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条隼人慕容静》第129章 救赎(上)

    ———做了一个，过去的梦。
    那是一片纯粹的黑暗，然而这片黑暗并没有想象中，或者说看上去的那样静谧。
    嘈杂，虽然很微小，可那是足以让我听清楚每一句话的程度。眼前随时无限黑暗，可是耳旁总会响起别人的低语。
    有同情，有怜悯，也有唾弃，有辱骂。
    是啊，在很久以前，我一直生活在这样嘈杂而又令人麻木的黑暗之中。
    然而连自己感到奇怪的是，自己居然连一次都没有尝试着逃避或者挣扎过。
    一开始，我痛苦、流泪、憎恨——然后开始变得麻木。
    只要无视掉，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于是我把作为人最重要的一个部分封闭的起来。
    我本应该就这样苟且偷生下去，直到自己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瞬间。
    ……可是他出现了。
    那个男人和别人不同，我在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这么想着。
    “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疑问句，但我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忽视掉。
    那个男人看向我的眼神中没有同情、怜悯，更没有唾弃和厌恶——而他的脸上带着的是，让我感到莫名安心的祥和笑容。
    大概是惊讶吧，我并没有思索太多，下意识就回答了他的问题。
    “那可不行。”
    男人说道，接着他向我伸出了手。我并不能够很好的理解他的意思，于是向他发起了询问。
    “要跟我一起走吗？”
    男人只是平静地说着，可这话语中却有着让人情不自禁去相信他的力量。
    似乎，只要跟着他走，我就不需要再像现在这样行走于黑暗中，不断地拒绝感受外面的世界。而那时年幼的我并不清楚，这是怎样的意味。
    现在，我已经明白了——那，就是「救赎」。
    男人牵着我的手离开了。在那之后我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人生。
    我如同普通的小孩子一样不断成长、读书——最后，加入了他所创建的组织。
    对于我来说，这是一段应该可以算得上是快乐的记忆，我的感情也是变得更加丰富了。
    ——然而，我再也没有与他相见。
    组织里有人说，是他抛弃了我。
    听到那句话的那天夜里，我深夜一人来到了瞭望塔。
    头上的夜空如同曾经呆过的黑暗那般深邃。区别在于，那片黑暗并没有闪闪发光的繁星。
    “真是漂亮啊——”
    倘若我没有被他牵着手离开那片黑暗，我恐怕连何为美丽都不知道。
    我的心中，肯定对他充满了感激。
    即使他抛弃了我，我也不会痛苦。因为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他过去向那不堪的我伸出手，是绝对的事实。只要这份记忆还在，我就没有任何理由去怨恨他才对。
    那么，这个感觉又要怎么解释呢？空洞，心中产生了空洞。
    空洞并非一开始就存在的，而是在潜移默化中出现的。
    “我该怎么办？”
    茫然，又不知所措。
    毫无疑问，我一定缺失了作为人最重要的一部分。
    啊啊，拜托了。请告诉我答案吧，伪装什么的已经足够了。
    不管是谁都好，拜托了，请告诉我该怎么做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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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识渐渐清醒，后脑勺渐渐可以感受柔软的触感。
    “小风？”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韩之风缓缓张开眼睛。
    叶晓雪的脸庞和橙色的天空混在了一起，就算是有些脑子还是略显迟钝的韩之风，也差不多意识到，他现在正枕在叶晓雪的大腿上。
    并不需要看向周围，单单是嘈杂的声音我就回忆了起来。
    记得好像是离开了咨询室，然后陪着叶晓雪逛着摊位，因为觉得累了就坐在了一旁的长椅上。看着叶晓雪兴高采烈地晃来晃去的样子，韩之风那紧绷的神经也是放松了下来，紧接着倦意便是侵袭了他的大脑，不知何时他的意识就已经远去。
    “啊啊，抱歉！”
    韩之风略显慌乱地坐起来，察觉到周围有人带着暧昧的眼神看过来，他就感觉脸上好像着火了一样。
    与之相反的是，叶晓雪只是带着暖人心脾的微笑。
    “没关系的，如果小风你愿意的话，多躺一会儿我也不介意。”
    “在这么多人的地方未免也……”
    “也就是说，人少的地方就可以咯？”
    “呃。”
    韩之风一怔，然后好像被击败了一般叹了一口气。
    “你的思维有时候还真是让人不知所措。”
    “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我只是希望小风可以多休息一会儿……当然，虽然被那么多人盯着看是会有点不好意思，可是如果是为了小风的话，我会忍耐的！”
