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血栗亚路辽伊萨姆》-28-结果是后知后觉

    自卓拉愤然离去，萨里耶脸上始终带着一丝新奇的表情。
    他太习惯周围人的目光了，很容易察觉到卓拉（此时应该说是路辽）对自己的好感不同一般，但与那些抱有美好希翼的贵族们又有着难以描述的微妙不同。现在正是这一点点的不同，带给他意料之外的结果。
    怎么会这样呢。
    萨里耶走在办公区域的过道上，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叫喊。
    “前面的先生小心！”
    然后肩膀被撞到，紧接着就是书本砸落在地的声音，他回过头去，搬运资料的两个女孩吓得差点尖叫。
    “萨里耶先生？！非非非常抱歉！这都是我的错！”
    其中一个行礼的同时更多的书从她手中掉落，萨里耶蹲下身替她捡起揽在自己怀里。
    “无妨，是……伊芙斯小姐和罗勒小姐？”
    被唤了名讳的女孩既兴奋又紧张地抱紧册子。
    “是的！您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
    “基本上在这里工作的人我都有印象。敢问两位搬着这么多东西要前往哪？”
    “我、我们去档案室……正好人手不够，组长让我们帮忙。”另一个女孩的脸上浮现出清晰的红晕，目光闪烁，微微低下头，“您没有受伤吧？”
    他笑着说：“罗勒小姐这是把我当做瓷娃娃了。”
    叫做罗勒的女孩吓得立刻耸起肩膀，满脸通红。
    萨里耶微微眯起眼睛，又是他的爱慕者。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非常抱歉！”
    “敢问罗勒小姐为何如此紧张？”
    “如果是贵族一定会大发雷霆，您的身份比贵族更尊贵，而且听闻您身体素来不好……”
    “你没有过错，我也并未不快，无需自责。正巧我顺道回办公室，请允许我与你们同行。”
    在女孩们惊喜的神情下，萨里耶抱走了她们一半多的书册。
    萨里耶走在女孩身前替她们开路，她们在背后发出难以掩盖的兴奋的说话声，萨里耶笑了笑，女孩是很喜欢讲悄悄话的。
    陷入爱恋中的女孩通常散发着可爱的气场，男性——
    他或多或少留意过一些，但都和路辽的表现不同。
    就像往常一样，在女性充满爱慕的视线中萨里耶完成了这项举手之劳，同时获得了更多的赞赏。
    沿路经过的人看到他的所为全都露出崇拜的目光，平日里不少贵族对比自己阶级低的人们颇为不屑，像他这样拥有高贵身份又甘愿屈尊纡贵的年轻人屈指可数。
    要伪装得极具亲和力是非常容易的事，难就难在日复一日，毫无瑕疵，他做到了。
    即使有人对他的“虚伪做作”有所不满，也只敢暗中指责，因为就算有人刻意制造事件，萨里耶也会不留余力地给与帮助，这让反对他的人非常丧气。
    回到办公室后，萨里耶简单地处理着桌子上的公文，此时此刻伊萨姆还没有继任，会交到他手中的工作也不是那么难以解决的事项。他单手托着下巴发起呆来，在笔尖上的墨滴颤颤巍巍滴就要亲吻纸面前，将笔插回了固定着的笔套里。
    他原本不想表现得这么迅速，但发生的一些事让他必须给之后的事做好准备。
    对路辽说的话并不算说谎，萨里耶的确不清楚自己还能活多久，如今的生命延续全依赖欧德的帮助，一旦欧德暴露行踪，那么自己的寿命也将迅速走向倒数计时——想要带走欧德的家伙有足够的理由怨恨自己，只要对方的记忆没有出问题的话。
    思前想后，最适合接替他位置的只有路辽，这么长时间的观察告诉萨里耶这个人族是值得托付的。
    而且也非路辽不可。
    萨里耶闭上双眼，在心中默念着什么，直到自己的声音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一个朦胧而熟悉的男声也逐渐出现。
    ——……先生。
    ——哈迪。
    法里斯的人在选择自己要侍奉的主人后，就可以一定程度上进行心灵上的沟通，这并不奇怪，只是不与法里斯接触的人不知道而已。
    萨里耶眉心抽动一下，这样远距离地呼唤他的管家颇有难度，幸好他之后没什么琐事，不必在意身体的疲惫。
    ——先生，有何吩咐？
    ——伊萨姆正在做什么？
    ——伊萨姆先生正与北方国家的使者面谈，我负责招待，今天会晚些回来。
    ——知道了，注意别让他多饮酒，打听到什么新消息了吗？
