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远苍澄橘子》第306章 ——耻辱的手

    和谐历三年，4月6日（2041年10月7日）01:00
    斯堪的纳维亚联盟意大利那不勒斯
    伊凡?伊万诺夫维奇?普希金
    ————————————
    「…………」
    我一个人在自家阳台上，一个人抽着闷烟。
    ——如果不趁现在多享受一些，以后就享受不了了……
    然而，沉浸在欲望之中，显得开始无聊了。
    人类就是如此，为了欲望不择手段，到最后却只留下空虚。
    我自己也是人，但是却总是嘲笑着人类的本性。
    但……
    自己有资格吗？
    我也是人，我嘲笑着人类，也只是嘲笑着我自己。
    「…………」
    瓦尔塔大街和米德加德的战斗依旧在继续，附近的居民们都开始关注着战争的所有细节。
    但我对这个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看着自己那重上几倍的义肢。
    「喂，笨蛋伊凡，」
    在我身后，桔走了过来，她手里拿着一罐啤酒，
    「需要找个人陪吗？」
    「……怎么还不睡，娜斯塔西亚呢？」
    我问道。
    「她早睡了，虽然看起来不错，但娜斯塔西亚阿姨她不想看你这样堕落下去，所以总是要我看紧你。
    我也只是回报你当初在混沌中救了我，并且给了无家可归的我一个住所罢了……」
    「哦。」
    我回答道。
    「嘛……虽然不想承认，但你的确是非常了不起的人，比任何人都要了不起…………」
    「是吗？」
    我发出了嗤笑，把烟掐掉，
    「什么了不起的人……我只是个普通人罢了，连你姐都救不了，我配？」
    「……我姐她…………」
    桔想说下去，但是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
    「……我对不起她，我不配做她的妹妹……
    哪有人喜欢总是想杀掉自己的妹妹呢？她不认我做这个妹妹不是更好吗……」
    「你说橘吗？她才不会在意这些，」
    我深吸一口气，思考了一下道，
    「她讨厌所有人，但是她却爱所有人，橘爱着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无论是谁都一视同仁……
    她也恨所有人，为了保护一个素未相识的人，橘宁愿让自己受伤也会保护那个人，并且把面前的敌人打成灰……
    爱和恨，在她的眼中，其实并不冲突，你曾经做了那么多恶事，如果她觉得你改邪归正的话，或许会原谅你吧。」
    「……我不是很懂姐姐，」
    桔喝了口啤酒，然后用衣袖擦了擦嘴，
    「为什么她会帮助那些根本不认识的人……明明不认识，那些人或许还不领情……
    我记得瓦尔基里死的那个时候，姐姐一直被人批斗……那些都是姐姐保护的人，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她。
    但，就算那些人对她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她还是依旧…………」
    「……橘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容易相信别人，也用着自己很纯粹的爱去对待身边所有的人……
    没有私欲，没有目的，仅仅是单纯的爱。
    所以……和她相处的人，都会觉得她有着一股非常魔性的感觉，会让自己不顾一切去保护她一样，如同工蚁保护蚁后一样。
    然而，这个世界并不是她所想象的那样简单，拿善恶来说……你听说过列车难题吗？」
    我对桔问道。
    「那个恶心的问题吗……」
    桔白了白眼，道，
    「我是不会管这件事的。」
    列车难题其实是一道比较奇怪的题目：
    ——一个疯子把五个无辜的人绑在电车轨道上。一辆失控的电车朝他们驶来，并且片刻后就要碾压到他们。幸运的是，你可以拉一个拉杆，让电车开到另一条轨道上。然而问题在于，那个疯子在另一个电车轨道上也绑了一个人……
    那么你要救那五个人，还是救那一个人？
    如果我来答这一题目的话，或许会拉一下摇杆吧，那一个人死了不关我事。
    仅仅是牺牲少数人换取多数人的正义，这正义真是带有血腥呢。
    但我要说的并不是这个。
    「有个人给一个6岁小孩做了这个玩具，让小孩选择救谁的时候……
    小孩把那1个人放在5个人的行列中，用列车直接撞了过去。
