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血栗亚路辽伊萨姆》-40-不陌生的女人

    在她之后还有人族被送进来，但无一例外都神智涣散地躺在牢房里，不发出抗议，不发出喊叫，安静得如同尸体，只有她安然无恙。
    她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周围的人都在逐步走向死亡，只有她什么事都没有，就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听着别人受罪比她亲自体验痛苦更加锥心。
    那之后神秘人又出现了两次，每次都只是站在牢门外静静地看着她，等看够了才安静地走开。
    神秘人像是在内心挣扎。
    卓拉真的是搞不懂了。
    她已经搞不懂自己存在于此的目的和她的未来。
    这种感觉很别扭，就好像有人拿着刀子在皮肤表面来回刮搡，迟迟不下手见第一滴血，生不如死。
    当然不能主动提出给她个痛快，这等于缴械投降，可就这么耗着，也足够让她濒临崩溃。
    意识掺杂了恍惚。
    她做不到所有时刻都保持清醒的头脑了。
    耳濡目染，印象中的自己似乎已经和旁边那些人一样，浑身疼痛得快要裂开。
    虚假的痛处开始偶尔拜访卓拉。
    每次她都克制这样的念头，每次成功压制后，恐惧就会增加一分。
    就在她以为“和平”的日子还会持续得再久一点时，迎来了露过一次脸的彪形大汉，要说和上次的不同之处，恐怕只有他们的瞳孔散发着血红的色彩。
    她心生不妙。
    他们二话不说打开牢门，直接把她架出去，生拉硬拽拖向另一个陌生的房间。
    晦暗的灯光和摆放凌乱的医疗用品成为房间的主人，中间大灯下干净的病床分外显眼。
    洁白的床单上一个褶皱都没有，在灯光照耀下发出一层朦胧的白光。
    两个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人正整理着台面上的
    卓拉的双臂被捏得生疼，但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她忍不住吞咽口水。
    “这是要做什么？”
    “……”
    彪形大汉没有回答。
    “呃……已经到了不需要征询我意见的阶段了吗？”
    “……”
    “既然这样干嘛之前跟我说那么多呢？”
    说到这的时候她已经有些怒了。
    彪形大汉像是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也没有松开她的打算。
    卓拉忍不住四处偷看。
    “想不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你。”
    那是一个略显成熟的女声，在卓拉抬起头前一双靴子进入她的视线，下巴被食指轻轻挑起，她看到一个墨色头发的戴着墨镜的女人微笑着看着自己。
    “你是谁？”
    “我们只见过一面，你不认得我是应该的，路辽先生。”
    “我记得你。”
    卓拉本能地脱口而出，进而被自己下意识的发言吓了一跳。
    她并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女人，可就连她自己都不明白怎么会说出这句话。
    存在于脑海中的只有一个浅薄的意识。
    这意识仿佛不属于她本人，可她又隐约记得。
    而且她刚才说了什么，她认得自己。
    她叫自己——
    路辽！！
    卓拉的眼睛睁得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女子，背后瞬间浮上一层冷汗。
    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是谁？
    克洛维耶兄弟说过，没有人能察觉他的本来身份，就因为他是生灵，人们察觉不出生灵和普通人的区别。
    这个女人不是一般人。
    “哦？”
    女人笑着，手指迫使她的下巴抬得更高一些。
    “那你记得在哪里见过我么？”
    “结灯城。”
    自己在说什么。
    根本没有见过她啊。
    “原本我还好奇，你动用了什么手段让赫利安瑟斯不愿下手。”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听都没听过。
    不会说的是神秘人吧。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女人非常优雅地抽回手，对彪形大汉点点头，他们将卓拉按在靠背椅上。卓拉愤怒地扭动胳膊，完全无法挣开他们的钳制。
    卓拉忍不住问：“你是谁？”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什么都掌握在你们手里，我一无所知，这未免太不公平。”
