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卡维蒂布莱尔》No.2 机器人会梦见电子羊吗？（下）

    当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NeoHongKong从来未被卷入过任何一场战争，就算是一个半世纪之前的那场核战争也没有伤到她分毫，巨大的防辐射墙将她与北方的废墟隔开。NeoHongKong就像是一个被科学与AI智慧保护着的伊甸园，但就在我们不经意之间，一条毒蛇在枝繁叶茂的树林间诞生了。
    “喂，那是什么啊？快看广告牌！”“那里播放的是什么？不是早间新闻吧？”
    “怎么回事？电幕坏了？”“这个人是谁？”
    当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早已习惯的生活只是一座建立在流沙上的城堡，崩塌是必然的结局。我们世界中重重的不平等与不合理在那个时候一齐爆发，而即将面临的就竟然是生离死别之苦，但却对这一切无能为力。
    “是谁侵入了全国广播中心的服务器！？现在立即将它关闭！现在！”
    “不行！管理权已经被对方夺取了！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当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明明有这么多提示，但我们却对其视而不见，好像自己是一个聋子，一个瞎子。只有等到一切连瞎子和聋子都能感应到是时候才幡然醒悟，不过一切都为时已晚。
    在早上九点整，NeoHongKong的所有电幕和视频播放装置中都出现了同一个画面，一个身穿紫色西装的男人，坐在像是新闻演播室的桌子后面——他的头部戴着奇怪的面具，圆圆的布满网点，看上去像是老式的麦克风，这让穿着正装的他看起来诡异十足，就如同一个大声讲出恐怖真相的恶魔。
    “早上好，香港。”男人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就像早间新闻的播报员一样。
    “我同你们一样向往平静的生活，也同你们一样享受着这个社会带来的便利，当然也有稳定职业给我带来的不菲薪水。每天早上九点钟上班，下午五点钟下班，中午饭在工作单位上解决，用三明治或是汉堡包应付过去，晚饭则是回家吃，和我的妻子一起做饭，共进晚餐。或许你们会觉得我和你们中的大多数过着同样的生活，但我和你们并不一样，为什么？那当然是因为我知道——战争就要来临了——一场你们与机器人的战争。或许你会对我的话嗤之以鼻，一边心想着‘这神经病在讲什么鬼’，一边吃着你们手中淡而无味的人造食品，在我看来——这样生活着的你们是幸福但又可悲的。”
    “那么，我接下来要展示给各位的东西，确实会使人大倒胃口，不过这也能让你们明白我口中的‘战争’并不是妄言——在你们不知道的地方，‘战争’已经开始了，在这个幸运、和平的香港的一角，战争已经开始了。接下来的四分二十二秒就是这场战争的最好证据——一场四分二十二秒的屠杀，一场机器人对人类的屠杀。”
    正如他所说，鲜血内脏和脑浆在屏幕上闪烁了四分钟。由于这段视频没有经过全国广播中心的剪辑，‘防止未成年人身心受害’的儿童保护视频锁也没有在电子脑内打开，屏幕上的残忍内容全部流进孩子们毫无防备的电子脑中，对他们而言或许这是第一次与名为“死亡”的怪物进行进行接触。
    “我希望各位对我所播放的视频不要误会，这个小电影表达的东西可不是‘恐吓’，而是‘劝说’——那么是针对什么东西的‘劝说’呢？当然是针对战争的劝说——我希望你们能够减少伤亡，答应我所开出的几个条件：第一，撤离离岛上居住的人类居民，把离岛割让给我们、第二，承认机器人独立国家的合法性、第三，停止生产任何形式的AI与机器人。”
