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血栗亚路辽伊萨姆》-39-阴暗来袭能不能忍

    卓拉沉默了。
    自从那天见到那个房间里所发生的一切后，她就变得很沉默。
    每天都会有人来送饭，给她可以清洁身体的物品，卓拉只是看他们两眼，一言不发。
    不知这算不算在某种程度上达到了神秘人的目的，在那之后她始终没有见过神秘人，而且如果她在这里估算的时间没有大差错的话，自己已经在这里待了差不多四天。
    难熬的四天。
    寂静的四天。
    接近死亡的四天。
    好在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停止思考。
    如果这个时候麻木自己的话，不出几天就会疯掉，她想。
    这里的牢房之所以看上去很干净、闻不到异味，是因为每天都有人轮番打扫，也正是通过这个她才能大致确定时间的流动；而空气之所以安静，不是因为人多人少，而是几乎所有活着的“生物”都没有开口说话。
    起码从她到这里以后，一声都没听到过。
    这里通常不会有人把守。
    卓拉曾经试过小声呼唤附近牢房的“人”，但从未得到过回应。
    她知道，这些“人”不会回应她，可还是抱着侥幸心理。
    试了很多次后，卓拉终于放弃了。
    这些“人”明明还活着，却像受到了催眠一样，痛苦时居然能坚持着不发出任何声音。
    起初卓拉还会感到百思不得其解，当她进入那间房间，看到了某些令人作呕的东西后，她想不明白也不行了。
    那里有一个浸泡着液体的玻璃罐子，放着很多不规则的接近三角形的肉块，察觉到那是什么的当天晚上，卓拉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皮合上，只得不带焦距、惊惧地看着房间里的某个角落发呆。
    不是那些人不想说话，是他们无法说话。
    所以她也变得安静，就算这具女性躯壳不是她本来的身体，她也不想受到那么残忍的对待。
    正因为她还毫发无伤，所以才期待有人能和她一样，哪怕只是说一两句话也好。
    想不到正常的自己在这里，倒成了异类。
    能获得的线索太少，她完全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还能好好地待在这儿，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样带着屈辱与绝望拥抱痛苦。
    得从这个地方逃出去。
    可是该怎么逃。
    除了那次离开过牢房以外，卓拉没有任何机会走别的地方。
    人生、地不熟，有助于逃跑的蛛丝马迹一个都没有。
    脚步声唐突地响起，卓拉猛地抬头，看到牢房外站着的神秘人。
    真是心想事成啊。
    “你看上去精神不错。”神秘人说。
    “你说这话的目的是希望我对你说‘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吗？”
    神秘人听到她流畅的回答，似乎很高兴。
    “你没有让我失望。”
    “那还真是可惜。”卓拉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我还是挺想让你失望的。”
    “也许你是个更棒的素材。”
    素材？
    自己这挨宰的命运看来是逃不掉。
    和神秘人对话或许是卓拉所拥有的唯一机会，她心中暗下决心必须牢牢把握住，就算自己会遭罪，也要尽可能拖延时间。
    萨里耶肯定会很快发现自己的失踪，他们对西西艾尔了如指掌，要营救只是早晚的问题。
    在那之前留着一口气就行，这是她所做的最坏打算。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卓拉眼神撇向神秘人。
    所谓的考虑，其实跟强制没什么区别，已经成了别人的盘中餐，哪儿还有选择的权利。
    那天在房间里所看到的成为了卓拉这辈子都不会遗忘的画面之一。
    不知道该说自己是幸运还是倒霉，他们一直在追寻的东西此刻距离她只有几十米。
    那间房间里的角落拴着两三只奄奄一息的没有幻化成人形的妖精龙，它们伤痕累累，手脚和尾巴的肉已经被尽数割开，这些地方都软绵绵地瘫在地上，里面看不到一点白色的痕迹。
    地面铺满了黏腻的液体。
    它们已经无力发出呻吟，只能张着嘴呼出微弱的气。
    于是卓拉有了个大胆的猜想，那诡异的白色石头……
    是它们生命的一部分。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肉被切开，看着自己的骨头被打断抽出，再看着它们被打磨，做成各种形状的漂亮石头，穿孔，和其他宝石串联在一起，拼凑出华美昂贵的首饰。
    亲眼看着人族做这些恶劣行为的它们，心中究竟有多少恨意。
    当时的卓拉不忍地捂住嘴别开脸，无意间和一条体型较大的妖精龙对上了视线。
    妖精龙虚弱地眯着眼，很快闭上。
    那些被抓来的人充其量是试验品罢了。
