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白樱夜》第211章 最后的实验

    “………”
    漆黑的地下研究室之中，老妇人的身影正趴在桌子旁一动不动，安静的空间内传来略显杂乱的呼吸声，那是一名迟暮之人还能证明自己活着的最后的方法。
    压榨式的研究已经做不到了……米兰达老妇人现在的体力已经低到了一个临界值，每天除了大部分时间的睡眠以外，真正能维持清醒的时间只有一小段而已。
    但就算是这一点点本应做出改变的时间，希望也丝毫都没能蕴生出来…
    为什么…就是无法成功呢……
    沉睡着的老妇人早就已经被梦魇所缠身，因为自身的兴趣而起步，再到为人类做出贡献所获得的使命感，下降到后来一次次失败后为了挽回一切的不甘，最后跌落到现在为了赎罪而一遍又一遍重复压榨的忏悔。
    她的一生中不存在希望，完全是由光明堕入黑暗的最恰当的实例。
    诺维雅死去了…陪伴了她小半生的众多的孩子们也都不再归来了，是她创造了他们，但是她却无法将责任负到最后。
    现在大家都已经不在了，米兰达也只能继续重复着前一日的所作所为而已，为的就是在哪一天能将真正的成果制造出来……这样就能向他们赎罪了…就能将心底的这块破洞堵住，不再让痛苦的血液四散而出…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时间没有了呢……
    就算是这样她也没能做出什么，老妇人明白，她的人生也已经时日不多了…等到他们在天国再次相聚之时，她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他们呢…？不……可能她这样的人就注定了会下往地狱的吧……
    一直将一生的罪孽，一点…一点地还尽……
    才能脱出这个轮回…
    …………
    ……
    ‘喀嚓’
    地下室的房门在沉寂中被打开了，走进来的是头发都已斑白的中年人，白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见证着老妇人那为数不多的生命步向终点的前一刻。
    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如何看待这名将自己创造了出来的科研者，她可能并不是一名称职的母亲，仅仅将一切责任都用死来推卸给了别人而已。
    但是毫无疑问的，自己又不得不去感谢她，因为哪怕是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老妇人仍旧没有放弃，然后才将剩下来的所有心血都灌注在了这最后的一次实验之中。
    “老师…您竟然将自己的血液因子混在了里面吗……”
    看着桌子上连测试都没能来得及的实验样本，父亲他默默地发出了感慨。
    科研者，尤其是基因学方面的科研者，都少有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作为实验素材，一是为了做到不产生主观偏差，另一方面这也是一项古老的传统。
    如果真的做出了这样的事情的话，想必她也是没有任何办法了吧……为了寻找那微小的可能性的孤独一掷，又或者是为了向命运表示出愤慨的最终一击…？总之，连这样的手段都拿出来了的话……老师她肯定也已经走到山穷水尽了吧……
    他走到实验桌的另一旁，米兰达的身子还趴在桌子上，丝毫没有想要醒来的迹象。
    双手轻轻拖着身子将其抱起，风烛残年的躯体已经像失去了水分似的十分轻盈，父亲他慢慢地将其放回了床上，这样一个舒适的姿势才利于体力的恢复。
    “咳、咳咳、”
    然而就在这时，老妇人却猛地醒来了，随之伴来的是连力气都没有的咳嗽，一直让中年人扶着她一点点疏通了气道，才终于恢复了神智。
    “洛斯……吗…”
    “是的，我一直在这儿。”
    她睁着有些虚弱的眼睛，凝望着黑暗的虚空。
    “我……可能也快了吧……能将最后的任务交给你吗……帮我…完成最后一次的实验吧……”
    “……好的，老师…如您所愿。”
    经历了与诺维雅的告别之后，父亲的心上也已经是满满的伤痕了，现在再面临另一位的死亡之时，也无法再做出更大的波动了……
    因为已经死过一次的心又将如何死上第二回呢…？
    “那么…拜托你了……”
    了却心事后的老妇人又再次躺倒了下去，看起来身体已经衰弱到就算能活过两天也是奇迹的地步了，但就算是这样她也要强迫着自己起身，那股执念究竟要持续到何种地步呢…
    中年人为其盖上了被子，然后将视线放在了实验台上的临时样本上，基因序列已经重组完毕，可以说是完成了的作品了，然而刚才老师她却还想要自己去完成它，果然是记忆力都衰退到不能清晰的程度了吗……
    他将器皿扶着放入了一旁的机器之内，在计算机的运作声中样本结果很快便被返还了回来。
    ——23岁。
    不行…哪怕是对着命运做出垂死一击了，上天也仍然没能眷顾到身处这片黑暗之地的可怜人。
    这就是最后的成果了吗……
    沉默的父亲已经做出决定了，哪怕是寿命如此之短的新生命，他也将会把这一次的成果抚养成人，一方面是为了陪伴孤独终老的他，另一面也是想要让老师奋死努力的结果至少要有另一位见证人，想让这段可悲的历史不只憋在他一个人的心里。
    但是…在那之前他还能做些什么呢？
    老师已经将它全权交给自己了，而这样的生命也是注定是会失败的，想要创造出长久的生命的想法无疑比创造出神还要艰难，但是就是因为概率无限趋近于零，他才有这样的余裕在这最后一刻与神为敌。
    加入些什么吧…随心所欲地，为了这最后一次的实验…做什么都可以…！想到这儿后他已经拔下了自己的一根头发，如果老师她为了证明最后的决心而使用了她的基因的话，那么自己也有相同的权利在这里大胆地放纵下去。
    提取发丝内的基因片段，混入样本之中，让神也来看一看他们的所作所为吧……
    但是这还不够，仿佛受到了某种气氛的渲染，中年人突然想起了过去与某个已经逝去的人在一起做下的誓言，要由他们三人…三个人一起的力量将这个问题解决才行…
    虽然其中的一位已经去世了，另一位现在也已奄奄一息，但是他并没有想要在这儿将任何人排挤出去，要做的话就做得更加彻底一点，这样才是最终的实验所该有的样子！
    他从腰间的袋子中摸出了一枚小铁盒，放在掌心中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躺着的是从未失去色彩的米色的发丝，那是诺维雅安葬时他所保留下来的，为了纪念故人而作为护身符一样的东西留存在身边。
    但是现在它却起到了新的作用，短暂的工序之后诺维雅的基因片段也被混在了实验样本内，这才是真正的，真正以他们三人的力量所凝聚而来的成果！
    如果有神存在的话，那就将这一击全力地打在它的脸上吧！！
    中年人将更改过后的样本再一次放入了机器之中，但是这一次画面上显示而出的数值却并没有如他所愿。
    ——六个月。
    “………”
    不可思议的夭折不是么，果然嘲笑命运的人最后也会被命运所嘲笑吗…
    ‘呲啦、’
    但是这样的结果却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在刺耳的电流短路声中结果蹦向了48，70，然后又回到了十几岁的程度。
    是坏掉了吗……这台机器……
    他不禁这样想，而结果也如他所预料中的一般最后变成了一堆乱码。
    ——%#@！*
    混乱的屏幕上已经计算不出任何东西了，就像是这间别墅中所逝去一条条的生命一般，现在他们全部都归到了尘埃之中…
    最后，整部机器都被吞噬在了一道蓝光之中，然后随着一阵猛烈的焦糊味儿…报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