    “跟敌人谈话，哪儿还需要公平。”
    “所以你是我的敌人？”
    “也许是，也许不是。”
    女子噗嗤笑了出来，清了清嗓子。
    “即便是，现在的你也不够格。”
    卓拉顿时觉得被小看，狠狠瞪了这个高挑女子一眼。
    “柯利安特。”女子突然说，“赫利安瑟斯·柯利安特，记住这个名字，对你没坏处。”
    “……”
    陌生而奇怪的姓氏，陌生而奇怪的名字。
    卓拉顶嘴道：“记住了然后呢，你就能饶我一命么？”
    “你不像是个目光短浅的家伙。”她转身走到病床边轻巧地坐了上去，翘着二郎腿，单手撑着下巴看着卓拉，“想保全自己靠耍嘴皮子是没用的，还得拼手段，路辽先生。”
    “……从刚才开始你就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真是烦死人了。讲两句话都要兜兜转转，反派都有这种习惯吗？还是说你很喜欢看到别人示弱的模样？这真是恶趣味。”
    接连不断的慢性刺激已经让卓拉无所畏惧，她毫不避讳眼前人的目光，心中逐渐衰弱的火焰再度熊熊燃烧。
    要不是必须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才能博得更多生机，卓拉早就一通牢骚发完了。
    不过她还留点理智。
    眼前的女子摆明不是吃素的，自暴越多，处境就更危险。
    “我在这儿待了这么久，要是有办法我还至于跟你大眼瞪小眼的吗，我早就跑了好吧！”她眼神游离，忽然说，“话说那个跑来跟我聊过好几次天的家伙呢，怎么看不到他的影子？他难道不是这里管事的么？”
    “他啊，应该正在某个地方睡着吧。”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多亏如此我才能秘密潜入。”
    潜入？她……跟神秘人不是一伙的？
    而且这架势怎么看都不像克洛维耶兄弟派来的。
    那她属于哪一边？卓拉糊涂了。
    此时，一个白大褂直接拿着装满药水的针筒走向她，晶莹的液体从针头处飞出，白大褂弹了弹针筒，来到她面前蹲下身。
    就连白大褂的眼睛也是血红色的。
    卓拉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出现个念头——
    这些人都被这女子控制住了神志！
    “你干什么！”
    她抬脚就想踹过去，岂料彪形大汉一手按在她大腿上，椅子发出剧烈的声响，她只能看着那针筒离自己越来越近。
    “虽然你被带到这儿让我很意外，不过什么事都没发生就离开也太可惜了些。”叫做柯利安特的女子说，“放心吧，我已经暗示他们稀释了这种药，你不会跟其他人一样死的那么快，我只想知道这具被制造出的身体能挣扎到什么程度。”
    这个女人仿佛掌握了一切。
    很意外的是，这时候卓拉没有感觉到恐惧。
    她做的第一个举动是用尽全身力气瞪向那边悠然自得的柯利安特。
    心中的念头很诡异，融汇成一句话，那就是——
    你会后悔的。
    她在尽力传达的是这样一层含义，即使她不明白这念头从何而来，唯独一个强烈念头是必须要告诉这个女子。
    “等一下。”
    不知是不是她的眼神震慑到柯利安特，她忽然表情凝固，跳下病床走向卓拉。白大褂回头看到她走近机械地退到一边。
    柯利安特捏住她的下巴仔细端详。
    “你的眼神……”
    卓拉对她翻了个白眼。
    “刚才的眼神，再做一次。”
    “你让我做我就做？我也太没面子了吧！”卓拉回敬，很快她浑身一冷。
    柯利安特在这光线并不好的房间里还带着墨镜，镜片上原本只映出卓拉的脸，但从内侧若隐若现一道猩红的视线，她还是本能地感到了恐惧。
    那眼神不正常，这个女人的眼睛很怪异。
    “我说呢，刚才没发现。”
    柯利安特松开手，双手环胸站着。
    “你认不认识赫利安瑟斯？”
    “听都没听过。”她别开脸。
    “路遥呢？”
    卓拉快速扭过头，正准备开口前忽然反应过来。
    差点就上套了，路姓在结灯城不算罕见，姓路的人那么多保不齐有重名，怎么可能这么巧说的是同一个人。
    在她沉默的当口白大褂再度靠近，这次不等她做出反应，冰凉的针尖已经抵上她的手臂。
    围绕在自己身边的虚假痛楚似乎突然具象化，集中在小小的尖锐物体上，她有一瞬感受到从未经历过的可怕疼痛，仔细一看，那针尖只是刚巧碰到皮肤表面。
    “你到底想干嘛？！”她忍不住对着柯利安特大叫。
    她无法保持镇定，这个人对她来说是彻头彻尾的陌生，她害怕得不行，哪怕立刻在这里丧命她都不会感到奇怪。
    “放轻松，我没打算要你的命。只是什么都不做就离开，不太符合我的个性。”
    柯利安特扶了扶自己的墨镜，命令白大褂推掉针筒里一半的药水，然后冰凉的细管终于扎入了卓拉的皮肤。
    她冷的浑身颤抖。
    那连颜色都分辨不清的液体正在逐渐减少，终于全部消失在塑料针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