    这说明人性本恶而已，人在脑袋的潜意识中，依旧残留着动物的野性、暴力倾向。
    但你觉得这个真的是恶？有的人觉得那6个人其实都是该死的坏人，他们被瓦尔基里抓住，绑在那里，然后你要拉拉杆？我觉得米德加德人或许会买来爆米花看戏……
    每个人的善恶观定义不同，瓦尔基里的善恶是以法律道德来判断一个人是否是善人和恶人，但西方的人并不这么认为，他们认为瓦尔基里是恶，正在压迫那些【民主斗士】。
    橘她本性善良很难得，她一直以来都是为了所谓的正义而战斗，但是正义的真正定义，她一直迷茫着，所以越来越变得如同一个机器。
    她无法判断什么是真正的善、真正的恶。她一切的正义观、善恶观都是从小到大被瓦尔基里灌输的，那都是借来的。」
    我咳嗽了一声之后，离开阳台，走到饮水机面前，用杯子放在冷水的开关口下，按下扣子。
    【哗啦——————】
    水倒进了杯子里。
    「……我的善恶观，已经奔溃了。」
    桔把啤酒喝光，丢进垃圾桶里，
    「安德烈当初真的对我很好，我为了报恩，才跟着他的……
    他虽然是个疯狂的家伙，但是对自己人特别好，所以我才跟着他。
    正因为有他，所以我才甘愿成为他的杀人工具，杀的人多了，被灌输的理念多了，善恶观就奔溃了……」
    「你那是傻白甜才信了那个人的鬼话……」我摆了摆手道，
    「我不想听手下败将的事情。」
    「要不是姐姐你能打败安德烈？省省吧。」
    桔发出了笑声。
    对啊……开心就好……
    一直笑就好，就保持这样……
    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说起来，伊凡，」
    桔拍了拍我的义肢，道，
    「为什么要做得那么重？」
    「……这是我没能成功救到橘，而做的耻辱手。」
    我把右手垂在沙发上，
    「她依旧是那个麻木的机器，依旧是那个人偶……」
    我握紧着右手，右手发出齿轮的转动声。
    「……你就这么爱姐姐吗……」
    桔问我。
    「……」
    我用右手扶着自己的额头，道，
    「你如果是基督教的教徒，你亲眼看到耶稣的话，会怎么样？
    教徒对耶稣的感情、玛逊教徒对众神的感情、米德加德人民对瓦尔基里的感情，就是我对橘的感情。」
    「…………这么说，你爱的女人是别的人咯？」
    桔坐在我的旁边，问道。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爱，我可以明确的说我爱的是夏蕾……然而她死了……」
    「…………」
    桔别开头，沉下脸来。
    「……」
    沉默，一直沉默着。
    坚强的男人、不顾一切的男人、跟随着欲望行动着的男人，他的心，也不过如此。
    「……所以，你要去瓦尔塔大街吗？」
    突然在这个时候，桔说了这么一句。
    「为什么这样说？」
    我疑惑的看着桔。
    「你既然爱着姐姐的话，想拯救她的话！想给她真正意义上的自由的话！那么……」
    她突然站起来，抓住我的衣领，狠狠道，
    「去瓦尔塔大街！去找她！去把她给我拯救回来！」
    「……！」
    我一时间，脑子没有转过来。
    「没错！姐姐她是瓦尔基里的重臣，现在瓦尔塔大街正在遭遇危险，姐姐或许在里面！
    你如果要去的话！我会陪着你一起去！你去哪里！我就跟着去哪里！
    直到……直到…………」
    桔的眼睛都流出了泪水，
    「直到……………………直到姐姐她……真正成为人的时候…………为止………………」
    ………………
    ——【「那，伊凡你……也会跟我在一起吗？跟我一起拯救世界…………什么的？」】
    脑中，回想起很多人的声音。
    那飘柔的长发戴着厚重眼镜的女人……
    …………………………
    ——【「……你告诉我这个，是让我摆脱暗川的控制，从而真正的活着吗？……那么，把暗川毁掉，把这个虚伪的世界全部毁掉。」】
    圣母一样的白发女人……
    ……………………
    ——【「你的复仇之心，也仅此而已了，本来我可以不追究你，但是，你既然为了这无意义的复仇心的话。那我满足你，开枪吧。」】
    令人深恶的白发魔女…………
    ……………………
    就算暗川决定我成为终极之恶的命运，我也无法违抗啊。
    我轻轻摸着桔的脑袋，下定决心，道：
    「当然会……
    我会拯救她，成为她所必要的恶……
    我会成为她的恶，创造出你们想要的——
    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