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雨伦奈月》第84章 黑色竹简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茜娅与奈月的争锋相对，并未让两人的关系恶化，反倒是有了和睦相处的迹象。不一会儿，他们便盘坐在火堆旁，「聊」了起来。
    当然，这也多亏了奈月那天生的呆萌属性。若是换成两个茜娅在那里争吵的话，后果恐怕就难以想象了。
    不过，如此一来，羽一也就有了些闲暇。
    他爬到鬼宅的屋顶，那是正对着天际那轮紫月的空旷场所。
    枯红色的藤蔓夹杂着深深的魔性，如触手一般覆盖在有点破损的墙壁和角落上，某些根茎上还长着尖锐的刺。
    找了一个相对干净的地方就地坐下后，羽一便把当晚龙给他留下的那封竹简从魔法金库中取了出来。
    和一般的竹简不同，是以紫竹中最为少见的黑竹制成的，上面还被加上了一层极为隐秘的魔法禁制——【阅后即焚】。
    即是说，这竹简一旦被打开看过，上面所有的信息都会在短时间内全部消失。
    「保密措施做得这么好，看来这东西确实有古怪。」
    做出了这样的判断之后，羽一也就不再多等，随即打开了这个洋溢着不详气息的黑色竹简。
    【生者永生，死者永死，不生不死，不毁不灭】
    整封竹简上，只此十六个字。
    羽一诧异的同时感到一丝气愤，难道这就是龙所谓的「我想要的东西」？
    （开什么玩笑，我想要的怎么可能是这么一句废话？！）
    他抬起手臂，本想把这竹简往地上扔去，但转念一想，却似是明白了什么，又连忙把竹简打开。
    果然，那十六字其实只是一个引言。在显现了数秒之后，便因阅后即焚的魔法效果消失不见。为之替代的则是一篇简短的说明。
    这本来并不是件稀奇的事情，然而，随着羽一不断将这些文字阅读下去，他的脸色却忽然变得苍白。竹简上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一把锋利的尖刀，直刺入他的心底。
    这哪里是什么说明，这简直就是游戏系统的设定啊！
    心中的狂热已彻底暴走，他只觉得有一个惊天的大秘密就在自己眼前，却怎么也摸不到，看不着。
    若真如这段文字所记述的那样，那么DSD游戏中的整个力量体系就都应该是建立在大脑能力这一基础上的产物。剑气、魔力还是心气，都是大脑能力的一部分体现。
    例如，剑技对应的是大脑的动态瞬时反应速度，魔法对应的是合理逻辑下的想象创造力，心气对应的是发散感知协调力。而一度被羽一认为是三者合一的死气，则是全脑能力都被彻底开发后的极限状态。
    这也就意味着，玩家在游戏中的实力，很大程度上都是由自己的大脑能力决定的。所以DSD游戏才会取消了升级的概念——因为大脑根本不可能被升级。
    然而，俗话说得好，一个无法让玩家感受成长的游戏不是一个成功的游戏，DSD作为一款风靡全球的顶级游戏显然不会犯下这种错误。
    为了提高游戏性，竹简上还提到了另一件事情。
    通常状况下，人类对于大脑的利用始终处于低效率状态，其平均应用程度只有10%左右，这就说明大脑其实有着极为充沛的潜能可以被开发。
    于是，游戏的开发者Satan便在设计DSD的头盔时加入了一项独特的功能——超频脑电波激发信号。
    这种信号可以极大地刺激大脑的活跃度，使得大脑的应用程度巨幅提升。
    但是，由于每个人的大脑结构都存在差异，根据优劣程度的不同，开发的上限也是不一样的。
    换言之，只要玩家的大脑足够优秀，那么在超频脑电波激发信号的刺激下，大脑中每一个功能区块对应的能力都可能达到极限。而这种完美境界的标志，不是别的，恰恰就是死气！
    当然，这并非是无偿的。稍微有点常识的人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其中到底伴随着多么巨大的风险！
    一旦刺激失败，玩家的大脑指不定就会受到难以弥补的损伤。退一万步讲，哪怕是成功的，大脑一样需要承受巨额的负担。毕竟无论被开发的程度如何，该项技术的本质都是大脑的超频运行，对于大脑产生影响这一点根本无从避免。
    考虑到这一点，Satan定下了一个机制，只有被系统认定为有「资格」的玩家，开发才会进行。而这种资格的获取便是通过攻略与掠夺获取足够的业点。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这根本就无法改变游戏透支大脑的事实！
    自己技能的每一次使用，实力的每一次增强，甚至都可以被认作大脑朝着「寿终正寝」又靠近了一步。
