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艾丽西亚》第93章 没有人民

    据说，原本派特拉城外东南方向是只有一片广袤的平原的。后来，圣君埃文领导下的那一场可以看做是为他打下了基础的战役在这片平原上展开。被暴政奴役着的人们阵前反戈，跟随着圣君埃文的军队对当时还处于古代奥术帝国统治下的派特拉发动了攻击。
    那次战役过后，圣君埃文来到了这里，亲手种下了四百六十五棵树——恰好是在战役中身亡的士兵的数量。
    千年的光阴过后，当时的小树林已经变为了如今绵延数百米的森林。这片森林的土地也与其他地方不同，是鲜红色的，被这里的人称之为血壤。
    有人传说，这些血壤就是当年跟随圣君埃文反抗的英雄们的鲜血。这里的树木之所以如此葱郁也是因为被英雄的鲜血滋润着。还有人传说，英雄们虽然死去了，但他们的灵魂却还在此处徘徊着，追寻着过往的荣耀。
    甚至有人声称，曾经在这片森林中窥见了圣君埃文的灵魂在游荡——可能，是为了来与当年并肩作战的同伴相见……
    诸如此类的传说有很多，一开始人们还十分相信。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传说也被人们以诸如“无稽之谈”之类的理由抛弃了。
    不管是不是真的，此刻的路德只感觉这片森林真的诡异得紧——从还在派特拉的时候他就一直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一开始还以为是风骑士莫顿。结果现在逃入了森林，那种感觉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加强烈了。
    到底会是谁呢？
    路德皱着眉头思索，一下子引起了走在他身旁的艾丽西亚的注意。
    现在的他们正行走在这片血壤森林中，因为是森林不利于骑士发挥而且容易被埋伏的缘故，路德断定莫顿不会随意带着队伍冲进来，而是会选择向教会求援将森林包围一步一步逼迫他们。
    所以，为了赶在他们封锁森林之前离开这里，路德等人并没有休息太久便再次踏上了逃跑的路途。而目标也并非是横穿森林后的那片适合骑士发挥的平原，而是穿过森林北部后的派特拉河。虽然他们并没有船，但是利用树木制造简易木筏这种事还是不难做到的。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能不能在教会封锁这里之前走出森林。
    因为没有人能够做出准确肯定的回复，所以行进中的队伍寂静无声，气氛显得十分沉闷。
    大概是受到这种气氛的影响，艾丽西亚也不敢大声说话，只是凑过来很小声地问道：“路德，你怎么了？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很烦躁的样子……怎么了么？身体不舒服？”
    面对艾丽西亚关切的目光，路德摇了摇头：“并不是，只是……啧，算了，跟你们说也无济于事，还是不要影响士气比较好……”
    说着，路德抬起头环顾四周，发现无论是自称拥有“直感”的庄不予，还是拥有猛兽嗅觉与直觉的铂尔修斯，似乎都没有发现隐藏在幕后一直窥视着他们的目光。
    “这样啊……”艾丽西亚略带失望地低下了头。
    “那个……路德，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累赘？”
    “诶！？”路德被艾丽西亚突然的发问给惊到了：“什……什么！？”
    “就是……那个啊……我很没用……那样子……”艾丽西亚低头把玩着衣摆。
    额……
    面对这种似乎只在小说中出现过的事，路德一时间陷入了迷惘——这个……应该怎么回答？
    稍有不慎，就会狂掉好感度。
    那么，这种情况下，果然就只能用那种回复了吧？
    “恩……不要想太多。”路德看着艾丽西亚：“你只要相信自己是特别的就够了。”
    而且你确实是特别的。
    后面那句路德没有说出口。
    “诶！？是……是这样吗？我、我知道了，原来是这样子吗……”艾丽西亚莫名其妙红着脸低下了头。
    搞什么啊？有必要这么大反应吗？
    路德摸了摸头。
    不过，这样一来，虽然艾丽西亚貌似是被路德的话语打成了“心头几百只小鹿不仅乱撞还乱窜乱跳乱进化”的状态，但是某些人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来……
    准确来说，是那对姐妹。
    “哦～你们两个……搞什么啊？”“发现了很有趣的事情哦～”“没错没错，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白痴路德？为什么……”“为什么她的脸看起来这么美味的样子……”“像血一样！”“恩，像血一样！”
    姐妹俩如此品头论足了一番，将其他因为不敢靠近血族而远离这里的其他人的注意力也吸引过来了。
    “不要这么看着我，我什么也没做。”面对众人的目光，路德伸出双手以示清白：“我只是和她讨论了一些严谨的学术问题罢了。”
    “比如？”铂尔修斯斜着眼看着路德。
    “就是，比如……”路德装模做样咳嗽了几声，然后才开口道：“比如这次事件的起因经过和结果之类的——或者说，关于这个隐藏在起义面目之下的，教会、马可斯，共同完成的阴谋。”
    “恩！？”
