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卡维蒂布莱尔》赤诚之心(一)

    这里是荒野,典型的美国内华达州的荒野——荒谬的、愚蠢的、寸草不生的西部荒原,晚餐盘子里吹进来的沙子比天上的星星还多,到处都是郊狼、蝎子、毒蛇与嗑药磕到大脑都坏掉的劫匪。
    在这种环境下生存着的人民也是同样的凶险、狡诈、可笑,愚蠢到会为了一听没有过期的猪肉罐头而大打出手。不过,比起猪肉罐头,更值得他们争抢的是威士忌或者啤酒。经过长期的酒精和药物的洗礼,这里的很多劫匪的脑子都不正常——比如说现在,一名看起来像是头目的匪徒正在尝试着殴打他们从一户农家偷来的牛,理由是那头公牛不产牛奶。
    麦卡维蒂靠在对方看不见的阴影中,他将头顶上的牛仔帽取下来抖了抖灰尘,本来是棕色的帽子被美国西部肆虐的风沙磨去了光泽,变成了暗淡的灰色。他向对面的布莱尔使了个眼色,叫她戴好捡来的防毒面具,免得被人记住他们的长相。看见布莱尔已经老老实实地戴上伪装装备之后,麦卡维蒂将那柄常用的武士刀从自己的手心中抽出,同时布莱尔也将她背上背着的海军连发步枪抵在肩上。
    “呀哈哈哈哈!”对此一切还毫不知情的劫匪们还尖利地笑着,那名殴打老牛的头目甚至还坐在牛背上学起了牛仔。
    布莱尔探出头向被火光围绕着的劫匪们望去,竖起四根手指头示意对方有四个人,麦卡维蒂点点头,他握紧了手中的刀刃。“听我信号,准备开始吧。”
    这里是美国西部的废土荒原,破败的村庄和房屋四处可见,自然也滋生了许多如杂草一般的匪徒们,劫匪们很喜欢聚集在这种以前建筑物的废墟之上,一边在废土中四处寻找着各种各样的破烂玩意儿一边做着打劫偷盗的勾当。晚上就在这种稍微有点样子的破房子里生火扎营,一边发着疯一边喝酒。
    麦卡维蒂在断壁残垣之中俯下身子蹲着潜行,向嬉笑着的劫匪们靠近着,他回避着其中一个嗑药过多的家伙不正常四处扫射着的目光,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坐在倒塌圆木的一名劫匪的背后。
    银色的刀锋如同切开黄油一般穿透那家伙的胸膛,让他发出一声尖利地怪叫后快速地死去。被尖叫声吓到的劫匪们乱作一团地嘶吼,将手伸向自己腰间别着的左轮手枪。但是,这时从远处奔袭而来的一颗步枪子弹将其中一个劫匪拿在手里的手枪打掉,另一发命中了他的鼻梁,将他的脸部完全地改造变成了一颗凹陷的西红柿。
    “哇呀呀呀呀呀呀!!!”刚才那个嗑药过多的赤裸着上身的强盗似乎正在瘾头上,他连枪也不拿,从地上捡起了一把菜刀怪叫着朝着离他最近的麦卡维蒂冲来。麦卡维蒂冷静地将刀身横打,“锵”地一声把他手中生锈的菜刀打落,同时调整着刀锋的轨迹,自左肩到右肋地把他劈作两半。
    只剩下那个骑着牛的头目了,他大张着嘴巴坐在牛背上似乎是被吓傻了。见到对方好像没有要攻击的迹象,麦卡维蒂谨慎地靠上前试图对话。
    “喂,那边那个,如果你不想变得像你的同伴那样的话最好把这头牛还给清泉镇的村民们。”麦卡维蒂稍稍露出威吓的颜色,虽然他带着防毒面具,对方根本看不见他的脸。“这头牛是从清泉镇偷来的吧,难道你愿意为了一头牛而送命吗?!”
