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艾丽西亚》第166章 少女并非独自一人

    大约是自己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莉莉丝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又变回了原来的淡然神情。
    路德心里叹了一口气。
    “我想把斯泰尔和尼可交给你。”
    莉莉丝忽然说道。
    路德微微一愣。
    “安道尔和白合，都在你的队伍，对吧？”莉莉丝看着他说道：“斯泰尔和尼可加入你的队伍的话，有他们照顾我也比较放心，尼可想逃避，或者说想推开身上过于沉重的负担，而斯泰尔他……总而言之，如果他们跟随着你，能经历什么，学习到什么，我也会很感激的。”
    “你就不怕他们遇到危险吗？”
    路德问道：“跟着我的话，危险可是很多的，我的资料，大致的情况，你也知道吧？”
    “他们既然选择了这样的道路，那对于这些应该也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如果没有的话，就说明他们还不够成熟，借此机会帮他们成长，也不错。”
    莉莉丝淡然回道。
    路德耸了耸肩，不打算就此话题多聊，而是想到了另一方面：“那么，作为报酬，你能给我什么？”
    “我的友谊，够吗？”
    莉莉丝十分诚恳地看着他。
    路德差点笑出声来——不，他已经笑出声了：“噗！你们这些政客最让我佩服的一点就是，空手套白狼的功力，实在高深莫测！”
    “是吗？那还真是抱歉呢。”
    莉莉丝扯开一丝微笑，有点勉强。
    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路德也不自觉收敛了笑容。
    气氛又变得有些许尴尬。
    半晌后，莉莉丝才叹了口气，开口道：“我明白了，作为报酬，我会介绍一只直达圣城附近的商队给你们，还有一份凭证，凭借这个凭证，你们在帝国境内绝不会受到任何刁难，而且，我会全力掩盖关于你们的信息。要知道，可不仅仅是教会的人想对付你们，血族和马可斯那边似乎也在打探消息……”
    血族？马可斯？
    路德心下一紧。
    自从拉特斯和派特拉的事情过后，这两者就一直没有动静，路德还以为他们已经忘记了自己这些小人物了。
    不过还好，帝国境内，他们还搞不出什么事情。
    但是，没等路德松口气，莉莉丝接下来的话就让他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但是……”
    神特么但是！转折的套路已经够老套了！
    路德心中愤怒吐槽。
    莉莉丝没有在意路德的表现，继续说道：“但是，我只能保证帝国方面不对你们出手，教会方面我没有办法。越往帝国东部越靠近圣城，教会的势力就越强。到了圣城，甚至连帝国的政令都已经行不通了，教会如果想出手对付你们，在拥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我也没办法做什么，所以，接下来怎么办，你们自己决定。”
    教会的势力这么强大？
    路德愣住了。
    之前他们经过的地方原来都属于教会势力被压制的区域吗？
    原来教会在帝国东部乃至圣城附近的影响力已经这么大了，难怪莉莉丝想要借助路德他们的力量对付教会。
    路德心下思虑万千，一抬头，却发现莉莉丝正看着他。
    “你不会以为，教会的实力就只有那么一点吧？”
    她一字一句问道。
    路德尴尬地转过头——他之前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要不是有帝国压制着，教会早就把你们大卸八块了。”莉莉丝摇头说道：“就比如太阳教会吧，神子团中，只有贝罗因和另一位王座级出现在这里，其他的都集中在圣城，其他教会也大抵如此。之前他们忌惮帝国的力量，不敢动用王座级的强者，但一旦你们进入圣城周边地区，马上就会有十多乃至二十多位王座——伪王座的强者追踪你们。而且别忘了，阿萨他们这些货真价实的王座级可还没出手。如果他们出手，你们又要怎么办呢？”
    她紧紧地盯着路德，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比如，胸有成竹的表情？
    但很可惜，路德只是摸了摸后脑勺，大咧咧地说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不该期待他的。
    莉莉丝叹了口气。
    路德心中自然有自己的计较。
    老女人，还有奥特拉斯他们，总不可能看着自己等人死在教会手中吧？
    他们一定有什么后手！恩，一定！
    路德心中不是很肯定地对自己说道。
    “既然这样，那你可以走了。”
    一边的莉莉丝忽然下了逐客令。
    路德一愣：“诶！？”
    他有点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我？可以走了？”
    “不然呢？”莉莉丝转过头，没好气地说道：“我已经帮你和斯泰尔尼可准备了渠道，贵族那边我来帮你摆平，你早点带着他们走吧。”
    “不会吧？真的就让我走了？”
    路德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惊讶：“你不再说点什么？”
    “说什么？”莉莉丝反问道。
    “比如……”路德扳着手指举例：“你救了我，所以可以要求我帮你做一件事；又或者，用这个去和我的同伴交换浮空科技的资料；又或者，把我当成棋子，安插进圣城打探教会的信息……之类的，不是很多吗？”
