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君房霍青娥》日常篇叁 第十八话 后编：粼粼水底的心伤

    秋天嘛，不下雨则已，一下雨就不是一天两天能停下来的了。
    不是春季绵绵细雨，也不是夏季的滂沱暴雨，而是有着秋天独特的不紧不慢的节奏的，既不会潮湿，亦不会淹没田地的天滴。
    现在这个阴沉的天气，大概在第二天的太阳升起前都结束不了了。
    不过，外界的阴晴雨雪却是影响不了地下世界的生活，这里是通往绝途的幽道，徐君房抖了抖头发上的水珠，脱下了身上的蓑衣。
    “每次来到地下都很有感触……”
    “那只是你，自作多情的道士。”
    从天上随着蜘蛛丝倒吊下来的山女打了个响指。
    “日沉苍莽接天壤，月下听蝉饮壶觞。身向幽冥欲隐世，心归穹底羡湖光……”
    “东国净土天魔远，八岳幻乡雀羽张。酒醒忽觉无可畏，今朝只叹梦黄梁。”
    随口吟诵完剩下的一半，徐君房斜眼。
    “想难为我？你毕竟还是图样。”
    悠悠落地，她收回了缠在小腿上的丝线。
    “徐君房，又来看望那个丫头？”
    “废话，我从来没有背离过自己的约定。”
    徐君房把视线转向身边光滑的岩壁，道。
    “要是我说，我要把她带出去呢？”
    “地底的妖怪是不被允许……”
    看到徐君房的表情，山女顿了顿，说道。
    “好吧，这个约定在这段和平时期没什么约束力就是。”
    那不就行了。他抬脚猛地踹在了墙壁上，大声道。
    “我来劫狱啦——”
    墙壁被踢成了碎片，一片空旷的空间出现在眼前，地下河流蜿蜒而过，钟乳石滴落下的水滴发出清脆的声响。
    以及，躲藏在黑暗中的那个颤抖的身影与警惕的深红色双瞳。
    “徐老师？”
    “我来劫狱了ZE——河城见取！四百大妈，参上！”
    “滚——！”
    扇来的禁止告示牌，把徐君房像球一样拍飞了出去。
    ——那之后怎么样了——
    咔。
    靠在墙边的红发少女小口小口地认真吃着手中的酥糖。
    ……好萌。
    在屡次遭到毁灭打击的鼻梁上贴着一张显眼的创可贴的徐君房，指着见取说道。
    “这么萌的资源关在这里不是太浪费了吗！”
    话，是这么说啦。
    山女叹了口气。
    “都多大一个人了还摆这种姿势，要脸不？”
    “士不可以不弘毅，绅士不可以不变态。”
    徐先生大义凛然地一拍胸脯。
    “自古以来把妹未有不流血者，今日从我始矣！”
    拜托留点颜面给天上的前辈们吧混蛋
    “俗话说的好。”
    徐君房顿了顿，把一大把牛皮糖塞到了红色河童少女伸来的手中。
    “不以推倒为目的的耍流氓都是纸老虎！”
    ——哪来的俗话！？
    忍无可忍的山女终于是说了反话。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把她带回妖怪之山然后被杀死吗？”
    非也，徐君房摇了摇头。
    “自然是需要你的一点帮助，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随着徐君房的碎碎念，山女的表情越来越丰富。
    “靠谱吗？”
    “不试一试的话，谁知道呢？”
    十分钟后。
    穿着传统的河童服装，放下了辫子而变成鲜红色的“瀑布”的发型，赤色的瞳孔带着满满的惊慌失措，这就是女孩现在的形象。
    “炎发灼眼讨伐者，河城夏娜！”
    徐君房高兴地揉着女孩的头发。
    “稍微打扮一下就没人认得出来了，果然不愧是我的徒弟，从前看你的长发版本还没这么霸气——毕竟已经过去了两百多年了嘛！”
    “何等的恶趣味。”
    作为化妆师，捏着梳子山女打了个寒战。
    ……怎么有一种助纣为虐的感觉？
    不过认不出来了倒是真的。
    “我想起了一本书。”
    山女说道。
    “啥？”
    “《源氏物语》。”
