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包容一切的幻想乡。
这里,人间之里偏东的小竹林。
这里,一寻常无比的小竹屋。
年代已不可考,只知道里面住着一个自称是“仙人”的白衣道士。虽然说是仙人,但也没有其他仙人那般固定的作息,也时常出现在相距并不远的人间之里教导人们一些农耕技术、医药之理等等,不像其他仙人那样远离尘世。一来二去的,倒也获得了一些村民的信任,出现的频率也愈加高涨了。
今日,清晨的竹屋也和往常一样飘出了晦涩难懂的律诗。
“瀛洲心向蓬莱岛,过迹东国蓦首昭。
海市风靡年月落,蜃楼今日云中了。
灵飘雾缈神仙远,转世断生奈何遥。
无惧天丸生死药,曳然方术索玄霄。”
呼、吸。
深呼吸。
标准的、持续有三秒整的深呼吸。
收起竹简,身穿白袍、一米八上下身材的男人,向被竹绿填满的窗外望去。
“早安,地球。”
“原以为你又在弄什么文艺,结果才刚喷两三句话的功夫就原形毕露了。”
“我知道你有那啥啥啥……呃,穿墙的能力,但!是!”
这位将长发扎成单马尾垂至腰间的男人清了清嗓子。
“下一次请从正门走,我的心脏想来不算太好,多来几下可是要折寿的。
说吧,这次又找我有什么事?我很忙。”
他转身,朝身后的墙壁翻了个白眼。
身后那位头缠环簪的少女操着一口山西风味的中国话,在穿墙的闲暇还朝男人摆了一个假惺惺的微笑。
“哎呀呀,瞧这多新鲜,你这老不死说自己要折寿这样的话……嘿。”
从墙上的洞里头挤出来,她轻盈地跳落到室内地板上。
经由一阵扭曲,穿了个大洞的墙面再度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很忙,忙什么,又在忙着诵读你那些明眼人一品验就知道是无病呻吟的律诗绝句?”
就赏我点脸呗,你这山西范头十足,开口就一嘴烙饼子味儿的大小姐。
道士掩面。
“你不说别人又不知道,一没事做就想着来拆我台,这很好玩吗?
还记得上次丰收祭的时候,我这一上台没说几句你就来叨逼叨逼叨,害得我连着一个月都没脸去人里。这事儿还没和你算上账,你这就又来劲了?”
“这句话我得原封不动还你。上次的法器贩卖会上,你过来我这儿揽洋戏,导致我可是什么都没卖出去还被村民说着‘江湖骗子滚粗啦’甩包心菜砍到头,现在走在路上总有人小声说大祀庙的坏话……这个账,我也还记着呦。”
她随手找了个竹椅坐下,振振有词地说着自己的道理。
男人显然十分地不服气。
“你那个明显就是害人,哪有只要每天坚持做俯卧撑就能成为世界最强的,而且那不就只是一条毯子吗?”
“那你弄虚作假就是对的?紧上卜卦的大旗跟你的后生们谈论不知是哪个评书里蹦出来的怪力乱神,还好意思在我面前显摆……真是戳火。”
少女连珠般的质问让他挑起了眉毛。
“哎哟喂,我还没说你上上回”“不和你喷了,咱这次来拜访可是有正事的。”
她打断了道士的反驳,从袖子里面掏出了一张黄纸。
“今次,这张符咒好像又出了甚问题。”
接过她递来的黄纸,道士仔细看了看。
“呵,赶尸符,你还在用那些个邪术?早就劝你改邪归正了你这人怎么就这么不听人话”“别给了你眉眼就把鼻子蹬房梁上去,关心那些亦正亦邪的事儿烦不烦,好用不就行了。”
被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自觉好心被当做驴肝肺的道士耸肩。
“你无所谓,那我也懒得说。
我看着这东西挺完整的,使用时有什么情况?”
