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君房霍青娥》第六话 月下遐想

    站在徐君房的角度来看,他压根就不希望灵梦了解到关于“上上届巫女”的任何情报。
    并不是说她做过什么影响深远的离经叛道之举,而仅仅是因为……要解释起来会很麻烦,一时半会儿也讲不完,到时候被归类成话痨的肯定也是他自己——吃力不讨好。
    独自坐在竹屋屋顶看着天上的月亮,听着自耳边传来的飒飒风声的徐先生在等待炼丹炉出成品的闲暇,用他那容量本就不怎么大的蓬莱人脑回忆着这样那样的过往。
    呀不过明罗的出现,还真是勾起了自己相当多的回忆。
    不怎么擅长博丽流舞空术而不得不骑在玄爷身上跟人家空战的无敌巫女。
    曾风靡于人间之里的超☆exciting警探。
    自夸能用其战车的火力结束蓬莱人的生命的输出信者。
    曾扬言向整个幻想乡宣战却怎么也睡不醒的恐怖妖怪……和她的两位小保姆。
    ……除了最后一位,其他人也都离我而去了嘛。
    就算人类的生命再怎么短暂也不应该短到这个程度——面见过无数次生离死别的徐君房也不至于因此变得消沉,不过是唏嘘这命运的不可预料而已。
    “哎。”
    “让我猜猜,你是在想着自己的教育方针出了什么问题,这会儿正在暗地里自责着呢?”
    头都懒得回就知道是你来了——斜了无声无息地漂到他身边的魅魔一眼,徐君房摊了摊手。
    “敢说你不是为这事儿来我这里抱团取暖的?”
    嘛……算是吧。
    脸上挂满了说不出的尴尬的少女只轻轻一挥便将手头的新月法杖化作了萤绿色的魔素粒子,任由其随风远遁。
    “本以为也该忘得十有八九了,没想到被明罗她这么一闹,还真闹出些个……令人不愉快的回忆来。”
    从你的表情来看,你现在非常想吃顿炖鸡汤。
    啊哈哈,有吗——
    从袖口取出酒水的徐君房,挂着“你说呢”的神情将杯子递给了对方。
    “你也差不多该放下担子了,都活了多久了还成天这么责备自己,就连我都看不下去。”
    ……哎。
    她接过杯子,将里头盛着的烈酒一饮而尽。
    “说是说已经过去十来年了……但每次看见魔理沙那张和她母亲相差无几的脸,都会生出一股子【悔不该当初】的情绪来。”
    “有那么多如果就好咯。”
    道士先生一挑眉毛。
    “那我也可以说,要是不让小兔姬去管妖兽的闲事的话,我现在身边还能多跟着位得力的助手咧……看开点吧。
    所谓逝者已矣,日子也还得活下去啊。”
    你不也没忘记嘛。
    在心里腹诽了一句眼前人的口是心非,她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身旁。
    “所以你也不想管明罗的事儿了?”“让她闹吧,看到这位缺根筋的笨蛋老实讲还是蛮怀念的……用上【也】的意思是你也不想管了咯?”
    俗话说得好,要适当满足叛逆期少女那无关紧要的好奇心才能更好地让人家不去干离经叛道的事儿……对吧?
    ——英雄所见略同。
    在满月之下,两位博丽巫女监护人(挂名),在觥筹交错间露出了心照不宣的坏笑。
    可惜,这无言默契的好景也不见得有多么长久。
    “为啥有一股东西烧焦了的气味?”
    “……啊。”
    跟着魅魔一句无心的话语,徐君房的脸色霎时间变得相当之难看。
    炼丹炉。
    给我忘了。
    ——正片开始——
    人间之里,在许久没什么人烟往来的“亚历克斯事务所”所属部屋内。
    “这就是子所说的【姑且还有一个另外的住处】?”
