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君房霍青娥》妖戾丰原篇 最终话 似有似无的净化

    迷途之家附近。
    地上，现已彻底进入夜晚。
    并不是由于时间原因的，而是因为那已然形成幕布一般的黑雾，完全地吞没了幻想乡的天空。
    人间之里的危机，在徐君房和神子不懈的努力之下，也终于算是解除了。
    不再有怨灵从地底涌出，那灵知未开的妖兽，也不会轻易受到怪物的操纵。
    “用三个字来形容一下，阁下目前的感受吧。”
    “得救了——”
    脱力状的徐君房和神子无力地倒在草地上，打心底里赞美着生命的美好。
    能从那旨在将魂魄烧成灰烬的大熔炉活着回来，这可是足以写进英雄传里的不得了的壮举。
    “能再次看见地上夜空实在是太好了……诶，不对。”
    正在享受逃出生天的成就感的徐先生眉头一皱，发觉事情并不简单。
    “灵梦和魔理沙呢？”
    不在不是很正常吗？
    不，我的坐标传送定位在灵梦的支援装备上，要是传送过来的话，和支援装备绑定的灵梦也应该在附近才对，为什么这儿会一个人都没有……
    被他这般提醒的少女，尝试着将耳罩挪开了些许。
    “呜哇。”
    不思议的眩晕感，差点让她失去站稳脚跟所必备的平衡。
    “充斥着如此强烈的‘想要杀死某人’的欲望，这里果然是……”
    穷奇的藏身之处，吗。
    放开了扶着神子肩膀的手，踏前一步的道士先生，擦着了手边的净化符纸。
    ——要不是手松得快，怕是那汹涌的戾气就要反噬到他自己身上了。
    “灵梦她们，看来是遇到麻烦了。”
    “是说灵梦她赢不了对方，吗。”
    从他的话语间估算着对方实力的神子，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话说这儿是哪儿？”
    “穷奇的藏身之处。”
    “不是，我说这哪儿！”
    看似寻常无奇的小树林间，建着一座还算宽阔的庭院。
    回头看去，本应该有着些许微光照耀的来路，却如镜花水月般扭曲、虚无。
    “这里是迷途之家附近，乃幻想乡的妖怪大贤者，八云紫的住处。”
    迷途之家。
    消失的幽幽子。
    那张模糊的纸条。
    不见踪影的灵梦。
    还有既不在白玉楼，也不在地灵殿的穷奇……
    捡起地上的红色丝带，右眼皮不禁跳了一下。
    “看来，事件的发展又要超展开了啊。”
    “像是最终BOSS之类的？”
    “不。”
    更正着少女的话语，向庭院方向走去的徐君房，如是说道。
    “是类似于‘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赢的最终BOSS’之类的家伙吧。”
    不可能赢……阁下您说，那咱们现在该做什么？
    向这美好的世界，献上最诚挚的祈祷。在心里头念叨着那些道法无穷的祖师爷的名头，两位平时都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德行的道士，现在只觉得头皮发麻。
    迷途之家就在眼前，看起来和原本的并没有区别。
    但，从门的那一头流窜出来的杀意和怨恨，已经强烈到不需要神子的提醒，就能感受得到的程度了。
    “穷奇的藏身之处，正是幻想乡的守护者居住的地方？”
    苦笑着的她，这般说道。
    “这还真是，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啊。”
    随着落下话音一同响起的，还有吱嘎作响的开门声。
    从那里头款步而出的，是显露着一如既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的金发女子。
    神隐的主犯——八云紫。
    “你这家伙，是怎么上得了八云紫的身的。”
    然而，徐先生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说得如此浅显直白。
    “无论是灵力还是能力，都不在一个层面上吧？”
    为什么，他能够否认对方的身份，否认地如此直接？
    理由很简单。
