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君房霍青娥》日常篇贰 第三十六话 can did friend？

    人类和河童，从很早以前就是盟友。
    当然，这只是据说罢了，“尻子玉”这种恐怖的传闻，也从来就不是空穴来风。
    河童帮助人类维护河流的平定。
    人类风险给河童足够的“畏”，从而使妖怪的“存在”继续存在着。
    妖怪之山，人迹罕至的溪流至九天瀑布附近。
    时间是凌晨，原本应该寂静无声的溪谷此刻却违和地传出一段词句。
    “破阵子·河城荷取。”
    在喧闹的瀑流声中，传来了那沉着空灵的声线。
    “溪水粼粼日暮，妖山烁烁长辉。浮影悠然心帷幄，风雨初霁人未回。仰首观虹归。
    还记风神叶染，渔歌欢宴身颓。
    遍地寒花秋唱晚，悬瀑九霄云海摧。
    无忧梦里追。”
    叼着条黄瓜，将燃烧着照明用的青色火焰的宝刀【瑞凤】插在一旁石缝里的徐君房，一边把玩着手里的小铁片，一边无聊地随口吟诵着生硬的词句。
    鸽了午饭和晚饭和一个通宵，燃烧起研究人员的热情的徐先生，只啃了荷取友情赠送的两个黄瓜，就投身到了那轰轰烈烈的科研事务当中。
    可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吧，在其努力之下，多少有了那么一丢丢的成果。
    非卖品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制作这个用到的东西也一样。
    作为主要用料的，有……
    用来收纳厄运的，三分之一个麒麟角，顺便还免费附赠了治愈效果；
    作为凝固用料的玄铁，把研成粉的麒麟角给固定了起来，也是在试验中最有利于控制驱散的范围的佐料；
    作为连线的火鼠毛发，增加了防火功能，耐水功能，以及最重要的加固功能。
    当然，原型还是按照破损的护身符上的回路来做的，但这性能上来说，可是要高上了十倍不止。
    累死了。
    说起来容易，真的制作起来才发现，那是要多困难就有多困难。
    幸亏那荷取拜托的人是自己，换作那位山西腔调的邪仙的话，恐怕就得拖上个半年有余了吧。
    咯啦。
    正这么想着的徐先生，叼着的黄瓜，突然就少了半截。
    超危险飞踢！
    咚。
    “唔咳——”
    显出身形的少女被徐君房一拳揍进了瀑布底下的小池塘里。
    “不是说踢的吗！？”
    “好歹也算是杰出科学家之一，逆向思维——逆向思维懂不懂的啦！”
    啊疼疼疼疼疼……
    捂着肚子从水中探出头来，撅起了嘴的荷取还在不住抱怨着。
    “再说了，只是半根黄瓜而已……铁公鸡的形象，盟友你到现在还没改掉吗。”
    此言差矣。
    并不是为了“黄瓜”而揍飞的你，而是对于你这样除了研究零件就啥事都不关心的家伙来说，“用拳头说话”是最能长记性的行为。
    他冷哼了一声，说道。
    “来这么早，天都还没亮咧。”
    “是因为盟友说‘提前完工’了啦，就稍微有点激动……等，你不也这么早吗！”
    我？
    只是想要找个地方试验一下道具的性能罢了……绝对不是因为搞定了技术性的难关而开始得意忘形起来了喔！？
    带着黑眼圈和连天哈欠的道士，心虚地将视线偏向了一旁。
    “那么。”
    荷取不好意思地捻着自己那湿漉漉的马尾。
    “实验结果呢？”
    问得好嘞。
    “空灵挂件，怨灵系带，力量护腕。”
    把三个道具排成一排放在地上，徐君房的语气显得得意了起来。
    “那个KEY小姐我虽然不认识……不过三种形式的厄运控制器，总有一个你喜欢。”
    “据说制作起来很困难，那为啥一口气做了仨的？”
    啧啧啧，这你就不懂了吧。
    “再怎么精细的法器，在作为‘容纳厄运’的载具的时候，总归是产生必要的损耗的。
    虽然在我的改进下，这里的每一件宝贝都有着上百年的使用寿命，但保质期这玩意……也就百年而已了。”
    “所以就多做了几个，以备不时之需？”
    可以这么理解……吧？
    那为什么看起来都很想D○TA2的道具的。
    是因为“爱”啊。
    终于是说出口啦，这个最重要的原因。
    难道你去制作那些应用方面很奇特的机械不是因为爱吗？
    那是因为！
    从外面绝对打不开从里面一打就开的隔热保险柜、有百分之五十几率自爆的大气生成装置、在发光的地方能够使用的手电、强行步行鞋、帮你接电话但只是把电话举起来的机器人，等等等等……
    “那些可都是伟大的创新与发明啊！”
    “强行说得像这么一回事，你就不怕哪天神奈子把河童的活动经费全都扣光吗！”