    披头散发的魅魔穿着件写着“ILOVEOTAKU”书法字样的文化衫,在榻榻米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手中的团扇。
    而在她的视线当中那位被注目着的道士先生,此时此刻正在和零零总总的杂乱杂物做着长久的斗争。
    ——本来呢,徐君房也是和她说了“作为让我忘了炉子导致我家屋顶被炸飞的惩罚,你得帮我把这新住处给安置好囖”这样的要求的,但仅仅是把这些杂七杂八的家具从村西木匠处搬运到龙神广场,也就要了这位自诩不凡的灵体绝大部分用于活动筋骨的多余灵力了。
    桌子椅子柜子毯子,就连床板也被徐君房这位毫无慈悲之心的笨蛋扣到了她的脑袋上。
    ……换做曾几何时的自己,早就一发魔炮把这位不要脸的无礼之徒请出大气层了。
    眨巴着萤绿色的双眸,没得到徐君房回应的少女百无聊赖地伸了个懒腰,随手从杂物箱翻找起了东西。
    “看完后可得把东西原处放回。”
    一手握着把鸡毛掸子,一手还在握着鸡毛掸子的手臂袖子里掏着家具的徐先生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了这位帮忙到一半就开始偷懒的作祟神一眼。
    “我可是再也不想凭借忘得十有八九的记忆把这堆玩意重新归类一遍了。”
    是是是——
    用相当之没当一回事的语气应付了几声,她从箱子里取出了条破破烂烂的红色的缎带。
    “我还以为您乾坤袖里收藏都会是什么稀世珍宝呢,结果都是些这种意义不明的东西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要扔也不差这一条缎带啊。”
    他歪过脑袋,话语一顿。
    “没记错的话,这个应该是当年还算天真无邪的月之公主丢给我的【特别礼物】吧,那会儿我一直用的束发在打仗的时候被弄丢了。”
    月之公主……哪位?能用上“天真无邪”字眼的,除了咱们那战争脑的傲娇马尾之外,还能有别的什么人吗?
    ……也是。
    想到成天挂着一脸坏笑不知在想什么的绵月丰姬以及目前居住在幻想乡中那位沉迷于各式各样的恋爱Gal……乃至自称“苦命的辛德瑞拉”的蓬莱山辉夜,她自觉理解了徐先生说出这句话时候的复杂心境。
    换言之,这个箱子里的一堆玩意都是你在月都当义务将军的时候给留下的咯。
    一尘不染的黑礼服,根本没见着刀鞘在哪儿、给人家用稻草随意包裹起来的指挥刀,一颗桃核,装着闪烁颗粒的玻璃瓶……
    “你现在拿的那瓶子里装着的玩意叫【星沙】,是从某个行星地表采集来的相当有意思的玩意……就好似有用不尽的能量一般,兀自发个好几千年的光也不会暗淡哪怕一分一毫。”
    听着徐君房忙里偷闲的抽空解说,魅魔也是毫不留情地丢过去个白眼。
    “你到底是去旅游的,还是去当将军的?”
    “准确来说,一开始我可是去避难的。”
    ……无论哪个都不是好借口啊。
    这么想着的她,将视线投向了另外一个箱子。
    嗯,上边画着的那根呆毛就已经代表了一切了,我还是不去“吃力不讨好”地触怒另一个世界的天然黑魔界神了吧。
    “那边那正在散发出生人勿近气息的箱子,是你去魔界旅游那会儿带来的土特产?”
    “是啊……你可别把里头的玩意弄坏了,它们不像月面那堆造物般有着破格的耐久,随便捣鼓一下就散架的事儿也时常有之。”
    正在考虑着“我该把衣柜摆在哪儿”的徐君房呢,忙里偷闲地对魅魔发出了善意的提醒。
    话是这么说啦,但这箱子里的道具……
    一对略微有些生锈的益智连环锁。
    一双被封在凝胶里的布鞋。
    一幅被岁月侵蚀,已经模糊得就剩下三个似人非人之轮廓的彩绘。
    也太“没什么价值”了吧。
    ——本以为小叮当的袖子里会有什么有意思的道具的,结果都是这些个意义不明的玩意么。
    当即对这些道具失去了兴趣的作祟神小姐呢,顺手抄起了摆放在旁的那一枚相貌平平的小铜镜。
    【喂,怨灵,再对本笠岩大人动手动脚的话,我可就要让徐君房来揍你了喔。】
    你大可让他来试试,看看是他的头还是我的法杖比较硬。
    朝显现在镜子里的器灵那张就差把“本姑娘心情很不好”的脸吐了吐舌头,也不太愿意接着触这位有着一头杂乱黑发的山之妖灵霉头的魅魔呢,老老实实将其端回了砚台之前。
    “所谓的四大灵宝哇,脾气都这么不近人情的?”
    “那是你没见过脾气好的。”
    徐君房白了在那断章取义的少女一眼。“见过巴哈姆特和瑞凤了吧,她们可不像笠岩辣么毒舌。”
    “当不成龙的死傲娇和平日里大家闺秀,一打起架来就满脑子吃吃吃的人格分裂?”
    ……无言以对。
    为了挽回灵宝们以及她们的持有者所剩无几的面子,停下了打扫工作的徐先生将手中的鸡毛掸子一横,正对着在那研究瑞凤刀鞘的少女说道。
    “那又怎么了,就算你说得全都属实,那罗列的也不过是四大灵宝的三位而已。”
    话一说出口,就遭到了对方以“说得好像你有第四件”的眼神无情的注视。
    “你不信啊?成,今儿个我就把它拿出来给您瞧瞧!”
    赌气的道士先生一边说着这般话语,一边在另一头如山的杂物堆里翻箱倒柜了起来。
    明明都说了人家是四大灵宝,就把人家跟这堆乱七八糟的玩意放在一块……你小子区别对待啊?
