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君房霍青娥》日常伍 第三十八话 直到木已成舟之时

    任何人都有犯错的时候，若要是回忆起每一个人的过往哇，再怎么思维缜密的人也免不了会生出后悔的情绪。
    不过就是“犯错”的大与小而已了。
    就像是在那遥远的时光之前，梦月与幻月为了保护小幽香的安全，而在综合考虑后作出的下下之策一般。
    就像是神绮为了被她创造出的魔界万物，而不得不牺牲一部分生灵的利益的时候一般。
    在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之前，能做出的往往都是那些令人扼腕叹息的决策。
    明知会伤害到自认为重要的人，却不得不为了更大的利益与摩的而做出让步……回想起曾经的自己，总会生出一连串的这样那样的“如果”。
    ……这是无法避免的人之常情。
    “我明白您说的道理，也理解当初的神绮究竟是带着什么样的想法。”
    打着哈欠的恶魔小姐，斜倚在进入幻想乡的必经之路——博丽神社的参道旁，只手玩弄着自己那形似树木枝干的双角。
    “但我族与魔界人的仇怨，断断不是您的一席话就可以消除的……‘虚心的人有福了,因为天国是他们的。哀恸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得安慰’。”
    ……
    “哈？”
    被眼前这位看似悠悠然的黑长直口中蹦出的话语给吓得当即一愣的徐君房咳嗽了几声。
    “啥意思？”
    “是在感谢您的好意……人间界传来的书籍上有这样的记载，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一般来说呢，向其他人表达谢意这件事。
    ——是用不到这么奇奇怪怪的引用的！
    正片开始。
    ——
    上一回说到，来自远比魔界建成要古老的多的世界的大恶魔……也是这一起不怎么轰轰烈烈的绑架事件的始作俑者的少女，总算是按捺不住性子地跑来了幻想乡一探究竟。
    把幻想乡当成什么了，岂是你能够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儿？
    带着这样的想法，前去负责交涉、阻拦的徐君房，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发现了来人性格当中的独特之处。
    人，总是以自己的特点而沾沾自喜，认为正是因为这方方面面的不同，“自己”才能真正成为“自己”。
    恶魔原先应该由骨头制成的双角，换成了虬结的树木枝干。
    在长发飘飘的姣好面容掩盖下的，是怎么看都有些苍白得过了头的肤色以及从来没有正确地引经据典过、却异常喜欢这么干的言谈方式。
    另外有些让他在意的……
    “灵梦啊，虽说是你同意把她寄养在博丽神社的。”
    早早地来到这坐落于幻想乡极东山上的小建筑物当中的道士先生，一眼就见着了已然坐在神社的回廊处，抱着寄托着明罗之灵的小黄鸡在发呆中的某位无所事事的巫女大人。
    “但她好歹也是恶魔。稍微确认一下哈，真就没发现对方有什么不同之处吗，比如某些邪恶计划的企图之类的……”
    摇头。
    随着她头顶上的蝴蝶结左右晃动，少女娓娓道来。
    “奇怪的地方倒不是没有，但我看和你口中这么说那些阴谋诡计是搭不上关系了。”
    哦豁？
    一听对方的语气就明白“一定有料”的他竖起了耳朵，假装不是很在意地坐到了人家的身旁。
    “奇怪的地方？”
    “是啊。”
    巫女大人歪过头，如是说道。
    上一个能从早八点睡到晚7点起床，活动一个小时接着睡的人，我可只见过那位死不正经的冬眠期老妖怪了。
    甭说，指的正是那位不知道成天在想些什么的紫色妖怪大贤者。
    “喂，喂，喂。”
    阻止了满头问号的徐君房试图进里屋看看情况的行动，拉着对方袖子的博丽灵梦对其眉眼间的怀疑神色嗤之以鼻。
    “口头答应她可以暂时住在幻想乡的人是你，一点儿信任都不愿意匀给那个丫头的人也是你……既然这么不相信她的话，一开始为什么还要点头？”
    哎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这叫关心客人……别这么用力拉啊，待会儿衣服被扯下来可就有的我苦头吃了耶！？
    担心道袍安危的道士先生终究还是放弃了一探究竟的打算，苦着张脸坐到了一副云淡风轻相的巫女身边。
    “好歹也是你的房客，倒是说说看从那家伙身上了解到的情报？”
    “她一点也没有遮遮掩掩的打算，一句‘初次见面’就把所有关于自身的情报都和盘托出了。”
    用“谁让你不先问问的”的目光瞥了干笑着的笨蛋一眼，她姑且是接过了话头。
    “被称作是‘最后的恶魔’而没有具体的名姓的事情也好，身负‘离开地底世界就会死去’的诅咒也不惜要来拜访风见幽香的决意也好。”
