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雨伦奈月》第110章 Prologue

    白昼即将过去，夜幕已然降临，教堂的钟声鸣响，似在为即将逝去的白昼敲起的丧钟。——摘自《墓园哀歌》
    上海，午夜00：10
    救护车鸣着急促的警笛，无视了所有的红绿灯，疯了一般地狂奔在机动车道。车内躺着一个少年，手脚冰凉，面色发白，全无知觉。
    医生调整担架角度，将他置于头低足高位，扯开他紧领的T恤，保证供血与通气。与他身体相连的视频仪器上显示他的脑电图呈杂散的波形，而且信号正在不断衰弱，趋于直线。
    「快，给他吸氧，调到低流量！」医生全身冒着冷汗，大声对跟车护士说。
    「是！」
    1968年哈佛医学院特设委员会把死亡定义为不可逆的昏迷或脑死亡，可事实上，他从医30多年却从未真正用到这一标准。患者的死亡从来都是因为疾病难以治愈，身体衰弱，心跳停止，最后离开人世，检测大脑状态只是用来保险起见的措施而已。
    少年的心跳正常、生理活动大部分也和常人没有区别，可偏偏这个脑电图的走势却让人不寒而栗。他从未目睹过这样的状况，面前的少年就像在为他演绎一次教科书般的死亡。
    「绝对不能让他死！拼尽全力也要保住他的性命！」蹲在医生旁边的女人发怒。
    「……我们只能尽力。」医生语塞了一下后说。
    女人长得很美，修长的腿，纤细的腰，还有一头齐刘海的马尾。可她现在却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卷起制服袖子以一定频率帮少年做着胸外心脏按压。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接了这么一个任务，10分钟前，一伙蒙面人忽然冲进少年的房间，试图将房间里正佩戴VR游戏的两人一起带走，好在她提前在少年的房间周围安置了红外线监视仪以及各种监控，这才及时赶到现场，从歹徒手里夺回了少年。但是对方有枪，而且少年似乎陷入了昏迷，她只能放弃追回女孩把损失降低到最小。
    最关键的是她那个上级是个疯子，虽然平时总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但对于任务，特别是那些被他认定是艺术的任务，从来都抱着极深的执念。若是被他知道少年死了的话，她相信那家伙一定会发疯，甚至会立即冲出去找到那些蒙面人，无视法律的约束，用他那把珍藏的M500左轮手枪点爆他们肮脏的头。就连她这个为他卖命的助理秘书说不定都难逃厄运。
    夜深人静，空荡荡的急救大厅走廊上只有一个女人。她低头来回踱步，时不时朝手术室张望。高跟鞋的哒哒声清晰可闻，频率急促得会让人误以为手术室里待着的是她的亲爹亲妈。
    「小梦儿。」
    走廊尽头传来男人磁性的声音，像是勾人魂魄的恶魔。他无声无息，步伐轻得像一朵风中的蒲公英。
    「……局长！」
    「我们的英雄怎么样了？」
    明田开口便问，眼睛紧紧盯着手术室的移门。
    「情况似乎不太乐观。从他的脑电波来看，即便能保住性命，怕也是一个植物人了。」
    「……是哪一伙人，居然敢对我的作品出手？」
    「他们共有十人参与了这次抢人活动，全部戴着黑头套。使用的武器是黑市上流通的主流制式。体型和中国人相近，不像是欧美人。不过身手相当敏捷、熟练。不出意料，应该有军方背景。我猜想……」小梦儿顿了顿，「他们很可能是日本特遣队。」
    「日本？呵呵，还真是够胆啊。」明田恶笑了一下，「那个女孩呢？」
    「……属下办事不力，让他们给带走了。」说到这里，小梦儿低下了头。
    「这样啊……」明田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然后凑到她耳边，「那个女孩对我们很重要，她的身上有着很多，很多的秘密，没有她，很多事情都无法完成。你，理解我说的吗？」
    「是。」说着，她便习惯性地站出了帅气的军姿。
    犯了错的孩子通常都不会有反抗情绪。即便小梦儿对这个男人并没有什么好感，但在她眼里，现在就是她的工作出现了失误。作为军人，她必须承担责任。
    「很好，给上级发件，让他们把武警调用的权限拨给你。」明田帮小梦儿整理了一下胸口凌乱的制服，接着说，「记住，我只有两个要求。第一，黑城羽一决不能落入别人手中，哪怕是尸体，也要给我捏在手里。第二，把那伙人给我找出来，然后让他们深刻体会一下，敢在中国境内撒野，下场可不是闹着玩的。」
    「局长想怎么处理他们？」
    「这个世界上最不痛苦的事情就是死，既然他们敢动我的东西，我就让他们品尝一下一无所有，到底是什么滋味。」看准了小梦儿眼中的犹豫，明田无声笑了笑，「不要害怕。你尽管把人带到我面前就好，至于要做的事情，还有报告的部分，都由我负责。」
    「……」
    小梦儿不敢发声，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了，这个男人此刻的命令绝不容许任何人说不。
    当初混迹在情报部门的时候就一直这样，平常从不发火，即便你当面跟他抬杠，他也只是笑笑。但现在，他的全身都被杀气充斥，就像一头狮子，谁也不能闯进他的领域胡作非为。而且，只要能完成任务，他向来不忌讳用一些「特别的手段」。什么杀人，放火，寄刀片……他样样都敢做。若不是因为这些劣迹，以他的能力，早就担任更高的职务和功勋了。
    小梦儿苦着脸叹了口气，倒不是因为明田老给她苦活累活，她身为军人最不怕的就是这一套。她担心的是，自己那光辉洁白的履历上，恐怕从此也要留下些奇怪的东西了。
    「明白了。」她说完，敬了一个军礼。然后便朝着走廊的另一端走去，消失在茫茫无尽的黑暗之中。
    望着远去的背影，明田半眯着眼，细长的舌头舔过洁白的牙齿，那模样，宛如嗜血的恶魔。
    「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守候黑暗，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等来黎明。黑城羽一，我说过，你会是那个人，那你就一定是。我愿意和你一起守候黑暗，而我也会是唯一能够等来黎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