    对于麦卡维蒂试图和平解决矛盾的话语,那名匪徒头目还是一脸茫然地张着嘴巴,似乎也是因为药物的关系让他的思维飞翔到了远方。突然间,他如同刚被睡梦中惊醒一般,从怀里抽出一根装满液体的针管,用力地一针扎到他屁股下的牛背上,那头温顺的耕地水牛眼睛立即充满了血丝,如同看到了挥舞着的红旗一样向着麦卡维蒂冲过来。
    “喂喂喂!怎么还有这一招!”麦卡维蒂向旁边纵身一跃,像是躲开飞驰而来的火车一样。那头发疯的牛载着它背上发疯的人撞开了屋子摇摇欲坠的墙壁朝着美国奇妙而愚蠢的荒原上奔跑起来。
    麦卡维蒂和布莱尔目瞪口呆地张着嘴,因为防毒面具的关系他们的嘴巴还无法张开到最大,不过布莱尔马上就反应过来,她迅速地端起手中的连发步枪,瞄准着那牛背上颠簸着的疯子的后背,果断地扣动扳机。
    “呀哈哈哈哈哈!!!”被击中的劫匪头目发出听上去好像很高兴地怪叫,听说失血过多的人在临死时会产生迷幻的快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总而言之,他重重地从牛背上摔下,像是运葡萄酒桶的马车轮胎坏掉将酒桶摔下来一样。
    “真是疯狂的世界啊,麦卡维蒂。”
    “别吐槽黑色幽默了,还不快去把牛追回来!”
    ···
    “真是太感谢你们了!丢了南希这老家伙的话我们下半辈子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了!”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头和他的老伴紧紧地握住麦卡维蒂和布莱尔的双手,眼中饱含着激动的泪水。“虽然我们这两把老骨头都没什么钱,不过如果你们缺水的话我们这里倒是一大把一大把,如果有需要的话就来我们的房子里把水壶灌满吧!”
    “不用了谢谢,我们的水壶还是满满的。”布莱尔摇了摇头,“你们二位知道要去维加斯该怎么走吗?听说那里很安全,不像是废土荒原这样危险。”“你们是想要去维加斯啊,要是我们这两把老骨头有足够的钱的话也会去那的,足够的食物、没有风沙、没有强盗……唉。”老头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能在维加斯安全地定居是每一个荒原上挣扎生活着的人的梦想,不过住在那里的都是所谓的“上流社会”和有钱人。“哎呀,你看我这老糊涂的,你们是问怎么去维加斯对吧?顺着这条15号公路一直往北边走,路的尽头就是维加斯城了。”
    “谢谢你们了,那么我们现在就动身吧。”麦卡维蒂向着北方望去,虽然大荒原是那么平坦,但是却看不到维加斯的身影。它就像是废土上居民心中的一个梦,虚幻而遥远的梦,如同海市蜃楼一般遥不可及。
    麦卡维蒂与布莱尔继续往北方行走着,他们并不像是到维加斯去追求富贵与财富的人,有一个原因驱使着他们远离废土,朝着遥远的维加斯进发。
    ···
    马可士神父站在几具刚被杀死不久的尸体旁思考着,他浑身上下布满着各种各样缝合着的伤口,这些伤看起来并不是最近才留下的,而是属于遥远的过去,甚至比这个时代还要早的过去。虽然身体上的伤口缝合起来了,但是他内心中深深的伤口无法被缝合起来。
    时代已经变化了,不再是属于魔法的时代,由魔术汇聚的力量被火药和飞速狂飙的金属铁块代替,即使身着再坚硬的盔甲也会被子弹击穿。作战的方式变化着,杀人的武器变化着,生活的方式变化着,但是人类却还没有变化,当然,马可士也没变——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没有变。
    他将手中的刀换成了枪,将红白色的神职人员衣物换成了格子衬衫与皮大衣,戴上了美国西部典型的牛仔呢子帽,这让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神父。
    “找到什么东西了吗?结衣?”他询问着在尸体旁翻找的小女孩,这个被称为“结衣”的女孩有着一头天蓝色的短卷发,穿着白色的衬衫与破破烂烂的牛仔裤,如同荒原一样布满风沙。她头上戴着的防风眼镜也被砂砾磨损得有点模糊不清,但是却挡不住那张面无表情如同扑克牌一样的脸。
