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雨伦奈月》第108章 青冥巨蟒

    「你你你……你居然打开了？」
    羽一眨巴着眼睛，完全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没有上锁。」
    「怎么可能！我刚刚试过了，肯定有什么东西卡住了！」
    他跑过去，从奈月手里接过盖子，反复地检查了好几遍。结果，盖子上确实没有任何机关，就连暗扣都没有。
    「不应该啊，这样子的话，那这盖子根本就不用开启啊，只要稍微推一下就可以滑开，为什么我刚刚会打不开呢？奇怪……」
    想不明白就暂时不想了，现在他的注意力全部被那开启的箱子吸引住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一个能让呜喵为之兴奋，让自己使出全力都打不开的箱子里到底放着什么东西。
    羽一把盖子放下，看向箱子内部，空荡荡箱子里面只有一个青铜制成金属块。金属块的制作工艺非常精巧，四周边上铸有精巧的盘龙纹和饕餮纹，表面则镌刻魑魅魍魉的图形。倘若这东西真的存在于现实中的话，那考古价值一定爆棚，去黑市拍卖的话指不定能拍出个几千万软妹币。
    「这是什么？看上去不像是武器，也不是什么素材啊？」茜娅和呜喵一齐探出头来，疑惑地问。
    「……应该是一把钥匙。」
    羽一皱着眉毛淡淡道。
    平时玩游戏累了，他总会看些中国古代的历史剧（当然是正史，而不是那些瞎编乱改的贵族真乱系列），他隐隐记得，在古代，有一种名叫「广锁」的锁具，用的钥匙就是这个样子的。只是眼前的这个钥匙从大小上看，明显要远远大于前者，而且使用的纹路和造型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用的。
    「若是钥匙的话，那是不是又要开什么箱子，或者门什么的？」茜娅歪着脑袋说。
    「这东西闻起来特别香，不过并不是它原本的香味，似乎是别的东西的味道染在了上面。」也不知是什么的事情，呜喵爬到了羽一头上，伸出头，用鼻子在那金属块上闻了起来。
    「嘛，大概是这钥匙能开启什么，然后在那里才有你说的宝贝吧。话又说回来。」羽一扭过头看向一旁的奈月，「为什么我们都打不开，你却能打开呢？」
    「不知道。」
    「好吧……不行，我得再试试。」
    羽一不信邪的倔脾气又上来了，他把盖子重新放回原位，接着再都尝试将它打开。
    「唔……啊……！」气力殆尽的他向后一倒，瘫坐在了地上，「呜啊……不行，还是打不开……」
    这时，奈月走上前，在盖子上轻轻推了一下，「哗」，非常清脆的一声，箱子又被打开了。
    「这，这简直是歧视！」羽一不服气地撅起嘴，露出了久违的稚气。
    「噗哈哈哈，羽一哥哥好可爱。」
    「死鱼眼妈妈还会卖萌？！」
    不止是语言炸弹，奈月居然还伸手摸了摸羽一的脑袋，轻轻安慰道：「别灰心，下次一定会成功的。」
    「你们够了喂！」
    肃穆的囚塔内一时间满是欢声笑语。
    「哈哈哈……羽一哥哥，你不要舔我脖子啦。」
    茜娅的话让羽一感到莫名其妙，「舔你脖子？我没有啊……」
    回过头，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僵住了。
    ——和一只巨大的眼睛目光重合了。
    巨大的尾巴缠绕在囚塔顶部的钟鼎上，倒挂着的头部垂下来，停在半空。全身遍布青麟，沿着脊椎，是锯齿般的骨刺，背部则是疙瘩般隆起的肉块，淌着腥臭涎液的血盆大口上长满了参差不齐的尖牙。颈部皮褶向两侧膨胀，露出极为狰狞的纹案。
    「…………」
    羽一等人畏畏缩缩地靠在一起，凝视着身后的怪物，以及它头上的名字——【青冥巨蟒】。
    它缓缓挪动头部，散着古铜色光芒的蛇眼，此刻正从上方望下，看著面前四个小人。光从体积上来讲，羽一就是给它塞牙缝都不够。虽然在攻略的历程中和许许多多的怪物战斗过，但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大体型的家伙，即便是地狱三头犬在此，怕是也会在被它缠住，瞬间绞成肉团。
    羽一嘴角抽搐，呵呵地笑了几声。
    「……看来，舔你脖子的犯人找到了。」
    「…………」
    忽然，盘踞在上空的青冥巨蟒对着他们发出一声嘶吼，巨大的音波随即如万吨重物重重压下，囚塔震动，耳膜欲裂。堆在那里的尸骨在音波的催动下，立时变成了无数高速子弹，朝着他们直射过去。羽一和奈月同时冲到前面，挥舞手中的长剑，以更快的速度连续挥斩，将迎面而来的「子弹」全部打落。
    「——这家伙好强！」
    羽一咬着牙嗔道。面前的这条青冥巨蟒仅仅只用音波就限制住了他们身体的流畅运动，借力飞射过来的「子弹」更是沉得仿佛铁块一样。