    八云紫才不会老老实实走门呢，她那样懒到骨子里的妖怪哇，可是宁愿趴在隙间里一辈子的。
    那“穷奇”，看来也没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
    更没有开口和他寒暄的想法。
    深紫色的妖瞳当中，闪过一抹杀意。
    “欸？”
    “危险！”
    轰隆。
    徐君房和神子原先站立的地方，已然被老式列车的废墟所掩埋。
    “确实如你所说，凭借我的修为，在对等的前提下，是如何都奈何不了八云紫的。”
    看着从一旁的草坪上拍着杂草起身的两位，它以低沉到仿佛自九渊魔殿而来的嗓音，做着相当自负的宣告。
    “但你真的认为，我用自己积蓄了十年的戾气再加上半个灵魂作为赌注换来的全力一击，就真的击破不了这女人的结界吗？
    ——别瞧不起人了啊，臭道士！”
    说着说着，话音低沉的怪物，显得感情丰富了起来。
    先前被徐先生扑倒，依旧躺在草坪上的神子，朝道士和“八云紫”之间，用手指比划了一下。
    “你俩认识？”
    “算是吧。”
    咂了咂嘴，从袖口抽出长剑的他，将拇指按在了刀鞘之上。
    “上一次他被消灭的异变里头，我姑且也是参与在内的。”
    嚯。
    “我猜猜，阁下扮演的角色……是鹰派？”
    没那么激进啦，是鸽子，DOVE派的。
    咯啦。
    阻拦在敌我之间的列车，被拦腰斩成了两半。
    “无视别人的话，也给我有个限度！”
    看来，“八云紫”被这两位完全提不起紧张感的道士给气得不轻，这会都已经拿手边的阳伞当剑使了。
    嘛，我们肯定是打不过的啦。对自己的实力无比明了的徐君房和神子，在发觉到“穷奇侵占了八云紫的身体”这一事实之后，就没打算真要和她正面开战过。
    蓝、橙、幽幽子、还有灵梦跟魔理沙。
    人家手里头，光是已知被关在隙间当中的人质，可就已经得伸出五指去数了。
    在这前提下都要贸然开打的话，一点也不符合徐先生的“避战美学”。
    “事已至此，您还接受咱们的投降吗，穷奇先生？”
    “事已至此，还说什么投降！”
    对方的态度也很坚决，不像是随便能糊弄得了的对手。
    “不老不死的道士——徐君房。
    你的名字，也在我的复仇名单上写着。”
    真的假的，阁下做了什么？
    没什么吧……印象里就只是暴打了人家一顿，也没伤及性命什么的。
    “这就已经足够了！”
    ——说的也是。
    生死循环，因果报应。
    “此情此景，就是你一手造成的以暴力去解决问题的现世报唷，那位喝茶看戏的老妖怪。”
    “……你在说什么？”
    “徐先生的意思是，八云紫根本就没有被阁下吞并。”
    只有局内人，才会这般被仇恨蒙蔽双眼，至今都未发现其早就已经如同砧板鱼肉的事实。
    “自以为‘完成复仇’的阁下您，其实一开始就进了八云紫大人‘彻底净化’的圈套。”
    彻底净化……！？
    “十年前的你，在初至幻想乡的时候，曾和我说过自己的志向。”
    徐君房一面说着，一面苦笑着。
    “穷奇啊，本来就不是什么恶兽。”
    “只是丑了点”，也仅此而已了。
    但人类呀，是以第一印象为行事准则的生物。
    当你在妖兽的口中救下了那个小女孩，却反而被其父母认为是“危害人间”的妖物，而遭到博丽巫女的退治的时候。
    你有没有回想起，已经“无可退让”的自己，不得已而离开外界的原因呢？
    “……我不需要你那假惺惺的同情！”
    她狰狞着神色，在身后展开了巨大的隙间。
    “都给我去死吧——飞光虫之巢！”
    然而。
    ——什么都没有发生。
    “哟，算是睡醒啦，露出狐狸尾巴的八云紫？”
    “算是吧。”
    一改先前那散发着令徐君房背生冷汗之威压的形象，面部线条柔和起来的金发少女，浅笑着从隙间里头抽出了折扇。
    “拖时间什么的，确实是辛苦两位啦。”
    还好啦。
    不不不，还是阁下要辛苦一些的。
    真得到了幻想乡的首席keeper的认同，脸比城墙厚的两位反而显得忸怩了起来。
    “说起来。”
    神子拿笏板敲着自己的肩膀，疑惑地皱着眉头。
    “阁下既然是这般大能，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解决掉上身的恶灵？”“这个问题嘛。”
