终还是问出来了：“那样的话，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这样的话，似乎不可以随便问。
    但白合已经疑惑很久了，所以，哪怕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她也必须问出口。
    坐在她身侧的姬由悄悄握住了白合的手。
    “是什么关系呢？”
    诺娅将手指放在唇边，仔细思考了一下，最后很遗憾地摇了摇头：“大概，是好朋友的关系吧。”
    她转过头，很认真地看着白合和姬由，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
    “最后我和我的初恋，自然是没什么结果了。”
    房间内，安道尔带着淡淡的笑容说道：“不知为何，他渐渐疏远了我，当他彻底从我的生活中消失时，我才确定自己经历了一段失败的恋情，很伤心啊……可是，那个时候还算是小孩子，又懂得什么呢？所谓的失恋，也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当然，这也并非没有好处，起码，我也算是有点经验了……所以，那之后从王城逃出来，跟着学妹的步伐一起加入了世界观测局，经历了几段失败的恋情，虽然也很伤心，但起码，还没到要死要活的地步……”
    “……”
    “那之后，又怎么样了呢？”庄不予没有回答安道尔，他也不在乎，开始自问自答：“我明白，深刻地明白，自己与他人在性取向上的不同，但我也并没有掩饰，因为那似乎毫无意义，喜欢男孩子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这只不过是我做出的选择罢了……”
    “……”
    “从此于是更加明白，你的选择就是你的选择，与其他人无关，你想怎么做，那就怎么做；别人想怎么看，那就怎么看。所以，从那以后……我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他站起身，然后身体后仰，直直地摔在了床上，陷入了柔软的床铺之中，只有他的声音还在传入庄不予耳中……
    “变成了这样……肤浅、无知、多情乃至滥情的烂人……对于所有的人，所有的我觉得帅的人，我都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出喜欢这样的话，然后，不管他们在不在乎，都会死缠烂打上去，像个缺爱的疯子，最后被人像踢垃圾一样厌恶地——用浮夸的表情与疏离的话语——一脚踢开……不过也无所谓了，像我这样，只要喜欢就好了……而你呢？”
    他转头，看向庄不予：“不过是其中一个……”
    庄不予沉默。
    他应该觉得开心吗？还是难过？
    可为什么，心中有不一样的情绪正在发酵。
    安道尔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轻笑一声，将脸又埋进了被窝中。
    “你对于我来说，确实是很特别的存在……但却又是不特别的存在。因为你是我喜欢的人，我喜欢你的外表，但是，你又仅仅只是我喜欢过的……不知道多少个人中的其中一个……有什么特别吗？似乎没有，又似乎有，因为我喜欢的每一个人都是特别的，他们的特别之处都在于——被我所喜欢上了……”
    “……”
    庄不予依旧沉默，说不出话语。
    “放心吧。”
    安道尔忽然伸出手，轻轻在庄不予面前挥了挥。
    “我会很快讨厌你的。”
    他轻声说道。
    庄不予愕然地转过头。
    安道尔撇过脸：“反正，对于所有人，都是这样……”
    “喜欢，也仅仅是喜欢他们的外表，但这个世界上外表好看的人很少吗？并不少，所以，你们也算不上特别的存在，只是对于我来说，是可以喜欢的人。但很快的，我又会找到你们的缺点，不管是花心也好懦弱也好，总会找到的，那之后，就会慢慢地，慢慢地……讨厌你们……很……讨厌……”
    他的脸深深埋在被窝中，教庄不予无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所以啊……小庄，我很快，很快会讨厌你的……”
    他的肩膀轻轻抽动。
    “你的缺点……你的缺点……总会有很多的……”
    “比如……我……所以……咳咳……咳……”
    渐渐开始语无伦次的他忽然开始咳嗽。
    庄不予连忙凑过去。
    他伸出手，制止了凑过来的庄不予。
    再次抬起头时，他的眼眶似乎有点红肿。
    但是庄不予悄悄一瞥，并没有发现被窝上有眼泪的湿迹。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安道尔潇洒一笑：“我可是……经历得多了……你把我看得太轻了……”
    是吗？
    庄不予的眼中表现出这样的疑惑。
    安道尔坚定地点了点头。
    而后，他站起身：“抱歉，我该走了，时间不早了，两天后的音乐会，不要忘了……说不定，就是最后一次了……我说的喜欢……”
    跟着站起身想要送他的庄不予愣愣地看着他。
    “因为你的缺点有很多……我喜欢的人，缺点都有很多，而我总会发现的……”
    他轻轻摆手，示意庄不予不用送他，然后抚了抚满头灿烂的金发，海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落寞的狡黠。
    “比如……”
    “我就不喜欢你说……”
    “无所谓。”
    他迈步，走出房间，将房门轻轻带上。
    房间内，庄不予依旧伫立在原地。
    半晌后，他长叹一声，走到窗前，拉过窗帘，将窗外的晚霞彻底遮挡在外。
    而后，他躺倒在床上，呆呆地注视着天花板。
    门外，安道尔同样呆呆地注视着闭合的房门。
    他嘴唇张合了几下，但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做出自己的选择，其实也是很自私的，就像自己，抛下尼可一个人出走，无理地纠缠自己所喜欢的人，自作多情，死缠烂打，不也很差劲吗？
    擅自说喜欢，擅自去喜欢，因为……喜欢是一个人的事，而爱是两个人的事。
    因为喜欢是一个人的事，所以，只要有我来喜欢就够了，而你，什么也不需要做。
    我们两个……不，我，和我喜欢的所有人之间……
    只能喜欢，不能去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