    钟声再度回荡，羽一终于明白了，之前那个声音原来就是头上这条青冥巨蟒拽动钟鼎发出的。羽一心里一颤，双手紧紧握住长剑，准备随时迎接青冥巨蟒的下一轮攻势。但出乎意料的是，青冥巨蟒似乎并没有显露出攻击的欲望。
    「人类，开始你们的选择吧。」
    「……诶？这蛇会说话？！」
    羽一有点懵，眼睛不自觉地睁地老大。
    「开始试炼，或者永远不得再踏入此地。」
    「试炼？什么试炼？」
    「选择试炼，就和我进行战斗。」
    「和你战斗……」羽一猛咽了一口唾沫，「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啊……那永远不得踏入此地又是什么意思？」
    「此间之门将永远对你们关闭。」
    「也就是说挑战机会只有一次吗？」羽一稍微犹豫了下，然后转过头，征询少女们的意见，「怎么样，要赌一把吗？」「赌啊，赌啊！一看就知道这不是普通的boss，而且只有一次挑战机会，根本不允许重来的啊！」呜喵挥舞着拳头，兴奋地喊道。
    茜娅和奈月也是点点头，看来她们都不想放弃这次机会。不过羽一还是犹豫，这段日子以来，他一直徘徊在杀玩家和杀怪物之间，身上早已累积了大量业点，此时若是死了实在有些划不来。就算侥幸打赢，估计也得用上死气的力量，而这也就意味着现实中自己脑袋上戴着的头盔将对他的大脑释放强烈的刺激信号，万一没有控制好度，那可是真正意义上的生命危险啊。
    「羽一哥哥，你放心好啦，我会用泡泡领域做好牵制工作的！嘿嘿。」
    看到他脸上的犹豫，茜娅袒露笑容为他打气。对此，羽一则按着额头苦笑。
    「……好吧，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就接受吧！」他将长剑指向青冥巨蟒，「那我们是直接开打还是怎么着？」
    青冥巨蟒停了一下，目光从羽一那缓缓移到奈月身上。
    「获得试炼资格的只有两个人，黑城羽一，神宫寺奈月。其余人将被送出阎魔地狱。」
    说完，青冥巨蟒忽地从口中吐出一团暗绿色的幽冥之火落到地上，并在数秒后化成一扇椭圆形的火焰之门。
    「两个人？那不是……」
    羽一转过头望向茜娅，茜娅这时候也正看着羽一。她柳眉紧蹙，脸上写满了不甘与悲伤。
    「……羽一哥哥。」她半低着头把手中的青铜钥匙递交给羽一，勉强地露出笑容，「我和呜喵会在地狱之门那里等你的。」
    羽一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不知为何他有点痛恨自己，将她抛下这种事情似乎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论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每每看见她脸上的悲伤，羽一都有种想把刀扎入自己大腿的冲动。
    「嗯，我们会很快出来的。」
    「一定要把宝贝弄到手哦！」呜喵补充道。
    「尽力咯。」
    茜娅抱着呜喵从火焰之门那穿过，随着火焰熄灭，最后彻底消失在了羽一的视线中。
    「那么，葬魂时刻开启。」
    ※※※
    「……什，什么？葬魂时刻？！」
    整个世界跟着羽一的心跳猛烈地颤了一下。没等他反应过来，只听得「啵」地一声，幽冥之火大盛，整座塔都燃烧起来，冲天的暗绿色火柱直冲天际。他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浪，强的像是一场火焰的风暴。
    青冥巨蟒口中的音爆无休无止，羽一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摸到了黏稠的液体。
    原始的恐惧无法压抑地疯涌而出，冰冷的颤栗感贯穿羽一的全身。
    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抖动也无法停止。
    ——怎么办？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在上一场的葬魂时刻中，死亡的玩家便普遍产生了脑电波紊乱休克的症状，为此医院还差点因急诊排队而导致瘫痪。这绝不是偶然，要知道那该死的VR头盔还会释放出奇怪的刺激催使大脑负载运转，两相结合，不难推测出其中的关联。
    或许，这一次，如果在葬魂时刻中死去，就真的……死了。
    幽冥之火布满整座囚塔，可他眼前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世界仿佛对他充满了恶意，一直以来都让他游荡在生与死的边缘，从不给他片刻的安宁。
    有那么一瞬，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但一片散着纯白光芒的雪花将他拉回了现实。雪花打着旋，左右飘荡，轻盈落地，发出声音。
    「羽一，我会保护你的。」