    噗——
    端着茶杯的徐先生不负众望地将茶水喷出了相当之远的距离。
    “这么重要的消息你怎么不早说……她身体状况都已经差到24小时里睡23小时了，你也一点都不担心吗！？”
    “担心啊。”
    博丽灵梦摊手。
    “可惜了，面对一心一意地追求死去的人，生灵活祈那般的法术是不会起效用的呢。”
    一心一意想要求死，吗。
    目视着在听闻这句话后陷入了沉思的徐君房，她抛去了揶揄的视线。
    “果然你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咱们——介意开诚布公一下吗？”
    什么时候变成这般求知欲旺盛的样子了，叔叔我可不记得把你教育成了这样讨人厌的孩子啊。
    想是这么想的，但与博丽灵梦相处了这么久的徐君房也明白，眼前这位丫头一旦对某事感兴趣的话，不弄个明明白白是不会心甘情愿地就此罢休的。
    遥想当年……
    【不教给我梦想天生的使用方式，我就要自己去学了。】
    【不是，可那样的禁术用着会减少使用者的寿命……】【说得每一届博丽巫女命都很长一样。】
    叹息。
    在酿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之前，还是早点解决了人家的【好奇心】吧。
    ——那之后怎么样了——
    恶魔们——由于我也不明白它们在从前被称作什么，就姑且这么叫唤了——的生命呈现出一股非常有趣的特质，用你能够理解的形容方式来讲就是……
    “水煮蛋？”
    别摆出那种“你是不是脑壳有坑”的表情来，我现在说的可是确确实实的正经事儿。
    无论打进去多少个鸡蛋，做出来的水煮蛋也是只有唯一一份的……用这个特质来形容它们魂魄的状态倒是恰到好处。
    原先生活在魔界的她们，并不存在个体意义上的灵魂。
    通过共享同一枚魂火而得到一族的长久与兴旺的她们，怎么也没想到过会遭受此等的灾祸。
    一瞬之间失去了近乎于百分之九十九之魂灵的魄体已然日薄西山，剩余零散的灵子也在不断地回归自然。
    这就是在无数恶魔毁于一旦之后，无论神绮再怎么做出弥补都无法阻止这个族群步向衰落的最主要原因。
    “而现在借住于博丽神社的少女，就正是原生恶魔现记录在列的最后一人。”
    “徐君房。”
    “哎？”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么一清二楚的？”
    “傻丫头。”
    当然是因为我活的比你久的多啊。
    鼓着脸将脑袋转到一边，心知无法阻止那只纤细手掌对自己头发的蹂躏行为的灵梦冷哼了一声。
    “所以就你看来，她是带着要延续族群的想法来到幻想乡的？”
    “不然呢？”
    “还真就有那个【不然】存在了。”
    白了道士先生一眼，她接着说道。
    “我看她更像是来为自己寻找落叶之处的求道者，而不是所谓的侵略者呢。”
    落叶之处？
    “……那位【最后一个恶魔】的寿命，在你看来还有几天？”
    摊开手掌。
    “5年？”
    摇头。
    “5个月？”
    摇头。
    并没有给徐君房第三次发言的机会，迎着朝阳的巫女小姐的表情，从未如此严肃过。
    “5天。”
    5天。
    就说哪阵风能把梦月和幻月都给吹回来了，原来是因为这么一回事吗。
    叹了口气的他站起身，将手中攥着的传讯符交给了她。
    “等人家醒了就通知我一声吧。”
    我得亲自问问，究竟是遇到了什么样的危机……
    才能够让这只恶魔不惜身死异乡，也要做到如此程度。
    ——后记——
    这一头，徐君房在与他最欣赏的小小巫女曝光着说不尽的黑历史。
    那一头，在太阳花田中度假的各位也不安生。
    虽说到了秋雨连绵的季节温度有所下降，但要让一名体力尚未达到妖孽等级、甚至连普通人类农夫都比不上的宅先生去耕地一整天……
    从耷拉着舌头要死要活的风见秋原脸上看来，能做到这一点实属决心不易。
    “废柴是挺废柴，但坚持不懈的身姿还是挺让人敬佩的。”
    金色发的恶魔趴在阳台栏杆处，任由背后巨大的翅膀乖顺地垂落在腰部两侧。
    “呀，小葵真是找了个好丈夫呢。”
    “……幻月大人。”
    “嘛？”
    “您依旧不打算告诉幽香大人曾经发生的事情吗？”
    得了吧。
    “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烦忧……过去的那就过去了，看到如今小幽香的生活的咱们哇，还没有坏到去将对方拖下水的地步耶。”
    何况。
    无论是她帮忙与否，挚友生命的逝去。
    也都是无可避免的“既定事实”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