    叶晓雪虽然脸上有些发红，可她还是右手握拳，表明自己的坚定不移。
    未免太可爱了吧混蛋。
    “小风你不相信我的话吗？”
    大概是因为韩之风别过脸去的缘故，叶晓雪似乎误会了什么。
    于是韩之风连忙对她。
    “不，我当然相信你。”
    “那就好~”叶晓雪开心地笑了。
    ——在这同时，她的表情又显得有些落寞。
    “老实说，小风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我也知道自己很没用，所以只能够在这些小地方尽可能帮你。”
    “我，忧心忡忡吗？”
    叶晓雪点了点头：“是啊，你一直都是。刚跟你认识的时候，你跟我说和上司吵架，我也没有多留意。可是这段时间下来，你总是那个表情。”
    “怎样的表情？”
    “就好像……很迷茫，得不到答案所以很痛苦的那种……抱歉，我不能够很好的说出来。”
    我摇摇头笑了。
    “不，你说的没错。”
    “唉？”叶晓雪惊讶地看着我，大概是刚刚的猜测在她看来缺少决定性的依据吧。
    ——然而，她是正确的。
    突然，韩之风站了起来，带着大概算得上是微笑的表情看向身旁的叶晓雪。
    “陪我走一走吧。”
    叶晓雪一时间愣住了。
    之前，都是自己任性的要求着他陪着自己，他也没有半句怨言。总之在自己身边，而那样的他，第一次提出了“陪他”的请求。
    “嗯！”
    叶晓雪用力的点了点头，韩之风见状也是嘴角翘起些许弧度。
    韩之风也没有说明目的地，而叶晓雪也没有问题，只是就这样跟在他的身后——等待着他向自己开口，告诉她所不知道的他的事情。
    本身就不早的关系，周围的人数开始减少，天就快要暗了下来，唯有地平线上露出来的那几屡耀眼的橙光还在照耀着这片大地。
    终于，韩之风在一座喷泉旁停了下来，他出神地望着即将没入地平线消失不见的夕阳。叶晓雪没有说话，只是陪着他一同看着代表一天即将结束的瞬间。
    就在太阳彻底没入地平线后，韩之风开口了。
    “雪。”
    “嗯？”
    “我——在一个叫《理想乡》的组织里面工作。而我所要做的，只是服从上头的命令去行动，对我来说只是日复一日枯燥的生活。”
    “当然，我不是对这样的生活不满，只是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自己又不明白。”
    “……”
    “抱歉，突然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果然我还是不太合适说这种话。”韩之风苦笑道。
    叶晓雪闻言赶紧摇头。
    “不会，我很高兴小风愿意和我说这些。”
    说着，她把手放在了韩之风那撑在栏杆上的手背上。
    “可以的话，我想知道过去的小风——韩之风，是什么样子的。”
    “谢谢……不过，我的过去可并不有趣，不足以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料。”
    “我不会这么做。”
    看着叶晓雪认真地神情，韩之风感觉心头一暖，抬头看向开始有繁星出现的天空。
    “我父母在我还很小，刚懂事没多久就死了。本来我理应被孤儿院收留，我也确实被收留了，可是在那之后，我就被一个声称是我亲戚的人领走了，而那个人并不是我的亲戚——我很快就认识到了这一点。因为，亲戚怎么可能把我囚禁起来？”“后来我才知道，我是被人贩子带走了。在那之后，黑暗的生活开始了。被打被骂是常态，甚至被贬低为连牲口都不如的存在，我都忍下来了，因为对我来说，能够回去的地方只有那里。”
    “可是直到有一天——有一个人在我面前被打死了。我至今都还记得，躺在少女怀抱中，马上就要死去的少年的最后的话语。他伸出手，说了一句‘真是黑呢’。然后就这样，带着笑容死去了……那一刻，我的内心第一次极其难受的纠缠成了一团。没错，那时候的我第一次产生了疑问：什么我能够在这篇黑暗世界之中，不断的欺骗自己——这根本不能算得上是「能够回去的地方」啊……”
    “小风……”
    “所以我逃走了，在一天晚上，我逃离了那个地方——大概是一直以来都比较老实吧，他们居然对我放松了警惕，多亏如此我才离开了那里，离开了黑暗……然而我又错了。”
    韩之风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才重新睁开。
    “外面的世界，实在是过于‘干净’了。任何人都把自己与他人撇的一清二楚。我走在街上，什么人都有，对我投来的视线之中的意味也不同。可是他们只有一点是一样的：那就是无动于衷。”
    “无家可归的我，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一条巷子里。而那条巷子居住着很多流浪汉，他们把巷子当做了自己的地盘，而我自然而然的就成了入侵者。我明白，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舍弃一些东西。总之……我姑且算是活下来了，并在那里有了自己一席之地。可是随之而来的，又是日复一日永无止境的虚无的日子。紧接着，在我浑浑噩噩过着日子的某一天，一个男人出现了。那个男人，就是我所在组织《理想乡》的创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