    而且劳什子战斗陀螺、海马兽手办、高仿麦迪文法杖……能不能不要随便什么东西都往袖子里塞,空间不够是你丫自作自受的吧!?
    “我!”
    从垃圾堆里探出脑袋的徐君房,高高举向天花板的手里捏着一枚正在闪闪发光的素白宝玉。
    “找到啦!”
    哦,还真有。
    接过他丢来的这块掌心大小的石头,魅魔歪着脑袋,在手心里耍了好一阵子。
    “是说啊,你不会随便拿一块发光的石头就来糊弄我了吧?”
    “人家只是无口而已,性格比较内向……要打个比方的话,倒是类似于欧文·迈恩大小姐刚来幻想乡那会儿了。”
    走上前去,徐君房敲了敲石头的表面。
    “至于为什么我平时也没使用过它,实在是因为这位灵宝的能力不怎么实用……小虎,我知道你在里面,还不赶紧出来!”
    ……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迎着魅魔“搞什么鬼”的目光,徐君房尴尬地挠了挠下巴。
    “就知道是这么个状况。”
    “嗯,说吧我听着。”
    少女好整以暇地把石头丢还给了道士。
    “请编出你的故事。”
    叹息。
    “那行。
    就由我一边打理着一天花板的蜘蛛网,一边和你说道说道关于这第四件灵宝的【来龙去脉】吧。”
    ——
    从鬼谷派出师时,作为方术成绩优异的代表人物,徐君房自恩师处得到了四件贵重的宝物。
    寄宿着冥凰之灵的长剑。
    寄宿着山岳之灵的铜镜。
    寄宿着骨龙之灵的灰匣。
    以及……
    一对寄宿着虎妖之灵的黑白勾玉。
    若是说前三者都是自愿成为器灵或在成为之前就已然只剩下虚无漂泊的灵体的话,最后一对灵宝的来历可就没那么“光明伟岸”了。
    在被收入鬼谷派宝物库之前,这对虎妖姐妹有着一段相当……悲惨的过去。在那段“道术”还被称为“方术”的年代里,若是想要让妖怪的灵魄任你驱使的话,除了和她们谈条件讲道理之外,还有一种更加被普世公认、更加快捷省力的方式。
    “炼化”。
    顾名思义,就是将心仪的妖怪以残忍的手段杀死,借由以此手段被杀死的妖怪生成的怨气令其精魄在一时间不会散去,接着再装进特制的器皿里头淬炼,连着人家怨恨、记忆、性格一起抹除,剩下的部分就相当之听话了。
    因【畏惧人类】而诞生的【言听计从】。
    “我有幸曾参观过一次鬼谷派【大师】的收妖仪式……要形容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就算把我这蓬莱人丢进熔岩里灼烧殆尽个几百遍恐怕也是比不上的吧。”
    “你的意思是,这对灵宝也是由此而被缔造出来的?”
    “也是因为如此,我才从来没有使用过她们的力量,再怎么说也不想沦为和那种令人恶心的家伙同流合污的混蛋嘛。”
    嘛,我觉着吧。
    白了一眼在那把玩着手中宝玉的徐君房,魅魔换上了一副人生经验丰富的嘴脸,顺便推了下不存在的眼镜。
    “干坏事的又不是你,因为觉得亏欠人家而【什么都不做】的话,反而才是对她们最大的亏欠吧。”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仙人姿态,我这位不称职的入世之人可是做不到的……哎哟。”
    话说到一半呢,他的脑袋就被少女以法杖的杖柄狠狠地敲了一记。
    “那就别逃避责任,勇敢点去面对它。
    明白人家受到过伤害就去帮别人走出阴霾,而不是把别人晒在一旁不管……甚至还把另一半送给了别人。”
    话说到这儿,魅魔言语一顿。
    “勇敢点,所谓长痛不如短痛——伪善可算不得善良。”
    这可是你说的。
    徐君房顺水推舟地把宝玉丢给了对方。
    “你得帮我个忙……要是你能让这孩子出门、敞开心扉交几个朋友的话,我就考虑考虑你说的【方案】。”
    挂着一副写着【我会解决的】的决心脸把麻烦推脱给别人,我认识的徐先生不是这种优柔寡断的人耶?
    ——少损人,就说你愿不愿意。
    ——哼。
    绿发少女将闪烁着奇异光芒的玉石丢进了上衣口袋里。
    “你可得把这事务所装修得亮堂些,到时候就准备在榻榻米上找你那掉下去的下巴吧。”
    这句话的意思呢,就是说。
    “从来就没有我魅魔sama,接受不了的挑战!”
    如此这般。
    天生劳碌命的作祟神大人,又再度为“问题儿童”操劳了起来。
    ——还真是有够似曾相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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