    看着眼前这只理直气壮、据理力争的水中少女，徐君房无奈地叹出一口长气。
    “还记得以前一起合作的时候吗。”
    “是说，在联手对抗鬼族的那会儿？”
    歪头思索了一会儿，在荷取的脸上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
    “那可是过得非——常开心的一段时光喔！”
    一开始打算借着那会儿荷取的糟糕发明和各种意义不明的机械设计图纸来发挥发挥的徐君房，在看到她天真的神情之后，也变得不好意思了起来。
    咳嗽、咳嗽。
    “你说是，就是吧。”
    “说起来，那时候的研究之一还摆在河童之里的科研博物馆里面呢。”
    哪个？
    就是“那个”啦。
    “那个”啊……
    “那台大家伙还没没销毁吗，记得还是灵鸠管事儿的时候，那只天狗就不止一次想要砸掉‘损害妖山联盟形象’的机器的来着。”
    顺着她的话语，徐君房也摸起了下巴，换上一脸怀念的神色。
    萝莉御姐随意转换器，记得是叫这名儿来着。在研究这玩意的时候，咱们还在为了幻想乡不至于在将来的月面战争中科技被拉下整整一个时代，而努力奋斗着呢。
    至于那台在制造事故中意外摸索出来的古董，也算是你那古灵精怪的“河童脑”自由发挥的结果了吧。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我配合着你的思路，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把这玩意给拼装了起来，在第一次试运行的时候，就因为调错档，差点把自家的老大给还原成刚出生的幼儿。
    回归现实，将视线放到那水中探出的小脑袋上。
    有过月都研习经历的自己，是将所有对于先进科学的想法，一股脑地教给了眼前的这只小小河童。
    真是个有着意外单纯的心性却只知道如何挥舞扳手的，科技方面的鬼才啊。
    “说起来呀——有在听人说话吗，盟友先生！”
    “在在在……什么事儿？”
    “最近的话，诹访子大人要求使用过那台机器喔。”
    诹访子？
    喔，终于忍受不了蓝白和威严大妈的胸前压迫，想要多少挽回一些形象了吗。
    “那么，结果呢？”
    对这类八卦提起好奇心的他，顺水推舟地询问了下去。
    “结果的话，因为是神明，就算加速到一千年以后还是这么大只。”
    荷取一边说着，一边做了个“只有这么点大”的手势。
    “神明的体格，似乎是和信仰的多少有关联的。
    要想长大的话，时间并不是必要的要素的样子。”
    信仰啊。
    作为作祟神而存在的她，并没有因守矢神社的旺盛香火而得到多少信徒。
    换言之，抛不掉的萝莉属性吗。
    “盟友一定在想很龌蹉的事情。”
    “哎？”
    “露出了毛骨悚然的笑容。”
    哪有，哪有！
    端正其表情，迅速转移话题。
    他指着地上三个在青炎的微光下染上一层神秘的色彩的饰品，说着。
    “赶紧都拿走吧。
    我上午还有课，差不多也该赶回去拿教材了。”
    嘿。
    把饰物从地上抄起来，小心翼翼地塞进自己腰间别着的小袋子里头的河城荷取，似乎对徐君房口中的“教书”产生了一丁点的好奇心。
    “盟友的课程的话，和曾经教习我的那些知识一样吗？
    是说相对论啊，曲速空间航行学说之类的……”
    “又不是专职研究这些东西的河童，生活在人间之里的学生们，要懂得的知识跟你不一样啦。”
    把手挡在凑过来的河童面前，示意这位湿哒哒的两栖生物不要弄湿自己的衣服。
    “像是农耕的技巧，人类文明的发展与传承，幻想乡历史勘误之类。”
    哎——
    肉眼可见的，在她从希望变为失望的脸上，挂上了丝毫的失落。
    也不是不明白原因。
    先前说过了，眼前的这只只能算“丫头”的小家伙呀，是个不世出的超级天才。
    那些复杂到其他河童听了就会觉得脑袋发胀的理论知识，她能够在一遍之内就做到融会贯通，甚至应用于实践当中。
    这样的天才，在取得了河童之里“总工程师”地位的同时，注定是不会有同类存在的。
    连共同讨论机械构造的同伴都没有，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地制作着超前道具的她。
    仅仅是“好厉害”之类的夸耀的话，是无法得到其认同的。
    意识到自己“自以为是”的授业行为对对方生活造成的影响的徐先生，眼瞳中带上了一丝愧疚。
    怎么说曾经也是自己最得意的学生，反而因为“知识”而失去了本应有的正常生活的话，就是他这位先生的失职了。
    被手掌覆盖在湿漉漉的帽子上的荷取，轻声发出了疑惑。
    “那个。”