    路德一一细数着，却没有注意到，莉莉丝的肩膀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听着路德的话。
    路德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劲，渐渐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背对着他的莉莉丝，默默地注视着墙壁，烛火拉出细长的影子，轻轻晃动。
    其实莉莉丝的故事并没有讲完。
    ***
    一直以为是孤独一人的公主独自坐在那个位置上，无人能够接近她。
    直到有一天，一份报告，让名为路德的少年进入了她的眼中。
    报告上显示，这位少年，就像勇者一样救下了曾经身为救世主的英雄的女儿。这简直就像小说一样。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她嘱咐人封锁了关于少年的大部分信息，以免教会的人注意到他。
    如果他真的是勇者的话，不应该就在这里倒下。
    之后，勇者的经历让暗中关注着他的公主有点惊讶：他保护着命中注定的少女，身旁聚集了一大堆志同道合的同伴，破解血族的阴谋，击杀万物归一教的“八冠冕”之一，辅助有着豪情壮志的英雄走上自己的道路，揭开谋权者马可斯的诡计，从众多教会信徒包围的龙爪山脉中救出自己的好友，甚至可能再次击杀了一位万物归一教的“八冠冕”之一。
    他就如同突然出现的勇者，每次都在各种事件中英勇向前，发挥着自己的主心骨作用，让不同种族不同性格不同道路的人都凝聚于他身边。
    公主发现，自己第一次对一个同龄人产生了羡慕以至于嫉妒这样的情绪。
    但很快地，发现他的目的地是王城之后，这份情绪又转化为了期待。
    她想亲眼见识一下，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大图书馆的第四层，公主如同五年前的自己一样，坐在那个熟悉的位置，沐浴着温暖的阳光，抬起头时，眼前是开朗到几乎傻瓜般的微笑。
    之后的经历让她发现，原来，一直以来所憧憬的对象，居然也像个小孩子。
    这不但没有让她梦想破裂，反而让她感到更加的真实。
    图书馆那一次遭遇，那一次交谈，或许是她自从孤独一人后最开心的一次了。
    她想永远把这份经历保存在心里。
    哪怕以后再见面的身份是皇女、是长公主、是摄政王，她也希望，他还能把她当成图书馆那位能与他嬉笑的管理员少女。
    很简单的愿望，对吧？
    ***
    为什么会说，这条道路是孤独的？
    此刻的莉莉丝，才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其中的道理。
    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舒缓着语气，轻声开口：“路德先生，你可以……退下了。”
    “……”
    路德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有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紧紧地抓着他的心不放。
    是羞愧，还是内疚？
    可能都有吧？
    他才发现，就算是帝国高贵的长公主殿下，实际上，也不过是个和他同龄的少女。
    期待着罗曼蒂克般的邂逅，才是此刻的她所应该做的。但她却坐在这里，每天要处理无穷无尽的公务，面对各种吃人不吐骨头的阴险政客，防备一切可能的袭击与刺杀……
    更糟糕的是，坐在这个位置上，无论做了什么，都会被人过度解读，哪怕是出于真心想去做点什么，也无人能够理解。
    而路德恰恰就是这样的人。
    他理解得太晚了。
    他想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默默地行礼，而后转身离去。
    每走一步，都仿佛踏在火上，炙烤着内心。
    走得越快，房门仿佛就越远。
    内心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呐喊，但始终传达不到他耳中。
    当手终于握在门把上时，他终于意识到那个声音是要说什么了——如果这个时候什么也不说就离开的话，那自己毫无疑问，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开口：“我……我很抱歉，谈了那么久，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莉莉丝肩膀猛然一抖。
    “上次，我离开图书馆时，你说过的吧？”
    “下次见面，会告诉我的？”
    “现在，可以了吗？”
    路德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而后忐忑不安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这已经是他所能想出来的，最能够挽救自己的办法了。
    没错，挽救自己。
    混蛋的他，必须求得眼前少女的原谅。否则，恐怕一辈子都无法安心了。
    莉莉丝背对着路德的脸上忽然绽开了灿烂的笑颜。
    “我……我叫……”
    语气有点哽咽，越着急越是说不出来。
    但没关系，路德可以等。
    他站在原地，仔细聆听着。
    “我叫……莉莉丝。”
    “要好好记住哦？”
    原来，不是身份决定性格，而是心灵。
    她有长公主与摄政王的身份，但她的心，只有十七岁。
    路德微笑着，坚定地点了点头：“一定会记住的。”
    然后，他推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