“芳香最近总是说她的手脚不如以前那么好使唤了,在我眼里,她最近也的的确确变懒了许多。”
她把藏好了的腹稿给丢了出来。
嗒。
道士用中指弹了弹手中的黄纸。
“唔,符咒没问题,纸张的年龄也没有问题……”“这我早就知道了,就不能说点靠实的发现?”
他把手中的黄纸递还给了少女。
“符咒绝对不会有问题。既然如此,那么就是你们家的那只小僵尸最近在偷懒了。”
“你在质疑我邪术的水平吗。”
“哈……那就是最近入春的梅雨天气导致这张符咒受潮了。”
“哎?”
“解下了不?”
“解不下……这可是上好的黄纸,防潮工序还是有做的。”
“解不下”就好好听我的分析,不懂装懂的在这儿一个劲抬杠,可是会影响我的判断的喂。
他拿过黄纸,从慵懒的神情中提出了一丝认真。
“气质的改变甚至会影响人的行为,像是幽灵啊僵尸啊这种丢魂失魄的家伙们,那就更没的说了。”
“举个栗子,在阴天它们会显得更加活泼,在晴天它们就会找个地方躲起来;下雨了会懒散,下雪就会躁动不安;落冰雹就会忧郁,刮大风就会愤怒;极光的气质使它们变化无常,五月的天气使它们不想动弹。而这控尸符的作用在支使尸体本身以外,还有压制这些变化带来的影响的作用,相对迟钝的僵尸会把气质变化带来的负面要素积聚在符咒中,直到符咒无法承载为止。现在你解下了不?”
“大概解下了,不过最后一条是被称为‘五月病’的绝症吧。”
她摇了摇头,两束系成环状的丫鬟发,也随着这动作轻轻晃了晃。
“也就是说,得寻个新的符咒来才可以喽?”
“如果你不想要让她一直这么懒散直到梅雨期结束的话……你这什么表情?”
少女摆出一副“我很为难”的样子来。“从现世带来的能用的黄纸,在帮助神子坝堰仙界的时候就已经全部都用完了。”
“哈,那可真是巧了啊。”
白衣道士从袖子里面顺出了一大堆小纸条,向这位为难中的少女投去了鄙夷的视线。
“这里可是有着现成的货色的,赶尸符更是要多少有多少。”
“欸……”
少女接过一大叠画的稀奇古怪的黄纸,神情中透露着不解。
“这样的符咒、每一张上画的道道都不一样?”
“早知道你会这样问,翻到背面看看自然知晓。”
循着他的提示,她把手中的黄纸统统翻了过来。
“这些小字是”
“没错,为了针对不同的气质变化,我特意把符咒分成了24份,每一份对应一个节气,再加上特制黄纸自带的气质发散功能,理论上是可以做到超长期使用的高品质道具。”
“哦?”
少女一挑眉毛,不动声色地把符咒塞到了袖子里。
“你不是说过这是邪术的么,怎么突然间也研究起这个来了?”
“咳,咳咳咳,别误会。”
他用袖子掩住脸:“一开始只是想着‘如果能在你擅长的领域打败你那我就超神了’这样的想法进行的研究,只不过到后面一不小心就做过头了。”
“但是我的擅长领域可并不是控制僵尸哦?”
“当我想起这个来的时候,这一叠符咒已经做完了……”
不愧是徐先生呢,总是会做多余的事情。
“嘛呀,不管怎么样,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少女拍了拍一尘不染的长裙,站起身走向门口:“那么作为这次的回报,咱就不追究你之前的无理傲慢了吧。”
“哦……等等,我那是叫做求实,务精求实你不明白吗!还有说过多少次走门了,你这完全没有在听啊!”
道士看着墙上随着扭曲而消失的大洞,只得发出负犬般的悲鸣。
“因为总觉得,穿墙这样的登场方式是比较有趣嘛。”
墙外传来少女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下次见,徐君房。”
有你这么一个老乡,我也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下次见。霍青娥。”
被称作“徐君房”的男人猛然发觉了一件事。
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这位邪仙给三两下糊弄了过去。
那个用“报”开头,“酬”结尾的单词。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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