    蹲下身，与荷取平视的单马尾道士。
    朝这位小小的河童做出了许诺。
    “要是平时在研究上遇到什么问题的话，来找我一起讨论……也不是不可以喔？”
    “……”
    “毕竟，咱们是盟友嘛。”
    “——嗯！”
    那之后。
    徐先生见到了。
    自他认识荷取以来的，少女最灿烂的笑容。
    ——
    说起河童和人类的盟约的话，可以追溯到六、七百年前的样子。
    那个时候，幻想乡还不是幻想乡，是被称作“远野”的福地。
    你要我具体一点……
    我想想，大概就是射命丸文只有你们这么点大的时候吧。
    在那个会儿，鬼还在地上作威作福，占据着现在的妖怪之山，为实际上的最高领袖。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大概是一千年前吧，受到谁的召集，陆陆续续地聚集到了这里。
    力之勇仪、怪之萃香、还有另外两个恐怖的存在，一起统治着妖怪之山，以及以它为中心方圆百里的地区。
    和现在分崩离析的四大天王不同，当时的鬼族是非常团结的，是能够对周围生物、乃至远野的势力平衡造成最大威胁的种族。
    迫于生存的巨大压力，天狗一族选择臣服于鬼族，而走投无路的河童一族，则选择寻求人类侧强者的帮助。
    同样迫于生存的压力，意图寻求更多资源空间的人类们，与本应互相敌对的河童，结成了所谓的“同盟”。
    然后，就是与鬼族的全面战争了。
    鬼族不会退让，人类和河童，还有其他结成联盟的种族也没有理由退让。
    那是为了自由。
    那是为了家园。
    同样为了生还。
    多少个人类的村庄付之一炬，多少个妖怪种族就此匿迹。
    没有人说过退缩。
    没有人说过屈服。
    单凭为死去的人复仇这一点，就已经没有了任何屈服、让步的理由。
    这场混乱的争斗，一直持续了近百年之久。
    新任的天魔大人——灵鸠伊凛，终于平定了天狗部族内部的混乱，在长老会的支持下，于当时的鬼族内部，争得了一席之地。然后，鬼族遭到了来自自己最信任的属下的“反戈一击”。
    虽然还有抵抗，但已然溃不成军的他们被赶下了山头，在一名天王壮烈牺牲之后，被迫签订了投降条约。
    另一名天王她耻于接受这个结果，愤而离去，与妖怪大贤者一战后不知所踪，被鬼族视为禁忌而加上了“叛乱”之名。
    至此，
    远野上的人类与妖怪，终于依靠自己的努力，而赢来了短暂的安宁。
    离开人类社会的河童们，回归了妖怪之山，与天狗们一同，建立起了长久的安定社会。
    被称为“妖山同盟”的存在。
    当然，鬼族的传统还是不能少，抓个人当人质啊，与人类的强者打一架什么的，还是家常便饭、老生常谈的东西。
    “对付鬼族的话，用炒豆子就可以了。”
    不知何时起，流传出了这般无根据的谣传。
    再过一百年，终于彻底安宁。
    换代后的人们。差不多都已经忘记了鬼族留下的恐怖。
    它们的传说，只留在了为数不多的几个“经历者”的记忆当中。
    至于现在嘛。
    寺子屋。
    “剩下的鬼们，都安居乐业在幻想乡的地底，那永不见天日的废狱当中。”
    房合上手里的书籍，徐君房对教室里凝神倾听的众人拍了拍手。
    “回神了回神了。
    《幻想乡野史·鬼族篇》到此为止，希望各位同学能够支持我的新书，在今天下午的签售会上多多捧场……”
    哎——
    发出这般抱怨声的学生们，投来了各不相同的鄙夷视线。
    “不然你以为，我会好心到给你们这般解说？”
    他撇了撇嘴，说着。
    “而且最近我确实已经入不敷出了，所以还是稍微体谅一下我吧……今儿个一大早找文文要宣传再加上借钱、找出版社首印的，可是连老本都搭上去了，眼看再卖不掉就得当厕纸捐献给公共设施……容易吗我！”
    道士先生，稍微稳定了一下情绪。
    “亲友团，下午就指望你们活下去了。
    硬指标是每人买两本，家里是贫困户的就买一本，实在买不起的就来造个势……都别走啊！？”
    学生们迅速从寺子屋撤离了出去，完全无视在身后叫唤的徐君房。
    至于徐先生嘴里说的、书里写的有多少是真话？
    这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了。
    昨日的盟友，也会变成形同陌路的生人。
    芥川龙之介所书写过的河童之里，和人类一同并肩作战的河童们，还有那消逝于久远之久远的同盟。
    也许真的存在过吧。
    今昔幻想乡。
    Candidfriend?
    愿有朝一日，彼此的羁绊，不会化作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