    有人看中了妖精龙稀有的骨骼，想要扩大市场，不知通过何种渠道找到了神秘人，而神秘人也愿意完成这项丧尽天良的“壮举”，按照他的话来说，那不过是收人钱财办事而已。
    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妖精龙作为天空的一大主宰，是绝对不可能让他们下手而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囚禁几条妖精龙后他们发现了这一点，于是开始从人族和人族混血儿身上下手。
    选择人族的理由是，人族数量庞大，就算失踪几人也不会对地方造成毁灭性的影响。
    选择人族混血儿的理由就更简单了，混血所拥有的多族遗传基因意味着他们会有更健康的身体和相较普通人族更快的自愈能力。
    在人族的身上注入妖精龙族的细胞，想尽各种办法让他们被妖精龙的基因所同化——
    变相地制造血栗亚。
    都是为了利益。
    有人主动提供人族，有人愿意对人族手术，有人会对骨骼进行抽取打磨，有人会将这些作为商品出售。
    多么完整的生产链。
    多么让人恶心的劣行。
    接触到事件的核心部分并不能让卓拉感到胜利在望，反而是铺天盖地的冰冷席卷她身上每个角落。这事件背后的庞大必然超出她的想象。
    她不能什么都不做就逃离这里。
    以伤害他人的手段达到自己的利益目的，这种情况或许在大大小小的场合都出现过，可这里绝不是能蒙混过关的地点。
    卓拉告诉自己，必须带点什么出去，必须在它们受到更极端的对待前把它们救出去——
    “我要是说不的话，你是不是就会强制我上手术台改造，就像那些已经挨过几刀扎过几针的牢狱之友一样？”
    神秘人轻笑了一声。
    “坦白说我很想这么做，但先前的效果来看，强迫行为的效果很不理想，我还是希望你能自愿捐出自己的身体供我们使用。”
    “这个说法是很礼貌，只不过会有人答应你的要求吗？”
    “自然是有的。”
    神秘人的话引得卓拉挑眉。
    居然真的有人会自寻死路么？
    “那个，你不会是用什么东西来威胁别人了吧？”
    “以人族的智慧获取这种程度的结论并不困难，难的是在即将面临死亡前还能保持这份冷静。”神秘人的声音中带着笑意。
    “啊……感觉很卑鄙呢。”卓拉强忍着慌乱叹了口气，“一定是用对每个人来说很重要的东西要挟。”
    “那么，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你问了我就该告诉你？”
    卓拉觉得这对话有些可笑，更可笑的是自己能够和栏杆外的疯子一本正经地对话。
    也许自己离疯也不远了。
    “告诉你也无妨，我自己都不知道有什么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
    “人人都有重要的东西。”
    “你说得对，所以你是不是想问我的家人或者朋友之类的？”
    神秘人没有说话。
    占据话语的主动权让卓拉痛快极了，哪怕只有片刻的得意也是好的。
    “我能记得的、算得上是我朋友的人已经都不在人世了，至于我的家人……”
    她想到了自己那对简直可以说是从人间蒸发的双亲。
    “如果你能替我找到他们，我反而还会感谢你，我已经数不清有多久没有见到他们了。”她说，“我无数次地怀疑他们是否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他们是否还记得有我这么个……孩子在等着他们回来，估计再过个几年，我都要怀疑他们究竟是不是我的亲生父母。
    一个人活在世上的滋味并不好受，尤其是看到其他人有家人陪伴的时候。
    我一直怀疑是不是我有哪儿不对劲，和别人一样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现在倒落得像是被抛弃的下场。”
    卓拉说着说着有些动情，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一开始就无父无母还不会让我这么难受，不曾拥有过就不会失落。没有什么比连自己双亲的脸都想不起来更让人绝望的了，所以我不是在忽悠你，是我真的不知道我有什么最重要的东西可以让你要挟。”
    神秘人沉默了片刻。
    “你要是不信的话，也可以派人去查查看，如果能发现我还有别的亲人……”
    “一样的。”
    “什么？”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神秘人的声音听上去不太对。
    他是个说话间不会带入什么私人感情的角色，可刚才那句低吟实在不像是假的。
    “你和我。”
    卓拉愣住了。
    被她的真情流露感染了么。
    这还是反派角色吗，在她摊开底牌后，居然感同身受起来，是不是太单纯了点。
    “你也没有父母？”
    神秘人没有接话茬，而是直接转身离开。
    “话说到一半就走可不好啊。”卓拉象征性地提高嗓门，神秘人没再回头，就这么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