    「……」
    羽一的视线开始变得清晰，奈月娇弱的身影正靠着他的肩膀，手中握着一把缠绕紫色剑气的长剑。他苦笑，过去孤独黑暗的十年本该让他明白，活着的权利不是跪着求别人施舍获得的，而是用自己的血与肉躯拼搏争取的。他以为自己懂了，但实际上他还不懂，证据就是他刚刚……害怕了。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弱小呢。」
    破开的黑暗凝聚成一团，现出人形，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是……是你？」
    羽一有点分不清，之前看到他的时候，应该是在一片漆黑的空间里，为何这次却直接出现在了现实之中？他扭头看向四周，时间仿佛被静止，奈月也好，青冥巨蟒也罢，皆是不动。燃烧在塔壁上的幽冥之火更是如同倾倒的颜料桶，糊成一片。
    「这是怎么回事？」羽一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不禁疑惑道。
    「不必惊讶，那次是你来到我的世界，这次则是我来到你的世界，所以这里的时间被无限减缓了。」
    「……」
    「你快死了，我来看看到底是什么让你如此恐惧。」男人闭了闭眼，「看起来也不过就是这种货色，还真是让我失望。」
    「你这家伙真是莫名其妙！你知不知道，如果我在这个游戏里死了，现实中的我也会死？！」羽一大吼完，声音忽然颤抖起来，「而且……而且……奈月说不定也……」
    这个世界太孤独了，整个10年里，他几乎都只有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自言自语，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发呆……永远永远的一个人。看见那些腻在一起的情侣，他就在旁默默诅咒，让他们赶紧分手。看见那些在一起玩耍的人，他还是默默诅咒，让他们打架，相互捅刀子。可到最后，他什么也没有得到。
    像这样过了很久很久，直到最近他才有了可以说话的人，有了可以一起吃饭的人，有了可以一起组队游戏的人……可是现在他却面临再度失去。
    不曾有过就不会恐惧，人类恐惧的根源其实就是拥有。因为拥有才会害怕失去，因为失去才会让人忆起一无所有的过去，才会唤醒深藏心底的痛苦。「所以你觉得你在这个世界不算是真的活着？」男人不笑，也不动怒，「你觉得什么样才是真正的活着？只要活在你所谓的那个现实世界，就算是活着吗？」
    「当然不算！」羽一的声音渐渐高了起来。
    他没有学过马克思主义哲学，也不知道什么唯物主义、唯心主义。但他曾经确实思考过这个问题，什么是活着。身处孤独与黑暗之中，他过的每一秒都痛苦无比。每晚临睡前他都要回忆妈妈那慈祥的面孔，否则他一定会失眠。如果让他选择，活在哪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想让身边有他爱的人和爱他的人。
    「我不管这到底他妈的算不算逃避，我只想和我喜欢的人待在一起，守卫我拥有的一切，谁都不给碰，谁都不准从我手里夺走！」
    他从不爆粗口，但此刻却忍不住想狠狠地骂出来，因为只有这样，他心里才会觉得舒服一些。
    「那么，其实你害怕的，根本不是那个世界的自己死掉。」男人轻声说，「你害怕的从来都只是孤独而已。」
    「……」
    「我也很怕孤独，每当你停滞不前的时候，我的世界就会流泪。泪水将我淹没，满世界的汪洋，只有我一个人，你知道那种滋味吗？」
    羽一默默地看着他，神色复杂。
    「那个时候你问我名字，其实我没有名字。因为，我就是你，羽一。如果你死了，我也会消失。」男人叹了口气，「好吧，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你，不用害怕。只要你愿意相信我，没有什么对手是不可战胜的，就算是那个男人亲自来了，也一样。」
    「你想说用死神化吗？可是现在死神脊骨……」
    「没关系。你之前也不也没有借助死神脊骨就让左臂变化了吗？」男人看出了羽一眼神中的犹豫，继续说道，「不必担心，你可以做到的。这世界上所有的一切，该发生的总会发生，我们能做的从来都只有战斗而已。」
    他把手搭在羽一的肩膀上，和他的身影重叠在一起。一股冰冷的气流灌入五脏六腑，冻结麻痹，肢体感觉渐渐消失。
    「来吧，和我一起，斩杀孤独！」
    时间恢复流转，幽冥之火在他面前张牙舞爪地叫嚣着。
    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一双血色瞳眸缓缓睁开，黑色气流布满全身，如墨烟一般弥漫飘散。整个世界仿佛停滞了一秒，下一刻，一个骷髅外表的身影赫然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