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君房霍青娥》妖戾丰原篇 第一话 驰逐妖邪，莫不奔走

    不知是不是由于异变的影响，反正自“集结各方好汉”的紧急会议结束，也已经过了大半个白天了。
    本应万里无云的天穹却仍旧是灰蒙蒙的一片，天气也变得闷热无比。
    在开始之前先说明一件事。
    兴致勃勃地想要插手异变的绵月依姬呢，已经地被徐先生和八云紫联手，费了好大的劲儿扔回了月都。
    【地球太危险了，你还是回你的月都看海吧！】
    我们的徐先生在踹她进地月通道之前，甚至还这般嚣张地宣言着。
    即便是依姬已经义正词严地强调自己要与月都的盟友……也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幻想乡“共患难、同进退”的决心，但最终还是没犟得过徐先生的驴脾气，被连着床一起丢回了月都。
    希望从天而降的公主大人，不会因其不雅的个人形象，而对王室造成什么不利的影响吧。
    那么，就让咱们一心不乱地看看这场异变吧。
    异变开始的先兆已经很明显了，四散于周围空气中，那些越来越浓重的戾气，已经对一般生物产生了相当不妙的影响。
    就连这座青绿色的小竹屋，和它周边百米内原应生机勃勃的竹林，也染上了一抹不详的赤色。
    砰。
    半掩着的大门，被从外边一脚踹开。
    “徐君房——你在这儿？”
    扶着膝盖，正在大喘气的爱丽丝·玛格特罗伊德，忙不迭地说着。
    “不得不说你们魔法使的体力实在是糟透了，不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在竹林内设置了不能飞行吗，竟然这么点路就跑得这么累……”
    把头埋在一大堆资料里的徐君房，连头都懒得抬起来一下，操作着灵力抽开了一旁的小椅子。
    “坐下说吧。
    这么风风火火地跑来，是为了什么事？”
    露米娅，突然就陷入了昏迷。
    并不是感冒、发烧、或是有什么奇怪生病征兆的样子，就在突如其来之间，这只小小的宵暗之妖怪，就怎么也不睁开眼睛了。
    把背后呼吸急促、面色苍白的女孩小心地摆在了方桌上，她顺便瞥了眼一动不动地趴在桌子上的徐君房。
    这个在其印象当中，应该非常注意个人形象的道士，现在的状况也同样非常糟糕。
    黑眼圈，眼袋，乱成一团、好似鸡窝的头发，就连本来一尘不染的道袍，也是皱得不成样子。
    “你……没事吧？”
    “呜哇，我怎么不知道，那个生着刀子嘴的少女，还有关心人的‘另一面’的？”
    爱丽丝强力踢！
    抬起的马靴，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男人的后腰上。
    啪！
    “痛诶。”
    “不是，你……不躲的？”
    这回就轮到爱丽丝尴尬了。
    按照寻常的话，这位爱作死、喜欢调侃别人、拿人开玩笑的笨蛋道士，至少还是有“闪开所有‘回礼’”的自信的。
    这可是滑溜到连月都的公主大人都奈何不了他的老油条，怎么就能这么轻易地挨打了？
    那一手扶着腰，一手在为医学器材消毒的身影，显现出来的可是说不完的疲惫。
    不是躲不了，而是已经累到了不想躲开的地步。
    侧过脑袋，看向被整齐摆放于桌面、严谨归类的那些密密麻麻的文件们。
    【关于十年前异变的研究报告】
    【由戾气影响范围估测的异变源头】
    【（暂）对降低影响程度的解决对策】
    等等等等，琳琅满目到令人头晕眼花的各种贴满了标签的文件夹。
    这回，是我不读气氛了吧。
    “那个……”
    “怎么突然就忸怩起来了。”
    正在检查露米娅口腔的他，用半死不活的语气发出了这般调侃。
    “这会才想起要报答本人的抚养之恩的话，可是有些为时过晚了喔？”
    爱丽丝——
    爆裂连环踢！
    那之后，算是检查完毕了的徐先生，不住地揉着肿起的小腿，对爱丽丝说着自己的病状分析结果。
    “被戾气所影响，而浑浊了封印内的灵气？”
    “差不多是这么个说法。”
    他白了少女一眼，翻开女孩头侧发带的内里。
    在那里头，好似血管般分布着密密麻麻的漆黑脉络。
    “看吧。”
    “……如此。”
    爱丽丝陷入了思索。