    “如果我们得不到我们想要的话……我就把这个小东西引爆。”扩音筒男子的手上变戏法般的多出了一个小小的移动硬盘般的物体，如果是娱乐病毒上瘾者的话立马就能知道那是什么——DDT的病毒注射器。
    “这不是普通的娱乐病毒，里面已经被我添加了系统炸弹，现在凡是连上网并且使用过DDT娱乐病毒的人脑中都有一颗可以随时烧焦电子脑的炸弹，这些人的生命掌握在我们手中。”
    “那么NeoHongKong的各位准备怎么做？你们有五天时间，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电子脑烧焦而死，还是说满足我小小的要求？”
    “你们之中一定会有人痛苦，有人愤恨。泪流满面的咆哮，诅咒着我的暴行，或是诅咒着这个国家的暴行，痛哭着自己的不幸。为什么，我时常在想为什么会这样？惧怕着，恐惧着自己的死亡？人为什么会怕死？人为什么不想死？我拼命地想，拼命地思考了很久，最终终于得出了结论……”
    “那是因为：我们都是活着的。”
    “当我们害怕起死亡的时候，我们才能说：我们都是活着的。”
    撒哈拉紧紧跟随着凡尔登的步伐，他庞大的身躯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开着路。撒哈拉在凡尔登的背后观察着她经过的那些人，他们都是政府的公务员和工作人员，一个个都神色慌张，将手上的资料来来回回传阅着，高声呼唤着，前后奔走着，就像被人类逗弄而找不到方向的蚂蚁，慌慌张张四处奔忙。
    不过她自己也比这些下层工作人员好不了多少，由于“话筒人”在二十分钟前的信息攻击，警务处和国防部紧急召开了一场会议，撒哈拉正在赶往会议室途中。“抱歉，来晚了。”由凡尔登推开门，撒哈拉整理了一下西装走进会议室，小小的房间里坐满了这个国家的好几名掌权者——国防部部长、军部司令、索尼公司安全保卫部部长、警务处最高执行长官，以及没什么话语权的总统。每个人都沉默地看着她走进会议室的一边，那里有个空闲的位置给撒哈拉坐下。
    “既然现在人都到齐了，那么我们开始会议吧，由于这里有没有电子脑化的人在场，这个会议采用语音交流的方式进行，接下来请听好我说的每一个字。”索尼公司安全保卫部部长站起身，他的手中拿着一份纸质资料。
    “想必大家都看过‘话筒人’的视频了，对事态已经有一定程度的把握了，那么我们话不多说，直接讨论有哪些可行的对策吧。”保卫部部长看向撒哈拉，向她使了个眼色，接着说道：“先来谈谈最有可行性的方法，撒哈拉，把那个拿出来吧。”
    “是。”撒哈拉接过凡尔登为她提着的文件箱，输入密码后从中取出一个熟悉的物品。
    “DDT病毒。”撒哈拉解释道：“我们或许能够从这些样本中寻找删除系统炸弹的方法。但惭愧的是，我们在事态演变至此之前就截获到这些被植入系统炸弹的注射器了，其源头是玖机关在一星期前剿灭的一个贩毒组织。”
    “等等，我记得DDT娱乐病毒是可以从药店合法购买的正规商品，贩毒团伙为什么会选择这种病毒进行贩卖？”
    “那正是问题所在。”撒哈拉接着说道：“我们推测这个贩毒团伙就是为了今天的恐怖袭击而存在的。‘话筒人’很有可能就是在背后操纵这个团伙的幕后推手，他们将植入了系统炸弹的病毒混入药店或是以低价卖出，为的就是为今天的恐怖袭击制造更多的‘人质’。遗憾的是当我们截获这些病毒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应该至少有一千份或者更多的注射器流通在市面上了。”
    撒哈拉的话音刚落，警务处执行长官似乎像是松了一口气般说道：“只有一千份吗？那对我们来说应该是个好消息，只需要在五天内排查这一千份的动向和其使用者就没问题了吧？”