    “只有几美元,还有很多的药片。”结衣张嘴说着,并没有表露出任何的情感。
    “把美元留下,把药烧掉。”马可士简单地下达命令,虽然他并不是一个经常下达命令的人,不过自从在废土的破房子中捡到结衣这个无言的小女孩后他就明白这是结衣最容易理解的交流方式。马可士一开始觉得很奇怪,在废土上带着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孩子根本就是累赘,但是当马可士见到这孩子的眼睛时,在其之中闪耀着的蓝色光芒令他联想到他赠与他百年前的恋人的一颗宝石。
    于是,马可士便收留了这个小女孩,他训练着她如何战斗,如何在废土中生存。结衣学得很快,就好像是天生就为此而生的一样。
    结衣点起火,将那些劫匪们嗑的药全部丢进火中,观察着火焰噼啪作响。而马可士则观察着地上的尸体,想要找出是什么杀死了这些愚蠢的劫匪。
    “有两个人,一个拿着剑或者是刀一类的东西,十分锋利,他很会隐藏起自己的身影。”马可士踢了一脚地上被劈作两半的尸体,接着他看向地上的一把扭曲的左轮手枪。“这是另一个人,他的枪法很准,准到可以再敌人拔出枪之前把手中的左轮击落,而且是拿着可以连发的步枪,看起来很难对付。”
    “看来我们就要找到我们要找的人了。”马可士点点头,“我猜他们会向北方走,你觉得呢,结衣?”
    “北方,维加斯。”
    “好,很好,维加斯,罪恶之城,有人应该被杀,最好是在他们到达维加斯之前。”神父点燃一根烟,香烟在废土上可不常见。
    “我们也走吧,北方,维加斯。”马可士含着烟说道。
    ···
    麦卡维蒂与布莱尔行走在15号公路上,西部狂野的风吹过他们的脸颊,卷起地上的草球。公路上很少有车辆经过,过路的大多数都是些运送货物的方方的箱型货车,时常打着二三十年代风情的广告在汽车尾巴后面留下一阵飞扬的沙土,如果麦卡维蒂和布莱尔没有戴着面具的话早就得肺结核了。
    太阳炙烤大地,但是比起太阳更恼人的是风沙,有时西部干燥的空气在地面上形成一个小气旋,吸起了地面的尘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小的龙卷风,这种龙卷风会逐渐增大,慢慢地变为美国常见的大型龙卷风,如果在废土荒原上遇到这种龙卷风的沙尘暴唯一能做的就是趴下,拿着什么东西包着头祈祷龙卷风不要往自己所在的方向行走,如果很不幸你正处在龙卷风进发的路线上,很好,你就等着被卷到天上吧。
    透过防毒面具有点模糊的镜片,眼尖的布莱尔看到了公路边的一处废弃的加油站,很多加油站都因为这条公路常年无车而荒废,不过这对于废土的旅行者来说却是个好消息,因为在那里可以找到各种各样的物资,同样,这种地方也常常成为“寻宝者”——或者说是拾荒者聚集的地方。
    麦卡维蒂向布莱尔点点头,他们拔出手边的武器谨慎地前行,在荒原生活你得处处小心,毕竟这是一个可以因为一瓶水而杀人的年代。加油站里没有什么动静,但这并不代表门后就不会藏着一个手持斧头的人等你靠近就对着你的脑门来这么一下。麦卡维蒂发现在房屋的侧面有一处开了洞的墙壁,从那里就应该很轻松地进入加油站,他们向前走去,这时,敏锐的麦卡维蒂抬起手示意布莱尔停下脚步。他指了指地面上几块不自然的石头,麦卡维蒂蹲下,以缓慢的速度接近那些石头,不引起些许细微的震动。“不出所料。”麦卡维蒂低语着,在石头的缝隙之间看到了金属的存在。
    “破片地雷吧,尝试着能不能解除掉,里面的火药可以留着以后可能会有用。”麦卡维蒂抽出绑在脚踝处的匕首拨弄开那些石头,避免触动地雷的下压机关,他如同为病人做手术的医生一样谨慎,将自己的手指虚体化,呈现出一种能穿透金属又能触碰到地雷内部的状态,解除了破片地雷的触发机关,这种技术可是人类学不来的。
    当他正伸手拿起地面上那个圆盘状的小爆炸物的时候,他听到地下发出了“咯”的小小的声音。如果是由布雷机随机布置的地雷的话,这将是极为罕见的情况——两颗破片地雷刚好上下重叠地堆在了一起,下面那一颗从地雷被布置好的那一刻就被触发了——只是还没被引爆而已。
    “糟——”麦卡维蒂连“糕”字都还没说出口,下面那颗地雷引爆的声音就掩盖过他的惊呼声,随即而来的巨大冲击力袭向他的身体。
    ···
    “碰!”