    “对露米娅来说，是解开封印会比较好吗？”
    你白痴吗。
    没给她反驳的机会，他伸出手去，给这位关心则乱的人形师脑瓜上敲了一个“炒栗”。
    诚然，对于露米娅而言，将压抑其妖气、灵力的封印祛除的话，当然会不再受到这般折磨。
    但既然是封印，那这就是有意义而为之的东西。
    假设在解除封印后，化作了对幻想乡危害无穷的大妖，到了不得不退治、消灭的地步的话。
    ——你，下得去手吗？
    捂着脑袋的金发少女，顺着徐先生的话语，陷入了长久的思索当中。
    而趁着这个机会调制完药剂的他，捏着露米娅的鼻子，把浅红色的药水给灌进了她的嘴里。
    “……这药剂是？”
    “净化作用，考虑到露米娅的身子骨，特意将药性稀释了一些。”
    他那张仿佛半睡半醒的脸上，勉强堆出了个还算笑容的表情。
    “5金一件，欲购从速。”
    都到这会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吶。
    抱起在酣睡中、已然消退了痛苦神色的露米娅，爱丽丝对徐君房鞠了个躬。
    “这回，是我欠你个人情了。”
    “没有的事。”
    他摆了摆手。
    “小爱丽丝的委托，我这边可是完全没有人情的说法的喔？
    好歹也是被指定的监护人……要是看管不力呀，才真的要被你那位脾气不好的老妈拿来问责咧。”
    ……你呀。
    “那么，谢谢。”
    “接受您的谢意，爱丽丝大人。”
    ——
    在十年前的那出“惊动幻想乡”的大异变里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之所以会被称作“大异变”的原因，其实只有一个。
    上一代的博丽巫女，在异变当中丧生了。
    “……也就是说，这回的异变源头，和当时那只……‘杀死博丽巫女’的凶兽有关？”
    “算是吧，但我也没很确认就对啦。”
    揉着太阳穴的徐君房，指着角落里那一大摞比人都高的资料。
    “十年前的那只穷奇呢，多少也算是个上古凶兽。
    在身躯被消灭之后，蛰伏于幻想乡龙脉的灵魂，经由十年的雨露滋润，现在又恢复了元气……跑出来试图再掀起场什么风波。
    目前收集到的情报，也止于此了。”
    十年前啊。
    随着身旁露米娅的翻身动作，稍微放低了些声线的爱丽丝，略有怀念的说着。
    “那个时候的话，我记得你好像有说过‘这只穷奇是善兽’这样莫名其妙的言论。”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也总会有看走眼的时候不是。”
    穷奇之兽，厥形甚丑；
    驰逐妖邪，莫不奔走；
    是以一名，号曰神狗。
    “从《山海经》的描述里头，这只长相丑陋的‘大家伙’，怎么也不像是坏人嘛。”
    “图片与资料仅提供参考价值，一切还请以实物为准。”
    尴尬起来的他，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几声。
    “嘛，就结果论来说，现在去评判它的话，也绝对只有凶兽、恶物啦。
    ——你怎么还没回去？”
    “因为担心你过劳死。”
    “吼，爱丽丝你也长大了，终于学会关心人了嘛”“就没这免费的医保福利了。”
    ……
    走走走走走，赶紧走！
    咯哒。
    被黑着脸的道士先生这一番连推带拉地轰到门外的人形师，无奈地叹了口长气。
    得，这句话似乎是戳到人家的痛脚了。
    轻轻关上木门，给露米娅套上外套的她。
    借着上海手中提灯发出的微光，背负宵暗妖怪的人形师，向自家的方向踱步走去。
    ——你有这经天纬地的才能。
    怎么就从来读不明白，玩笑和实话的区别呢？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先不说那消失在夜色中的七色少女，再来看看这头，夜幕下的竹屋又会迎来哪一位新人。
    充分发挥了阿Q精神的徐先生，一边伸着懒腰，一边坐回到了书桌前头。
    当了一回蒙古大夫，也是时候该继续手头的工作了。
    然而。
    “进度到哪儿了？”
    “差不多七成上下……哎。”
    抬起头，和正俯下身看着他的鸦天狗少女对上了眼儿。
