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什么想他的儿子......死?”韩骁的最后一个字有些颤抖。
韩人功别过了头,他的眼睛盯着地上的影子。
背后的车大灯把他脊背打得凄白明亮。
他没有说话。
不知沉默多久,他的喘息似乎粗重起来。
“小子,要不是他们,你早死了。”许久后,他对着自己的影子如此道。
“他们?”韩骁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
“呵呵。”韩人功的脸仍是对着那影子。
他脸上竟有汗珠在往下滴落,落在为光裹住的黑色里。
韩骁往前走了一步,踩碎了地上松脆的混凝土,“嘎吱”一声响。
椅子上的韩俊突然猛地一颤。
韩骁不由自主停住脚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在这个时候,那辆打着大灯的车子兀然动起来,发动机在那瞬间发出了野兽的嘶吼!
迅雷不及掩耳的空挡里,韩骁侧身往旁边滚去,而那车子恰好在他与韩人功之间停住,车窗里探出了数个黑洞洞的枪口!
“砰砰砰!”
枪声撕裂了车子的轰鸣!
“等一下!!!”
一人的大吼随之而来!
这声吼似乎有雷霆万钧之势。
许久。
一切又重归寂静了。
“哧——”
有声音在响。
车子面向韩骁的两个轮胎瘪了下去,不停地往外出着气,而车门及那黑色的车玻璃上出现了几个弹孔。
韩人功喘着粗气挣扎站起来。
他摸着喉咙,看着厂房二楼的黑暗里。
黑暗里有条红线打下来,红点正对在韩人功的胸口。
韩人功移下目光,看着那边的韩骁。
方才那一声吼,似乎用上了他所有的力气。
韩骁半跪在地上,瞪着对面投过来的目光。
“你他妈疯了?!”有人对着车子大喊。
韩人功打开车门,对着车里的一个人怒目而视。
车门一声响,一双皮鞋探了出来,接着,韩骁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棕色西装,毛寸头,唇上一道清晰的疤痕,衬衫半敞,桀骜地看着韩骁。
韩骁慢慢地站起来。
“老弟,久违啊。”那人道。
韩骁扫他一眼,再看看他背后的韩人功,讥讽道:“哎呦,又傍上金主了,有出息啊师哥。”
楚河。
“你他妈疯了?”韩人功的声音再次传来。
楚河的目光往后一瞥,“你说什么?”
“我说你他妈疯了?”韩人功余怒未消。
“草你吗的。”楚河突然回身把手枪对在韩人功额头上。
“你能了?我是你他妈能骂的?”楚河瞪着他,眼里充满了血丝。
他的暴戾在这一刻有点压不住了。
韩人功不说话了。
“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昂,你懂么,少在这给我指手画脚的,好好说话,你他妈的,懂?”与以往接触的那轻佻却也规矩的人不同,此时楚河完全变了个模样。
“我说了,现在还不能动他,现在杀了他,我们都会死。”韩人功咬牙道。
“我就是想吓吓他,枪是他的人开的,差点打死我,知道么?我怕死。”楚河拿枪用力顶了韩人功一下,把枪收回来。
韩骁这下感觉有意思了。
现在的气氛很是微妙。
“小子,有点东西,还知道找人留一手,不错。”几分钟后,楚河舒口气,似乎平静了下来。
“呵呵,你也不错,没把人命当回儿事啊。”韩骁回,但他却是看着韩人功。
楚河提提裤子,回头看看韩人功胸口上的红点,沿着那红线,抬头往二楼黑暗里看了眼。
“怎么着,狙击手?”楚河突然咧嘴笑起来,话里满满都是戏谑。
又一个红点亮起来,对在了楚河的胸口上。
“呦呦呦,呦呦呦。”楚河低头看着,瘪嘴,脸上尽是恐慌做作状。
他忽然抬头,看着二楼,手里枪紧跟着对上了韩骁。
“来呀,开枪,咱对对。”他摇头晃脑阴阳怪气道。
“楚河!”韩人功强压着心里的怒气。
“你闭嘴!”楚河大吼。
他的暴戾似乎又被点燃了,回过头来,对着韩骁红着眼咬牙切齿道:“那韩人名有那么厉害吗,啊,他不就是靠着那姓司马的么,啊,娶了个老婆,叫什么白依依,能耐了,就没人敢动你了?我不怕!!!”
他脖子上的青筋毕露,最后一句疯狂地吼了出来。
韩骁懵在原地,皱眉,看着他,缓缓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怕你!”楚河跳着脚对着韩骁耳朵又喊了一句。
韩骁充耳不闻,他脑子里现在都是“他不就是靠着那姓司马的么”那句话。
真相似乎又变得扑朔迷离了。
他知道父亲的失踪韩人功绝对从中作梗过,对那事儿肯定也了如指掌,原本想逼迫他说出那真相,可楚河告诉他这个?
司马,司马氏?
抓小花,袭击自己,甚至还......
父亲与他们有关?
为什么?
自己还不知道什么?
他皱眉,眼里终于有了神,看着楚河,一字一字道:“你胡说什么呢?”
楚河一愣。
“我爸跟姓司马的有关,你他妈胡说什么呢?”韩骁又加了句。
楚河眨眨眼,突然笑了,他笑得简直要喘不过气来。
韩骁把目光转向韩人功。
韩人功冷哼一声,不看他。
楚河还在笑。
这笑声在韩骁脑中无限放大,甚至那前俯后仰的样子也被放大了。
韩骁目光好似很是空洞,他慢慢地,慢慢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举在手里。
“你打开你儿子的衣服。”他慢慢道,对着韩人功。
韩人功愣一下,随即迅速解开了韩俊身上的扣子。
韩俊脸上面无人色,痛苦地闭上了眼。
他的身上被绑满了炸药。
看到那炸药的一刻,韩人功的手猛然一颤。
楚河不笑了。
韩骁手里举着一个遥控器。
“咱......一块死吧?”韩骁瞪着眼,看着楚河,悄声说了这么一句。
楚河僵在原地。
原来的一切他都是建立在尚有筹码的基础上。
可遇到真正想同归于尽的人,他的原形就暴露出来了。
他是真的怕死。
而他从韩骁的眼中,看到了真真切切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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