    展开扇子，在其上绘制着幻想乡的大致地图。
    遮住半张脸的魍魉妖怪，在眼瞳中透露出一抹怀念。
    “只不过一时兴起……试图探究了些许，这家伙之所以会流落至此的原因罢了。”
    拥有能够帮助世人的能力，却被视为‘怪物’，处处遭到排斥的穷奇。
    在无处容身、走投无路的前提下，只得选择遁入幻想。
    【舍弃一切身份的魑魅魍魉之主……汝，真的有这么做的觉悟吗？】
    曾几何时，站在人妖两界之间的自己，也被问及过这般问题呢。
    “紫？”
    “哎，啥事儿。”
    “穷奇还在你躯壳里头呢。”
    呜哇，想得太入神了，差点忘记先前的目的。
    朝徐先生的方向做了个鬼脸，八云紫摆出有如“泰坦尼克号”中经典桥段一般的动作。
    意思就是张开双手，然后期待着杰克把她举起来之类的……
    不解释了。
    翻找出“黑匣子”般的法器，装填好弹药、调整完准心之后，他将那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八云紫的心口。
    砰。
    闪着耀眼白光的弹丸穿过了她的身体，然后……
    就这么毫发无损地穿了过去。
    在最后时刻果断脱出了，看来求生欲望倒是挺强烈的。
    在半个魂魄的状态下还想离体的话，不消一炷香的时间，就会自动魂飞魄散的啦。
    作为补救的第二枪也落空了——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他本来就不擅长这般精细的活计，再加上脱离身躯的灵体呀，那叫一个如泥鳅般灵活。
    “还得让专业的来。”
    朝神子和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指着天空中飘向远处的“灵”。
    你们有谁闲得慌的，抬小弟我一手呗。
    【日出之处的天子】！
    【深弹幕结界-梦幻泡影】！
    ……只是说“抬一手”而已，这覆盖半片天空的阵仗，要真是穷奇本体来了估计也得认栽吧。
    在那之后，由徐君房和神子一同，将由于无法适应隙间内“不太充裕的空气”而昏阙的两位人类搬运至永远亭。
    这场闹剧，也就此画上了句号。
    ——吗？
    十年前，博丽巫女的死因究竟是什么？
    八云紫所说的“和自己相似”，指的又是什么经历？
    口袋大会的最终优胜到底花落谁家？
    这些的这些呀。
    且听下回……不，来日分解。
    ——后记——
    待到第二天的太阳升起，异变和笼罩了大半个月的鬼天气一同，在爽快的阳光之下却之夭夭。
    代表着幻想乡自我平衡的结束，让万物重新焕发生机。
    人之里村东小竹林。
    和神子、灵梦以及魔理沙，对这回的“戾气异变”做出巨大贡献的道士先生，正难得地睡着“日上三竿都不见醒来”的懒觉。也不能怪他啦，连着熬了不知道多久的夜，还得满世界地为了“解决异变”而奔波。
    就算是蓬莱人，那精神世界也是有边界的呀。
    轻轻将被抖落到一旁的外套拾起，在拍打整洁后，重新披就到倚窗而眠的徐先生肩上。
    观察着他那沉静睡颜的少女，将额头抵在了他的眉心处。
    “真是，辛苦您啦。”
    不可否认的，在围绕着徐先生身边的所有人，都对于这次异变的圆满收尾，起到了各自的作用。
    包括宗政，那个明明还没成年，却有着一副老练政治家做派的统筹者。
    包括秋良，身先士卒地在妖兽横行的前线冲阵，以雷厉风行的剑术制裁敌人的中流砥柱。
    包括俊也、空我……
    还有，那些连名字都记不起来的，无私的人们。
    若是天狗社会遇到了这样的麻烦，也能如人类般团结一致吗？
    持怀疑态度。
    转了一圈手中的钢笔，将书画着可爱字体的小册子，塞回了上衣口袋中。
    那么，作为自诩人类之上的妖怪的自己，难道连人类都能拿出来的决心，也要畏畏缩缩到这种地步吗？
    ——丢人的。
    深呼吸。
    “我喜……”
    “啊？”
    不知何时，道士已然睁开了双目。
    “你喜什么？”
    “……稀饭还是煲粥？”
    ……来日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