    扑棱着身后那对黑翼的风雨之鸦，显然是从开着的窗户“非法入侵”的。
    “不介意我来看望您吧，徐先生？”
    都已经进来了还说什么可以不可以？
    “我说介意的话，你会哪儿来回哪儿去吗？”
    “不会呀。”
    ——那不得了。
    放下了手中的钢笔，徐君房朝这位脸皮厚过城墙的主儿抛过去一个白眼。
    “口袋大会还没结束吧，你这位御用主持。”
    瞥了眼她胸前那张还没来得及摘下的身份牌。
    “擅离职守……不好吧？”
    “有什么关系嘛。”
    坏笑着的鸦天狗少女也没在意什么“主宾有别”，擅自就坐到了他身边的椅子上头——还自然而然地架起了二郎腿。
    一直以来就这副德行，习惯着习惯着也就懒得阻拦了。
    叹了口气，徐君房揉着发酸的眼角。
    “说是来看望我，但如你所见，我现在可是很忙的。”
    没事儿就别来打扰——是表现出了这样的态度。
    【老实讲吧，别看徐先生那一副上辈子没积德的抱歉德行，他的桃花缘可是相当不错的喔？】
    在来之前，作为恋爱大师（自称）的辉夜三三，对她灌输了这般思想。
    【虽然吧，是个人都明白他和天子的那张“结婚证明”完全是权宜之计，也说不好在哪天就真的生出了感情……你想，天子那丫头即便性格烂爆，但长相还是能打个90..80..60分及格的，对伐？】
    那么，自己该怎么办？
    【——捷足先登，先下手为强。】
    是带着这般决心，冒着鸽了主持工作后可能面对的上级责问，才攒着那句“我喜欢你”来到的这里。
    深呼吸。
    “徐君房。”
    “嘛？”
    “我……”
    猛然凑到他的面前，于两人嘴唇间的距离不过一指。
    双手压在椅背上、居高凌下的看着徐先生的少女，眼中所见的他。
    ——是什么样子的呢？
    一分疑惑。
    三分疲惫。
    六分为幻想乡的安定而努力着的，倾注全力的模样。
    “——嘿。”
    她坏笑着后退一步，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
    “整理文件的话，我来帮你吧。
    好歹也算是个文职人员，对情报的搜罗可是很在行的喔？”
    “啊，倒是可以……”
    “是不是以为，刚才我要向你告白了？”
    “不，完全没这个想法。”
    “哎，是吗——”
    “毕竟是射命丸文嘛。
    你那恶作剧的小套路，我早300年前就已经彻底看穿啦。”
    你。
    这个。
    不懂人心的。
    ……笨蛋。
    ——大笨蛋！
    “为啥突然就踢我小腿？！”
    “提神醒脑！”
    “那现在为嘛还踢的！？”
    “因为买了回音战刃！”
    “喂！？”
    ——
    被闷热所笼罩的人间之里。
    由自警队扬起的代表“异变警报”的钟声，响彻整个村庄。
    村民们都已然回到了各自家中，紧闭门窗，在家门口贴上了领来的驱魔符咒。
    十年前。
    这场异变，凶兽穷奇——给人之里带来了至今未能愈合的创伤。
    当时的自警队，几乎所有人，都英勇而壮烈地奉献出了此生的一切。
    十年后的今天。
    卷土重来的怪物，再度显现出了那巨大的身姿。磅礴的妖力，甚至刮起了一阵阵裹挟腥臭的飓风。
    但是这回，对应措施就非常到位了。
    提前发现征兆之后，带领着钦定的“异变处理特工队”早早分发完净化符的徐君房，已然挨家挨户地嘱咐了到时候的“注意事项”。
    尤其是那些个混迹在人类世界中的妖怪，更是被单独拉出来，要求“必须做到熟练背诵”才被允许留在异变发生时的人间之里。
    也亏了这些到处都是的净化符，在戾气遍布半个幻想乡版图的如今，人之里却是完全没有受到灾害的影响。
    当然，这与自警队的各位不懈的努力，也同样息息相关。
    上白泽慧音，已经撑开了“将人之里隐藏”的认知结界。
    但被人类的气息吸引而来的上级妖物们，却不会因此而停下侵攻的步伐。
    在村外的近郊，慧音有些担忧地看着正狼吞虎咽地吃着她送来的便当的众人。
    诚然，自警队至今还没有出现伤亡，而妖物的浪潮，已经被他们击溃了一波又一波。
    但只要是人类，体力就必然是有上限的。
    “在担心咱们吗，慧音老师？”
    嘴角带着米粒、肩膀上戴着自警队袖章的俊也，坐到了她的身边。
    “是觉得‘体力跟不上’之类的？”
