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在女性同学家里吃早饭。
温暖的阳光照在不算大的餐桌上。我和慕容静相对而坐,一起吃着我刚买回来的粿条汤。
由于担心慕容静不喜欢在吃饭时说话,所以我也和她一样保持着沉默,有些机械化地用筷子夹起粿条放在嘴边,再跐溜一下吸进嘴里。
看了一眼时钟,早就过了上学的时间,想必过去也是迟到。究竟是不想上课还是担心慕容静呢,总之我还是没有留下她一个人在家,而是选择陪着她。
本来,这个早餐时间应该会十分祥和地度过,看慕容静那舒展的眉梢,而优雅地进食动作,似乎也很享受。
可是这宁静的景象并没有维持太久。
“Iamtheboneofmysword.Steelismybody,andfireismyblood——”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我慌张地拿出来接通。
“喂?”
“喂个头啊啊!!”
由于听筒传来爆发性的噪音,我连忙拉开距离,确认声音消退之后才重新贴近耳边。
“吴老师吗?”
“不然还能有谁?我昨天给你们个机会去具体了解了解美食部的情况,究竟是了解到什么东西才能让你和慕容静同时旷课?”
果然,吴文山的真意就是让我们在那个时间点刚好过去。
“老师其实——”
“给我听。”
“唉?”
慕容静朝我伸出手,我虽然有些愣神,但还是把手机交给了她。
“喂,吴老师吗?早上好。”
“慕容静?!你就在上条旁边吗?!大早上的两个人就聚在一起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昨天晚上你们两个人!”
“就事实而言,上条同学确实在我家留宿了一宿。”
“什——”
喂喂,这么说吴文山那家伙肯定会误会吧?
我试图用肢体语言告诉慕容静我的不满,她完全不搭理我。
“老师,昨晚我突发高烧,对亏了上条同学照顾我,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原来是这样么,还以为上条居然比我还早踏上大人的阶梯……嘟——”
电话被挂掉了……
没一会儿,我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慕容静接通了电话。
“慕容你怎么可以挂老师的电话!”
“我可以以性骚扰的名义投诉你吗?”即便吴文山看不到,慕容静依旧做出了令人丧胆的笑容。
“嘶——这天气终于是要彻底入冬吗?”
吴文山究竟是在转移话题还是真的感觉到来自慕容静的寒气,这个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总之情况我明白了,今天你们两个人请假一天对吧?”
“不,下午就可以回去上学,虽说只有一节课。”
“最好上午让上条陪你去一趟医院——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你是不会愿意过去的吧?”
“……如果我觉得有需要,我会去的。”
“那就这样,就登记你们两个请假一个上午,下午记得准时到。”
“嗯,再见。”
“噢。”
然后电话再次挂断了。
在我从慕容静手中拿回手机后,我顺便问道:
“真的没问题吗?昨天那个样子,今天再休息一天比较好吧?”
“休息也有必要出去走走,社团活动不是还有你在支撑么?就算我不在想必你也问题……不如说或许我在不在都一样。”
慕容静有些自嘲地笑了一声,接着又好像回过神来一样,低下了眼帘。
“……不,还是忘了我说的吧。”
“噢、噢。”
发烧原来会短时间内改变别人的性格么,这还是第一次知道,慕容静居然会说出这么消极的话。
见到另外一面我是很高兴啦,但是把气氛弄尴尬可不是我的想法。
“那个慕容,球球和浮士德呢?”
“它们寄放在宠物店,过几天就会领回来。”
“怎么突然寄放在宠物店啊?”
“它们身体似乎不是很好……所以拜托宠物店的人看一看。”
“噢——”
难怪前阵子看慕容静总是出神,原来是因为球球它们的缘故。
我挠了挠头说:
“我是能够当着别人面说我多爱狗,但是你这样的程度还是让我感觉有些自愧不如。”
“自愧不如?”
“就是投入的程度。”
“那是当然,只有宠物是在你投入爱之后不会背叛你,不像一些人表面上和他人很要好,在背地里又想尽一切阴谋诡计,真是人不如狗呢。”慕容静也不知道是对着谁冷哼了一声。
看这样子应该不是在说我,最近已经发展到一听到慕容静损人,就自动把自己当做那个对象,弄得好像慕容静时时刻刻在针对我。
会不会发展成为抖M,对此我表示很担心,看来以后还是稍微注意点比较好,哪怕是为了自己以后的人生。
“所以你这么说的依据呢?”
“依据就是初中时候的我。”
“那还真是对不起,让你回忆起那么悲伤的记忆。”我脸上大写的尴尬。
“其实也没多大关系,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人生必须往前看。”
人生必须往前看……是指猪突猛进吗?那就有些过于鲁莽也说不定。
“你没问题吗?”
“我?什么没问题?”
我被慕容静问得一头雾水。
“你家里人。”
“如果是问我有没有和家里交代过,答案是肯定的。而且你发烧时候的处理方法也是我跟老妈当场问的。”
我一边说着一边翻出昨晚老妈给我的那两条短信。
“……有这样的母亲在身边稍微有些羡慕。”慕容静看着低声说道。
“其实她现在没有和我住在一起。”
“嗯?”慕容静不解地问,“是分居了吗?”
“不是,而是更加彻底的——总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大致就是这么回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说的倒是不假。”慕容静轻声叹息。
虽说这样聊家常也很开心,现在看她气色也不错,稍微问问昨晚的事情好了。
“我说,你昨晚的事情记得多少。”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新式的性骚扰吗?”慕容静捂着胸口摆出防御姿态。
未免反应太过激了吧喂!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无奈地解释道,“指的是发烧前去医院的那段记忆。”
“我当然知道你在问这个,只是确认一下你是否带有性骚扰的意味在里面而已。”
“我不是那么轻浮的男人好吗……这段时间白相处了。”
“没必要那么伤感,相处了这么久,不是已经能够很好的和我进行对话了吗?换做以前你肯定会瑟瑟发抖吧?”