    “你想的太简单了。”保卫部部长以严厉的口吻打断对方。
    “正如‘话筒人’所述，‘凡是连上网络的DDT使用者都会受到感染’，大多数人在日常生活中都会将电子脑保持在网络连接状态，我们无法排除这种系统炸弹可以复制传播的可能性。假设每一个DDT使用者都在使用病毒的时候连接着网络，那么与他进行电子脑有线连接……甚至是无线连接的人都有可能受到感染，如果是那样的话，系统炸弹的数量就不仅仅只有四位数这么简单了。”
    “大概……会有多少？”
    “运气好的话，一万……五万人，运气不好的话……”
    “多少？”
    “上百万，或许是全国总人口的十分之一。”
    “所以说……我们面对的是一起能够一次性杀死十分之一人口的恐怖袭击？”听完撒哈拉对秘密会议的阐述后，布莱尔摇了摇头，就算在她的脑袋里这种事情听起来也太夸张了。
    “不仅如此，还有与大批AI人偶正面冲突的可能，我不知道会不会矛盾升级到全面战争的地步，不过如果真的打起来的话，一定少不了玖机关的事。”
    “更糟糕的话……还有国民。”麦卡维蒂思考着，分析着政府最不想见到的状况。“‘话筒人’是想要利用国民来支持他的机器人独立思想，经常使用娱乐病毒的人都处于社会的中下层阶级，他们对政府和索尼公司本来就充满着不满和敌意，再加上以命相胁，AI有灵论者和颠覆主义者很容易就加入‘话筒人’的团体之中。”
    “一旦不满的情绪爆发，游行、罢工、示威、孤立的个别集合体行动……用不了五天，社会系统就将被完全打乱。届时，不仅仅是离岛，可能整个NeoHongKong都会陷入无政府状态之中。你想想……当世界上经济实力与科技力量数一数二的国家陷入无政府状态时会发生什么？外国势力或者其他巨头公司进行武装介入，后果无法想象。”
    “那么……我们要怎样做？”美杜莎问出了关键性的问题。
    “当然是抓住‘话筒人’他身上肯定藏有系统炸弹的密码，通过网络解除人质身上的炸弹。”
    “不行，仅仅是抓住他是没有任何效果的，系统炸弹的起爆密码很有可能就记录在‘话筒人’的电子脑内，我们抓捕他的同时只要稍稍慢了一秒钟，他就很有可能就在脑中启动引爆系统作为报复，如果是那样的话一定是我们所能想像的最糟糕的结果——国民的大量死亡。”
    布莱尔点了点头，很少能见到散漫而且大大咧咧的她在认真地思考。“可行的办法很少……我所能想到是在对方发觉之前就将其击毙或者烧毁对方的电子脑，比如说远距离狙击或者电子攻击……结衣、美杜莎，你们怎么说？”
    “只要找得到他，那么，狙击就没有问题。”结衣机械般地回答。“狙击是没问题，但电子战就有点麻烦了啊。”美杜莎面带难色，她咬住手指，眉头紧锁。“从早上的视频来看，足以证明‘话筒人’是一名超A级的黑客，我倒不是说我在电子战方面不如他，不过对方在我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袭击了索尼电子军工，还接管了全国广播所有频道的控制权，手下还控制着一支军用人偶部队，可以见得对方的实力所在，他一定是个非常难以对付的敌人。而且我们对他本人还一无所知，名字、外貌、ID验证码、身处何地……要从几千万个电子脑终端中找出‘话筒人’的确切位置简直是大海捞针，我们连一点优势都没有。”
    正当美杜莎一脸沮丧地自暴自弃的时候，撒哈拉经过了短暂的思考，她环视各位，说道：
    “不，我们有‘话筒人’绝对不曾拥有的优势——玖机关是秘密警察部队，也就是说……我们可以越过警务处的权限进行独立调查。”
    “方法不限、资金不限、没有上级的干预、无视法律，只要找到他，找到他，不管用什么办法……唯一的限制只有时间。在五天之内，予‘话筒人’以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