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雨伦奈月》第85章 猫耳外套少女的羞耻理论

    「咕哈——」
    勉强着将一大杯啤酒一饮而尽，少年流着泪把盛酒的玻璃杯猛敲在桌子上。
    建设在心脏附近的冒险者酒吧，在昨晚那令人崩溃的事件之后的次日清晨，没有多少人，得到了近似包场的待遇。
    浓郁的啤酒花香气非常好闻，味道却夹杂着深深的苦涩。作为一个离成年还差临门一脚的少年，这般酗酒，只因为书上说酒能解愁。
    「好苦，好苦啊——！」
    脑壳和脑髓似是已经完全分离，稍微晃动一下都会感觉到剧烈的疼痛。他以稍显低落的声音抒发着郁闷，接着用力敲击被酒精弄得有些头晕的脑袋。
    大概是因为动静太大了，酒吧内部这时走出来一个少女，她插着腰，一掌拍在羽一面前的桌子上，板着的脸上透着很深的怨气。
    「喂，喂，我说，大清早的，在这里发什么酒疯啊，不会喝酒就不要喝酒！」
    「哟，小佩啊，好久不，见……」
    少年一边打着嗝，一边抬起头，冲着隔着桌子站在面前的熟人，小佩问候。
    虽说某种意义上她也算是天都的人，但由于情报工作的特殊性，她并不会待在天都，反倒是经常出没在一些鱼龙混杂的地方。其中就包括了这个可以称作是地下情报交易处的冒险者酒吧。
    莫名其妙被人喊出了名字的小佩一时有些惊讶。以呆滞的表情，眨了好几次眼睛之后，这才反应过来。
    「你是……上次，给安妮大姐还债的那个家伙！」
    这次出门，羽一没有佩戴面具，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当初掩饰身份最大的原因不是别的，就是希望能避免被人发现现实世界中的自己，保证自身的生命安全。可如今，连DSD中都有可能导致死亡，伪装不伪装还有什么意义呢。
    「是啊，好久不见。」
    「真的是你啊，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听吉尔夫那家伙说，你把装备道具什么的都留给了他，然后跑去老家结婚了？！」
    「什么？……去老家结婚……？！茜娅那家伙居然……！唉……」
    没把后半句话说完，羽一叹了口气，又是一大口啤酒闷下。
    「你给我少喝点！就算是游戏，也不能养成这种坏习惯啊。话又说回来，你不是喝汽水的吗？今天怎么想到喝酒了？」
    「没办法，愁啊。」
    「呸，一个小毛孩还愁。喔，我知道啦，是不是老婆跟人家跑了？！」
    「……你老婆才跟人家跑了！」
    「切，干嘛这么凶啊，真是的，我这可是在关心你诶。」
    「信你才有鬼了。」
    「嘿嘿，好啦好啦，不嘲笑你了，快说说，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好奇心一发不可收拾，小佩把身体挪了一下，和羽一并排坐到一起，将脸凑近了询问。
    对于这样的行为羽一没有排斥，他的心中苦闷，此时也正需要有一个人能让他一吐为快。
    于是，接着酒劲，他便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天哪，你这个该死的家伙怎么会这么好运啊，居然能同时被两个女孩子喜欢！可恶，可恶，可恶！」
    她把脸趴在桌子上，极不甘心地用双手捶着桌子。
    「你说，我对米子这么好，她却正眼都不看我一眼。可你呢，几天不见，都已经妻妾成群了，不公平啊不公平！！」
    本因人烟稀少而显得安静的酒吧，被她这么一哭喊，顿时像是炸开了锅。为数不多的服务员和零散的玩家纷纷把视线齐射了过去。
    「喂、喂！你这家伙声音太大了啊！」
    面对这般场景，这让本该是当事人的羽一都开始手足无措起来。
    「你个挨千刀的混蛋！你知不知道你已经伤害了我幼小的心灵？！你居然还当着我的面说你很愁？还有没有天理了啊！」
    「就是因为这样才愁啊，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选择啊。」
    羽一的脸上露出有点算是苦笑的笑容，音量也渐次低了下去。
    他当然明白自己口中的这个选择到底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甚至说只要有一个人愿意呆在自己身边就已经算得上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所以他才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验，哪怕一次也没有。