    “……你在暗指，我是萝莉控吗？”
    “你说呢？”
    ——那之后怎么样了——
    自从徐君房带着那两个来路不明的河童女人回来，并且用一根金砖拍了邻居的脸获得了本次比赛的参赛权后已经过去了两天。
    “投诉失败了。”
    文文气急败坏地指着隔壁那家被结界闭锁的房屋。
    “委员会的那群充满铜臭味的家伙们，一定被徐君房这个傻蛋收买了！”
    这么诽谤上司真的好吗……虽然我是没啥子立场说这话就是。
    河城爷爷喝了口茶，悠闲地抬头看了眼气急败坏的射命丸文，腹诽道。
    “徐君房这个恶趣味的傻蛋，一定是在结界里面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老朽也巴不得他有这方面的想法，可惜就连老朽也有点怀疑他的第三条腿的功能了耶。
    “你怎么一点也没有紧张的样子？”
    文文一斧子砍歪，报废了一块快要做好的锲子。
    “难道也和徐君房达成了肮脏的交……协议了吗？”
    “别开玩笑了。”
    他用古井无波的表情说着。
    “徐君房啊，他也许是想要认真地参加竞争吧。”
    认真，就他？
    “才怪。”
    “呜——”
    厨房中传来了水烧开的声音。
    “老朽去倒水，顺便提醒下孙女不要再安装发光二极管了，整个建筑给她弄得跟圣诞树一样，也是有够不雅的。”
    他摆了摆手，迈开脚步向着厨房踱去。
    所以说，徐君房又瞒着我在干什么……啧。
    文文眯起眼，看向窗外淡蓝色的阿姆斯特朗螺旋加速阿姆斯特朗……等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
    想着“有什么地方不对”的她沉思了一秒钟。
    “说好的结界呢！！”
    于此同时，徐君房临时行宫（自称）内，此刻，满脸黑色机油、身上挂着五彩斑斓的油漆渣的三人正相互击掌庆祝。“总算完成了，比预计的时间少了整整一个礼拜呀嚯——”
    扔掉工作服，重新套上干净的道袍的徐君房呈大字状趴在地面的羊毛地毯上。
    “果然，把擅长工事的你们带出来是正确的选择呀！”
    “任务完成……我这个外援也算是筋疲力尽了。”
    黑谷山女扶墙，向着见取招呼了一手。
    “走，换衣服去……顺便洗个澡。”
    见取看向地上的徐君房。
    “去吧去吧。”
    他笑着说道。
    “山女是好人，绝不会伤害你的——不是嘛？”
    “你也是好人，不是嘛？”
    山女掏出好人卡反击。
    互有胜负，徐君房目送着猝不及防的女孩被山女扔进了浴室。
    咔嚓（反锁声）。
    ……我有这么不值得信任？
    他走过去敲了敲门。
    “要我帮你们准备换洗的衣服吗？”
    “放在门口——”
    来自山女的大吼。
    “然后，给我先出去！”
    ……土蜘蛛的出浴图谁要看啊。
    无奈地耸肩，他二话不说迈出了门。
    我可不是怕了那俩货，我只是纯粹的想出门呼吸下新鲜空气罢了。
    关上门，转身，迎面对上了射命丸文探究的视线。
    “晚上好？”
    “三天三夜搞定一套房子的改建……”
    文文微笑着。
    “你叫来的两只河童，都是论外级别的吗？”
    论外倒不至于，但是狂级总应该有了。
    徐君房潇洒一笑。
    “你的男朋友可是神最上，好歹给点信心行不行？”
    斜眼，文文那对仿佛看透一切的澄澈眸子眯成了一条线。
    意外的漂亮，难道说我是眼睛控吗？
    他迅速摇头，把危险的思想抛出了脑海。
    “——那能不能让我采访下那两位河童呢，尊敬的‘大天狗’工程师阁下？”
    别就这么进入采访（daoshe）模式啊喂，难道我要说，土蜘蛛和我徒弟在浴室洗澡所以不方便见你么？
    徐君房尴尬地咳嗽了几声。
    “恐怕不方便。”
    于是文文叹了口气，说着“啊啊啊我就知道”一边朝不远处的自宅走去。
    ——你以为我会这么想吗。
    “射命丸盗摄rocket!”