    几个人一下子放慢了步伐，围到了路德身边，尤其是林，目中闪烁着令路德这等差生为之胆颤心惊的求知的神彩。
    “有必要这样吗？”路德悄然后退一步。
    “当然很有必要！”林重重点头，摸了摸脑袋，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说实话，我对于现在的情况依旧是一头雾水，在不明不白的情况下就走到了这种地步。所以，很想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样啊，倒也是情有可原的反应。既然你们诚心诚意地提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回答你们吧——恩，首先，你们都应该知道马可斯吗？北地大公马可斯，知道的吧？”
    只有林点了点头。路德无奈地叹了口气：“简单来说，就是一个觊觎着帝国王位的实力公爵。这么说应该就明白了吧？马可斯渴望王位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不过一直都没有什么大动作。恩，现在有了，不过若是林死掉的话，就算有人知道，恐怕也没什么足够的证据了。毕竟，这将会是一次暴政压迫下的人民大起义，推翻暴君而拥护贤君，为国代立的事件。”
    “你的意思是，我们，都被利用了？”林若有所思。
    “没有意外的话确实如此了。顺便，为了帮助这几位智力略有缺陷的同学，我还是再解释一遍好了——好好好，不要动手，听我说。”
    “首先，是马可斯想要王位，但他又不能明摆着站出来谋反。所以，就需要一个明面上的棋子了——也就是林。”
    “在马可斯，也许还有教会的暗中支持下，林稀里糊涂就得到了各种暗中的援助——比如私底下保护他们不被城主剿灭，比如那运过来的五百套为了支持他们起义的铠甲。”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林应该都是不知情的，背后应该另有负责人……”
    “扎克……”林低头沉默。
    路德仿佛没有看到一般，自顾自地解说着：
    “然后，接下来的剧情就很明了了：林刺杀了城主，‘自愿’发动了起义，但随后便被反动……我是说暴政势力的反扑杀死。怀着剧烈的悲痛，我们聚集在起义军的旗帜下，共同反抗着这充满肮脏事物的帝国以及它的统治者。”
    “然后，起义军便在各地区的积极响应下迅速壮大，有装备，有人手，说不定还会有路过的比如现在守在外面的冠冕级甚至王座级强者被感动而选择加入起义军哦。”
    “就这样，起义军势如破竹，顺利攻入了王城，舍得一身剐，敢把地主拉下马，帮助受难者讨回了公道，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虽然公道讨回了，但是国不可一日无主啊！怎么办呢？只能拜托我们贤明的马可斯大公来担任国王了——起义军的士兵都支持你，决定让你来当王，你说吼不吼啊？”
    “这个，我当然是滋滋的啦——于是马可斯就顺理成章登上了王位了啦，毫无ps痕迹，可以，可以，这很强势。”
    “当然，我所说的只是大概的计划罢了，其他的方面马可斯应该也有考虑到——比如，邀请教会一起参与计划，提高成功率。教会显然也是很滋滋的，毕竟起义就是战争，战争就是混乱，而混乱就意味着信仰。更何况，还可以借此将一直以来隐藏在暗处的宿敌魔法师引到明面上来。”
    “是的没错，你们没有听错，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马可斯和魔法师勾结又不是什么大事。至于教会和魔法师合作——只要利益足够，又有什么关系呢？”
    “魔法师的目的大概是为了恢复古代奥术帝国时期的盛况。马可斯大概就是靠着继承王位后承认魔法师地位的许诺才得到了他们的支持。而且别忘了，皇室血脉中也不乏研究魔法的人。只要运作得好，说不定能把帝国改造成一个新时期的奥术帝国哦。”
    “至于教会，一直以来都在暗中捣乱的魔法师愿意走上明面想必他们也是举双手欢迎的吧？毕竟无论再怎么清高，只要沾染上政治的气味，立刻就会变得腐朽。”
    “政治意味着筹码，筹码意味着有价值，教会最喜欢的就是有价值的东西。只有有价值的东西才能交易。”
    “当初古代奥术帝国的魔法师如此强大，但最终还是倒在了教会面前。所以，教会一点都不担心会玩脱。同样的，魔法师也断定自己不会重蹈先辈的覆辙。”
    “既然如此，那么，这就是一次互惠互利的交易——对于三方来说，显然都是这样的。”
    路德一口气说完上述内容后，发现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呆滞，只有脚步依旧在机械地迈动着。
    一会后，林最先反应过来：
    “可是，这样一来……”他有点紧张，又有点难以置信，以至于声音也略带颤抖：“这样一来，会受伤的，会被欺骗的，不就只有人民……吗？”
    “如你所见。”
    路德指了指远处依旧浓烟四起的派特拉。
    “在他们的计划中，所要衡量的风险，失败后要承担的责任，有很多，但是……”
    “没有人民！”
    路德的声音仿佛要打破林一直以来的梦想，不带一点人情味。冷酷得如同此刻吹过林身上的微风。
    “没有……人民？”
    他低声自语。
    所有人都沉默，无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