    「既然选不好，那你就把两个都娶了不就好了。」
    小佩挂著彷佛看着不争气孩子那般的母亲表情，接着取出一根棒棒糖含在嘴里。
    「哈？娶两个？你疯了吗？那是犯法的吧。」
    「我说你可真是个木鱼脑袋，知道什么是爱情吗？爱情是可以用一张结婚证来衡量的吗？」
    「……」
    面对小配的诘问，羽一整个人一下子蒙了。
    「我告诉你，所谓的结婚证不过是一纸文书，根本毫无意义。只要你们真心相爱，有没有结婚证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的意思是不结婚，然后和她们一起过着夫妻的生活？？」
    「对啊。」
    这到底是什么理论？！羽一感觉自己多年以来形成的价值观完全被颠覆了。
    「你不是在开完笑吧……」
    「废话，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开玩笑的。你知道为什么会有结婚证吗？就是因为现在的人太容易变心，所以才会有结婚证这种用来捆绑人们行为意识的玩意儿。」
    「可是娶两个难道不算变心吗？」
    「当然不算啦，从一开始就是娶两个的嘛，只要你对她们不离不弃就好了啊。」
    真是一个可怕的逻辑。真是一个可怕的女人。
    盯着面前这个少女，羽一除了傻呵呵地笑着以外，一时之间竟说不出半句话来。
    「你也用不着困惑，你仔细想想，她们两个你是不是都喜欢呢？」
    「嗯，喜欢，非常喜欢！」
    「那么，假如其中一个变成了别人的老婆，你会难过吗？」「会！我，我会想杀了那个男的！」
    虽然羽一说得相当平静，但却能从中感受到丝毫不容侵犯的绝对意志。
    「哦？没想到你这家伙的占有欲还蛮强的嘛，不过如此一来，你也该明白了，如果一个都不愿意失去，那结果就只剩下全部拥有这样一条路了，不是吗？」
    「……」
    「当然，拥有的越多，困难与挑战也就越大。但是，我明明只想拥有米子一个，为什么也会遭到这么残酷的对待啊……啊，我明白了，一定是米子太可爱了！唔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米子酱米子酱米子酱！求求你快点接受我吧，不然我很快就要疯了啊！」
    原本已经有些伤感的小佩，在对羽一说完这些话后，情绪进一步失控。如果不是因为她没有喝酒的话，绝对会被人误以为是在撒酒疯了。
    这时，酒吧外面传来了「吱呀」这样的开门声。
    一大批穿着粗制装备的玩家径直闯入了酒吧，古旧的木造酒吧空间内，顿时便被他们占据了很大一片。
    他们四五人一组，围着圆桌而坐，样子看上去忧心忡忡的。
    「服务员呢，快他娘的把好酒给老子端上来！」
    像是为了故意引起躁动似的，其中一个脸上长满胡子的壮汉忽然朝着柜台小姐大喊。粗鲁的声音传遍了酒吧的每一个角落。
    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羽一和小佩也是不由得望向他们。
    这些家伙身上的装备奇差，乍看之下就像是是从贫民区里出来的一样。以这种程度的装备去攻略十八层地狱，简直就是找死。
    就在这时，倚着椅背的一名男性玩家忽然将刚端过来的啤酒一把夺下，张开大嘴全部灌入口中。
    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过后，他随即将空的酒杯摔碎在地，脸上写满了痛苦。
    「啊啊啊啊——不行了，我已经没有信心继续玩这个游戏了……」
    「混蛋，你在说什么呢！」
    「对不起，我，我……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整整一年多，我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全部都放在了这个游戏上，就为了买到那一把武器。喝酒我忍下了，衣服我也忍下了，别人都用传送戒指的时候我可是用双腿跑的啊！可就是这样子，好不容易才买下了那把剑，现在却被人夺走了……这算什么啊……」
    他咬紧牙关，想要把涌上心头的悲伤情感压抑住，但却失败了。
    泪珠从眼角落下，他不禁抽泣了起来。
    和他一起进来的这些同伴没有一个人说话，全部低着头，各自喝着闷酒。
    除了一个人——那个脸上长满胡子的家伙。