    他抬脚，把加速冲来的射命丸一脚踹飞到了十米开外。
    “你的性子，我可以说是除了你之外最明白的了……请回吧。”
    “还真是手下不留情面。”
    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少女抖落了翅膀上的灰尘，带着脸上的鞋印，摆了个鬼脸。
    然后，说着“不采访就算了，还得求着你不成”这样的话语，迅速地翻过了墙头。
    叹息。
    “赶走了风神少女，还得计划着揭开洪水小姐的心之伤痕……我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没错，你就是个自找苦吃的性格ZO。”
    “别学萨丽艾尔那个笨蛋天使，你……等会，你谁啊，山女的姐姐大人吗？”
    有着一头及腰的金发的少女正靠在门框上，用自己琥珀色的眼睛玩味地看着他。
    “不过是把头发放下了而已。”
    她拍了拍褶皱的睡衣下摆。
    “土蜘蛛侠，正义少女，地底偶像黑谷山女是也。”
    “……”
    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你能被叫做地底偶像了，不过自吹自擂也要有个限度……！
    徐君房呢，故作镇定地抹了把汗。
    “呃，有什么问题要问就问吧。”
    “你也知道我有问题……先不说为什么找我来帮你。”
    山女皱着她那对浅黄色的柳叶眉。
    “先说说见取是怎么回事，她那把锁，还有这种自闭症一样的性……”
    打住。
    徐君房挥了挥手。
    “这样吧，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如何？”
    “《源氏物语》吗？”
    “我也想……口胡。”
    ——
    很久很久以前，刚刚赶走鬼族的妖山联盟可谓是百废待兴，但是凭着河童与天狗们的团结努力，妖怪之山却比之前更加像是一块凝聚在一起的铁板一般，所有妖怪都团结相处，没有争斗，就连人类们也因此得到了短暂的喘息，被妖山联盟称作是“盟友”。
    而在这个故事背景下，有一家子河童。
    姐姐妹妹爸爸妈妈爷爷，由很普通的家庭组成……他们，就是这个故事的主角。
    河童从来都是科学的眷族，而这一家，正是河童中的佼佼者。
    姐姐是蓝色的，妹妹是红色的，爸爸是白大褂，妈妈是白大褂。
    姐姐很喜欢妹妹，妹妹崇拜着姐姐，爸爸妈妈早出晚归，一整天都泡在实验室里。
    虽然生活很辛苦，但是一家人都能够开心的笑，这就足够了。
    爷爷给妹妹找了一个老师，老师教给妹妹许多的知识，妹妹成为了河童中数一数二的发明家，穿上了梦寐以求的白大褂。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梦幻。
    直到，有一个人类趁着老师不在的时候，寄给了妹妹一封信。
    信中那些强大得恐怖的科技，让这家子人，不顾一切地开始了新的研究。
    ……不过，失败了。
    剧烈的爆炸炸毁了研究中心的一切，杀死了数以百计的工程师，包括她们的爸爸妈妈。
    在实验中操作失误、造成了这一切的妹妹在废墟之间，哭泣了一天一夜。
    所有人都恨她，包括她的姐姐。
    她成了罪人，永远都戴着罪人的锁。
    姐姐保管着钥匙，却永远不会原谅她，而人类与妖山联盟的盟友关系，就此支离破碎。
    老师带走了妹妹，把她安置在了地底。
    除了那个老师，不会有任何人来怜悯她，来看望她。
    —
    “嚯。”
    “回神啦。”
    徐君房敲了敲惊愕中的少女的额头。
    “所以，明天就看你的了。”
    “你想要干什么？”
    “我啊。”
    徐君房吸了一口气，说道。
    “要完成一个约定。”
    “约定？什么约定？”
    天狗少女从屋顶上探下脑袋。……就知道你没走远。
    ——那之后怎么样了——
    【下午三点整，来（255,254,34），有要事相商（PS.告白也说不定噢）
    署名：黑谷山女】
    “……就是这儿了吧。”
    荷取看着眼前这栋银色的小屋，收起了小纸条，捂着自己快速跳跃的心脏。门口幽深，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超紧张。
    “我进来了……？”
    她迈步进入。
    咔。
    脚底似乎踩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机关。
    哐当，大门关闭，灯光全开。
    ——
    门外。
    “大功告成耶”
    三人相互击掌庆贺。
    “这次能把荷取带出来全都亏了你啊，文文。”
    徐君房揽着射命丸的肩膀，一副“哥俩儿好”的表情说着。
    “昨天我还以为你会跑去告密咧。”
    不好意思，我原本是想这么干的。
    “不说这个。”
    射命丸打了几声哈哈。
    “那个故事里面，那封信到底是谁写的，里面写了什么？”
    “……这个。”
    徐君房转过头，笑容从脸上消失。
    “写的是月都最新机密科技武器情报，至于发信人——”
    ——是我。
    ……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