    “稍微有点吧。”
    一向以严厉著称的教师，此刻已全然放下了“教师”的架子，带着些许歉疚，对眼前的少年说着。
    “抱歉，为了维持结界，这边完全腾不出手脚来帮忙……”
    “嘛。”
    作为回应的。
    是少年那张灰尘遍布、血迹斑点的脸上绽出的笑容。
    “交给咱们吧。”
    【村东100M距离发现大群疯狂的妖怪朝人之里方向涌来，驻守人员准备迎战。
    完毕。】
    维帕尔的声音，从一旁的广播中传来。
    “又是这儿？”
    轰隆。
    一旁的防御工事被炸开，灌着沙子的布袋掉了一地。
    “维帕尔，你丫——说好的一百米呢！”
    赶紧放下盒饭，抄起手边兵刃的秋良，朝人里广场处架起的高台怒吼着。
    “是还有一百米没错。”
    从爆炸产生的烟尘里走出的，是一对风尘仆仆的身影。
    自称仙人的道士——徐君房。
    以及在后头跟着的，脑袋上起了个包的鸦天狗少女。
    风雨之鸦，传统的幻想书屋——射命丸文。
    “起了个包？”
    “啊，之前在尝试连携技‘一飞冲天’来着。”
    身后的纸制翅膀化作光屑，这位“熊猫眼”的道士，表情多少有点尴尬。
    “然后飞太快了，就撞上护栏……什么的。”
    越过这对笨蛋的身影，俊也看了眼那东倒西歪的沙袋们，再看了眼正含着泪和道士争执着什么的，那只黑发黑翼的“黑心”记者。
    撞成这样还只是起个包，不愧是能在幻想乡里排的上号的“强力”妖怪啊。
    当然，现在可不是吐槽的时候。
    由发狂的妖兽们组成的混合大军，发出的咆哮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那么，各位。”
    捂着文文的脸，把她推到一边，徐君房转过身，朝在战场上的自警队成员们说着。
    “有信心和我一同，把这群嗷嗷叫的家伙们打得哭爹喊娘吗？”
    “嘛。”
    秋良的嘴角，勾起了微小的弧度。
    太刀出鞘。
    “应该说，是本就如此才对吧？”
    短兵相接。
    “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只穷奇人呢？”
    “从头说起的话，一天一夜都说不完——打完架再告诉你！”
    徐君房一边回复着秋良的提问，一边从袖子里顺出一张符卡。
    宣言。
    “半渡【东海的潜鲛】！”
    从地底窜出的一条由灵气构成的蛟龙，带着闪烁的电火花，盘绕在道士的身周。
    紧接着，随着他一声令下——
    “竜が我が敌を喰らおう!”
    等会儿，这“一声令下”有哪里不对！？
    奔流而出的灵龙，纵贯切开了妖兽的浪潮，将所有拦在其身前的怪物们，统统化作了纷飞的尘屑。
    明明这么不正经，但输出为啥如此惊人！？
    发狂的妖兽们感受到了生命的危险，在浪潮的推进中生出了些许乱象。
    趁着这个机会，跳起奇怪舞蹈的徐先生，召唤出了第二条巨龙。
    等会，草裙舞喔！？
    “龙神の剣を食らえ！”
    ……做戏做全套喔！？
    “吐槽之外也要稍微出点力才行啊，俊也。”
    这不是你害的吗！？
    遭到了这“毁灭性”打击的妖兽军团，自乱了阵脚。
    别说前进了，乱成一团的它们，甚至开始了自相践踏。
    只有向前，才行形成攻势。
    若这群缺少智慧的怪物一旦失去了方向，那和沙包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就在此时。
    数十只乌鸦，掠过了自警队众人的头顶。
    然后百只、二百只……数之不尽、源源不绝的“黑潮”，甚至遮蔽了太阳的锋芒。
    接着，款步上前的射命丸文，朝前方比了个“向下”的手势。
    嗜血的乌鸦，如雨点般落下。
    ——END。
    “你这什么表情？”
    擦掉脸上豆粒大汗珠的射命丸文，拍了拍一脸尴尬的徐先生的肩膀。
    怎么说呢。
    “明明应该是我出风头的，这回可是被你完全盖了过去耶。”
    “风头……”
    少女合掌。
    “对喔，忘了给这招起个帅气的名字了。
    ‘天降正义’如何？”
    ——醒一醒啦，你们这俩守望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