这个家伙摆出灿烂的笑容,说着什么抖S发言,难道她是那种发个烧就会改变本性的体质。
“说回正题,昨晚的记忆还是有的,回家的那部分才开始产生混乱的感觉。”
“你没有继续问下去的主要原因是身体不舒服吗?”
“不。”慕容静摇头,“其实我只是不想再追究下去而已。”
“明明都距离你所调查的真相那么接近了,你怎么就放弃了?”
“那么,你觉得我有继续调查的必要吗?”
“呃……”
仔细一想,并没有什么必要的理由。
慕容静拨了拨肩上的头发。
“对我来说,知道真相只不过是自身欲望的一部分,只要欲望本身被满足就足够了。”
“但是按照你的说法和我自己的想法,肯定是有人把唐学姐推下去——”
“但是唐学姐包庇了犯人,这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更何况她亲口说了,是她们社团的人。”
“你是说……既然唐学姐都那样了,就没有细究的必要么?”
慕容静点头:“当事人都已经坚定了态度,那我也没有继续插手的理由,只能相信她能够自己处理好这件事情。”
“该说是信任人家呢,还是单纯不想多管闲事呢……”
“只可能是后者吧?”慕容静右手轻抚着头发,毫不犹豫地说。
“是么……”
话题到这里也是进行不下去,两人无言地把快要凉掉的粿条汤吃完,把泡沫都塞进塑料袋,和其他的生活垃圾一起丢到楼下的垃圾回收处。
回到楼上时,慕容静已经坐在了沙发前开始进行泡茶的准备工作。
“还真是悠闲。”我随口说道。
“因为红茶就是如同我生命一样的东西,失去红茶大概我的生命之花也会随之凋谢吧。”
“用着看似很文艺的文字,说着其实幼稚的话。”我叹息一声坐在沙发上。
当我坐上去时才发现,我居然下意识直接坐到了慕容静的身边。
嘛,反正她也没反对,只要不乱来她就不会对我怎么样吧,更何况在这个孤男寡女的环境下,要是我要对她怎么样也是随时的事情。
——话虽如此,我脑中绝对不曾存在过任何龌龊的想法,要知道童真的紧张不能算龌龊。
“要看电视么?”慕容静少有地征求我的意见。
“那就开呗,在家里没有电视的声音反而感觉缺了什么。”
“缺了什么吗?很遗憾我不是很了解你这里所指的是什么东西。”
慕容静把电视打开,随便打开了一个新闻节目。
“该怎么说呢,总觉得没有电视的声音,家里就好像很空旷,让人感觉有些寂寞。”
我尽可能把那个感觉描述出来,不过说完又感觉表达的不够完整。
“很遗憾,我无法理解你所说的话,我倒觉得平常把电视关上显得更加清净,品茶时开电视实在是有失风雅。”
“风雅……”
我干笑两声,我是喝茶,而她是品茶,这世间的差距那就大了去。
说起来现在的气氛也很奇怪,我和慕容静两人就这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品茶,除了没有上课所带来的违和感,更大的违和感大概是我会和慕容静进行这么普通的行动所导致的。
——但也不赖,这种感觉。
“要是一直这样子下去就好了……”
我看着电视节目,不自觉间心里话就从嘴边溜了出去,结果刚说完我自己一怔,偷偷摸摸地看了慕容静一眼。
只见她很是专注地泡着茶,似乎没有听到我刚刚的低语,这也让我在内心里松了一口气,重新把视线投向电视,感受这片特殊的祥和。
窗外的鸟鸣声,热水壶的沸腾声,茶具间的碰撞声,电视里主持人讲解声——
这一切即便是平常的早晨,也是随处可见的景象。
因为要上学的缘故,大部分都把精神集中在于不要迟到和检查书包上。
能够抛开学习任务好好感受早晨的机会可不多,毕竟周六日的早晨我会好好利用起来补觉,没有特殊情况的话,睡醒就已经是将近十二点的事情了。
不过现在是请假之后留在了家中,能够很清闲地去感受这一切。
不由让我觉得,或许偶尔请一次假也说不定。
“你在傻笑什么?”慕容静淡淡道。
“只是觉得,这个早晨很不错。”
“是么……我也是。”慕容静看着沸腾着的热水壶,嘴角扬起了些许弧度。
——至少这说明,她也不讨厌这样的早晨吧?
“要是你不在,应该能够更加体会早晨的美妙了吧?”慕容静带着和善的笑容说。
——这说明,她更喜欢没有我在,她独自一人的早晨。
不管多少次,听她这么说还是会觉得有些心灵受伤,毕竟我也算是半个玻璃心。
“要去——”
我刚想问她要不要去医院再看一看,但我立刻打住了,终究我还是不想再看到提及医院时,她所露出的那个表情。
“要去?”慕容静疑惑地问。“啊,我是说。下午你还要去美食部吗?”
“我很想去观摩烹饪现场,确实不失为学习料理的好机会,但是现在的状态不太适合接触油烟,我就到处看看好了。”
“是么……我陪你好了。”
“唉?”慕容静一愣。
“有那么奇怪吗?要知道你是病号,中国不也有句古话吗?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那就麻烦你了,我也明白身体不是硬撑所能够解决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
“嗯。”
我看着她,而她看着电视。
心中掠过些许波澜,但我还是继续看向了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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