    被紧紧握住的拳头因愤怒而剧烈地抖动起来，片刻后，男人把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
    「可恶！为什么圣葬团会败给血蜘蛛那种家伙！」
    得到了周围其他人的共鸣，紧接着，抱怨声四起。
    「不就是去打了打怪嘛，居然说我们抢占资源，还把我们的业点和装备全部夺走，太可恨了！」
    「这些家伙平时就张扬跋扈惯了，现在没有了圣葬团的制约，恐怕我们今后的日子要更加难过了……」
    「以前为了躲开他们，我们还能找些偏僻的地方去打怪。可几天前那场葬魂时刻过后，前四层的地狱中根本就没有多少怪物了，这让我们以后怎么办啊。难道……真的只能结束游戏了吗……？」
    他们越说越伤心，一伤心就忍不住，到得最后，几个大男人居然就抱在那里哭了起来。
    原本对他们颇有意见，一直投去敌意的其他玩家，渐渐地也似是有些感同身受，一边叹气一边喝下苦涩的酒水。
    「唉，一群可怜的家伙。」
    趴在桌子上的小配无精打采地发出感叹。
    （看来她一定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从她的表情中读取到了这一结论，羽一就这件事情试着像她发问。
    「对啦，他们说的前四层没有多少怪物是什么意思？」
    少女先是用充满鄙夷的目光打量着羽一，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好吧，本来是该收你钱的，不过看你离开游戏这么久，还把钱都给了吉尔夫，估计也拿不出来了。这次，就当是熟人优惠好了，以后等你有钱了可得回报我才行。」
    「行行行，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真是死性不改的家伙，下次一定要让你出出血。）
    「现在世道变了啊。前几天发生的葬魂时刻你应该有知道吧？」
    「嗯，现在论坛上都是这样的信息，据说当时阎魔地狱中的怪物有不少跑了出来，而且玩家还无法下线。」
    「不错，但那只是其中一方面。」
    「还有别的吗？」
    佯装不懂。
    「听说那个晚上，有很多怪物冲进了圣葬团的基地里，而血蜘蛛就趁着这个机会，出动了全部精英玩家，一口气把圣葬团给灭了。之后，还抢光了圣葬团全部的公会财产和资源，最后连他们的基地都给一把火烧了。」
    「呵呵，这手段倒是挺狠的。不过这跟前四层没有怪物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啦。在那场葬魂时刻中出现的怪物，全部都是阎魔地狱前四层的，而且很大一部分都在和圣葬团的战斗中被杀了。问题的关键就是，那些被杀的怪物，居然完全完全地从十八层地狱中消失了，就像是……真的被杀了一样。」
    （就像是真的被杀了一样……）
    反复在心里嘀咕着这句话，这样的羽一感受到了一股令人全身发抖的寒意。
    和昨晚阅读那封黑色竹简的感觉一模一样，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指向一个巨大的阴谋，但就是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不过，虽然羽一很想知道那阴谋的真相，但短时间内他也不打算深入追究，乖乖闭上眼睛。
    「那然后呢？」「嘛，接下来的，我想你也应该能猜到了。如今的阎魔地狱前四层，几乎就只剩下一些无足轻重的小怪，而这显然无法满足玩家们日益膨胀的攻略需求。」
    「……他们该不会去攻略第五层了吧？」
    「是啊，所以现在的情况才会这么糟啊。一群连前几层都攻略不下来的家伙怎么可能一下子搞定第五层的怪物呢，真的是蠢到家了。」
    阎魔地狱十八层，每一层的怪物较之上一层攻略难度至少翻倍，或增加实力，或增加数量，或增加特殊属性……玩家若是想攻略下一层，就必须在上一层接受锻炼，增强自己的实力。
    可如今这现状，却像是在十八层地狱门口安上了一个筛选器，移除了玩家赖以提高能力的过渡层，所有实力不济的玩家全部都被其拒之门外，实在是有些太不友好了。
    这时，小佩从桌子上抬起头四望店内。
    应付着客人的服务员和做着简单清洗工作的店员。那些因为装备被抢来喝闷酒的家伙们也还在顾自伤感。
    ——没有人注意她。
    于是，她拉了拉羽一的袖子，眼睛眯小，悄悄漏出了一句话。
    「告诉你，不法城马上要发生大事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