    结衣趴在地面听着远处传来的爆破声,她抬起脑袋向马可士点点头。
    “中招了吗。”马可士掐灭手中的烟头,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他并不认为那两人会这么轻易的死亡,设置这样一个地雷也许只是为了试试对方而已。“我们先在这里扎营,看看情况再说,刚才为了赶在那两人之前而抄近路,现在你也累了吧,结衣。”马可士站在一块被风沙侵蚀显现出红色的石头上,这里视野开阔,下方是狭窄的峡谷,的确是一个适合伏击的好地方。
    马可士帮助结衣支起帐篷,找来几根干枯的松枝滴上一些汽油放在地上点起了营火,他们将生火的地方选择在一块大石头的背后,以确保火光不会被从那边走过来的布莱尔与麦卡维蒂看到。马可士做完这些后,天色已经慢慢变暗了,他取出一直交给结衣使用的步枪,趴下来瞄准着峡谷入口的位置。这支特殊的步枪采用枪栓上膛方式,意思就是说每打一枪就要用手拉动枪栓退出弹壳进行下一次上膛,在这支枪的枪身上还被马可士加装了捡来的单孔望远镜,这样就做成了一只可以远距离瞄准的高精度杀伤武器,这种武器比魔法还要方便。
    马可士保持着瞄准的姿势,口中含着一根未点燃的烟。与此同时,结衣坐在他的身后用营火烤着之前抓到的松鼠,其实在废土上到处都有吃的——地上长的仙人掌果实、躲在树干里的松鼠、老鼠和雏鸟,如果实在找不到吃的还有一种行走着的食物——人。荒漠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一个可以让人吃人却不会产生任何愧疚感的疯狂的地方。
    结衣将烤好的松鼠用树枝穿起来递给马可士,在此期间马可士的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望远镜,他一口将松鼠瘦得皮包骨的后腿咬下,烤的稍微有点焦的松鼠肉在他的牙齿间嘎吱作响。“吃起来像鸡肉,还不错。”马可士说着,这个时候要是有盐或者什么咸的东西就好了。
    “要我接班吗?”结衣问道,她俯下身子趴在马可士身旁,接过他递过来的枪。结衣是出色的狙击手,她能在将近一千米以外击中敌人的脑门。结衣握住枪,一动不动,如同一尊石头雕刻而成的雕像。
    结衣观察着峡谷中的一切,那里除了一辆被劫匪洗劫了的马车以外并没有任何像是有人经过的痕迹,运送的葡萄酒橡木桶打翻在地上,酒液如同血一样流出来,滋润着干涸的大地。
    马可士坐在一旁休息着,脑中回想起一些往事。
    在两三百年前,十七世纪的某个时候,他曾经与那两人交手过一场,那场决斗很快地就以自己的身体被炸得四分五裂而结束,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就连他自己一半的实力也没有发挥出来。在那之后,这个地球上最强的男人凭借着自己的意志力又活了过来,他将自己的身体缝合起来,再次组成了马可士这个个体。
    时过境迁,从十七世纪到之后的两三百年里,人类社会经历了太多的改变——枪械的大规模使用、大批资本主义国家的建立、工业革命。见证了这一切的马可士似乎有点体会到他的敌人——麦卡维蒂的心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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