    ——辽先生应邀参加的聚会上巴特家与特纳家的小姐也会出席，不出意外辽先生会从聚会中发现破绽，我们不便于出面，他会帮助我们找到妖精龙，关于《晶矿资源跨陆地转让协议》的修改文书已经完成，在这件事结束后会以夏缪家的名义送到空翼轨长老院，相信他们能够感受到我们的诚意。
    ——我也这么认为。
    ——从十者团传来的快报，关于尸族血栗亚有了新的研究成果，从目前的试验结果看相较以往有了突破，“贺礼”的运送也非常顺利……先生，您的声音听上去不太好，是否发生了什么？如果感到身体不适，请务必提前回府休息。
    哈迪总能敏锐地发现他细微的不同，亦或许是他的疲劳已经通过大脑内的言语传递给了远方的哈迪。
    ——我已经告诉辽，让他做好心理准备有朝一日接替我的位置。
    穿过去的话语如同石沉大海，一时之间萨里耶没有收到任何回音。他疑惑地睁开眼，揉了揉太阳穴，再度闭上眼试着全神贯注。
    ——哈迪，你在听吗？
    ——是的先生，我在听。
    ——怎么不说话？
    ——我只是吃惊您的动作会如此迅速，那辽先生有什么反应？
    萨里耶扬了扬嘴角。
    ——他看上去非常不高兴，这既在我的预计之中，也在我的意料之外。
    ——先生的意思是？——我知道跟他说这些会让他心有不满，只是……我以为我掌握了他的情绪，显然是我的估计出现失误。
    ——……先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我认为您对辽先生有些残忍。
    残忍？
    他揉着太阳穴的同时不由地挑高眉毛，像他这样已经习惯了勾心斗角的人，杀人不见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居然会被自己忠诚的仆人指出这两个字，这样说得就好像他心中还残存人性似的。
    ——你怎么会这么想？
    ——恕我直言，辽先生对您的感情……或许和那些爱慕者相似，但绝不只是那么肤浅的情感，那份愿意为您而牺牲自己的心是货真价实的，您这样直言自己的将来，他一定无法接受。
    ——哈迪，愿意为我们奉上生命的人数不胜数，他们将我们视为最高的信仰，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认为路辽跟他们相比更加不同。
    ——士兵们信仰的是“克洛维耶·夏缪·萨里耶”，十者团的副团长，他们心中的领袖人物，而辽先生始终注视的，是“萨里耶”。
    萨里耶睁开眼。
    他似乎有些明白哈迪话中的含义了。
    说实话他完全没想到这一层，他看待自己的眼神和那些爱慕者太相似，以至于无法从中获取更多的与众不同的东西，亦或者说自己从未想要探究他身上夹杂的任何东西，路辽所表现出的语无伦次与手忙脚乱，在他看来只是对新的生活方式的不习惯。
    可即便如此，那又怎么样了呢。
    不能成为助力的因素跟不存在没有区别。
    即使现在哈迪的话让萨里耶察觉到自己做了有多伤人的举动也已经无法弥补这个已经创造的伤口，之后能做的、可以做的只有不让伤口进一步扩大，仅此而已。
    ——他不能有这种想法，不该将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
    ——先生，您可以不用这么苛刻。
    ——不，哈迪，换做是其他人我不会如此坚决，正因为是路辽才不能出现这种“意外”，只要有他的存在，初代血栗亚就会被牵制，你明白我的意思。
    ——……是的先生。
    哈迪无奈的回答忽然增加他的焦躁，他已经很少有徒然焦躁的情况了。
    法里斯从不违背自己所选择的主人的命令，哪怕只是一句玩笑。
    ——哈迪，你认为我对你残忍吗？
    ——……
    ——我让你抛弃了你的原则，放弃了你的同胞，让你罔顾生命的价值，你该恨我。
    大脑内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
    ——您说着这样的话，可您何尝对自己不是更加决绝。我以我的家族为傲，对过去所发生的事从不留恋，能侍奉您这样的主人是身为法里斯至高无上的荣耀，我只希望终有一日您不要将自己逼到无路可退，不要让我直到最后一秒，都难以陪伴在您的身边。
    萨里耶沉默了，他的计划是将一切都送给伊萨姆，包括他最忠实的仆人。
    ——你为我做了太多，如果有什么愿望尽管说，我一定满足你。
    ——那就请您不要因为辽先生的心意而疏远他。
    ——哈迪，我们换一个愿望吧。
    ——不，先生，就这个，法里斯·哈迪只有这唯一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