    疯狂，太疯狂了……
    VR头盔可以检测大脑状态的事实虽然不是什么机密，但羽一从未想到，这破机器的功能居然会如此可怕。
    这个游戏真的还要继续玩下去吗？等到将游戏攻略的那一刻，自己真的还有可能活着吗？
    啪嗒——
    手中的竹简忽地落在了地上，整个身体竟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怎么办……」
    一直以来建立起的世界观在顷刻间分崩离析。继明田威胁之后的第二波打击。
    「轰隆」一声大响，白色闪电张牙舞爪地划过深邃夜空。片刻之后，滂沱大雨，倾盆而下。携着风势，半空中顿似有一堵水幕之墙，仿佛要将这脆弱的世界，统统压垮。
    天地间一片迷濛，羽一的全身完全被打湿，衣服紧紧贴在身上，说不出的冰凉。
    他这一生，虽然只有区区十余年，却从最初为了苟活而吃下那个被丢在地上的包子开始，几乎永远活在了生与死的边缘，得不到片刻安宁。
    「羽一哥哥，下雨啦，快回来吧！」黑暗中，一个清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抬起头，向屋顶下方望去。只见茜娅和奈月两人正站在雨里，眯着朦胧的眼望着他。明明挡不住这暴雨，却还是用双手搭成小伞。
    「两个傻丫头……」
    在暴雨的啪啪声中，他轻轻地苦笑了一下。
    面前两个少女，不知怎么，却仿佛成了自己唯一活下去的理由。
    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伸出了指尖。他不知道，如果有一天，这个世界上没有了她们，自己是否真的还能活下去……
    ※※※
    冬天和春天的交接点从来都是最好的睡眠时间，特别是下雨天。
    在冥府的大厅里，三人用魔法干燥了衣物后，便围坐在一个火盆旁休息。
    厚厚的毛毯铺在地上，还有抱枕，靠背等等，不管是滚在上面还是趴在上面，都舒服极了。
    「茜娅，奈月。如果玩这个游戏会真的死掉，你们还会继续玩下去吗？」
    突如其来的发问令两名少女顿时有些迷惘。不过，茜娅很快反应了过来。
    她扑上去，像只小猫咪似的抱住羽一的手臂，头部朝着羽一的胸口不断倾斜。
    「会啊。羽一哥哥在哪里，我就去哪里！」
    「是，是吗……呵呵，呵呵……」
    大概是因为这几天对她太过残忍，有些内疚。平时因为过于羞耻而绝对会把她推开到一边的行为，今天羽一也都爽快地接受了。
    目睹了这一幕，奈月仿佛也有些触动。
    她抱着一个大大胖胖的白色枕头，走到羽一的另一边，直接把头枕在羽一的大腿上。
    「没有关系，反正人本来就会死。」
    倒是很符合奈月作风的简洁回答。说完，她便合上了眼睛。
    不过，这样一来就不妙了啊，羽一完全动弹不了了。
    他先是对茜娅说道：
    「茜娅，我的手好像有点酸了啊。」
    望了望躺在羽一腿上的奈月，茜娅噘起嘴，反而抱得更紧了。
    「不要，我也想待在羽一哥哥身边！」
    第一次在茜娅身上遭遇了滑铁卢，灰头土面的羽一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奈月身上。
    「……那个，奈月小姐，可以拜托不要睡在这里吗？」
    「要像昨天一样一起回去睡吗？」
    虽然没有像茜娅那样直接拒绝，但那更为可怕的话，她却说出来了，确确实实地说出来了。
    一瞬间，在旁的茜娅像是遭到了雷击，隔着空气散发出了可怕的气息。
    「……羽一哥哥，一起睡是什么情况啊？」
    「不，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是，是……只是，她只是借住在我家而已……等联系好她学校那边的住宿，就会搬过去的啦。」
    「骗人。」
    「我怎么可能骗你，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有骗过你吧——」
    「羽一哥哥骗人！羽一哥哥肯定已经和奈月姐姐……那个……」
    茜娅露出了像是坏掉的表情，整个人摇摇晃晃地快要倒下。
    「……喂喂，你别胡思乱想啊，快醒醒！」
    正当羽一竭力控制茜娅的情绪之际，奈月忽然直起了腰。
    「羽一什么也没做。」
    救世主！说这话的奈月简直就是救世主啊！救赎之光瞬间布满四周，羽一只觉得整个世界都亮堂了起来。他连忙抓住茜娅的肩膀说道：
    「快听，快听，我什么也没做！」
    「羽一只是把我豢养在了房间里。」
    「……诶？！」
    恶魔！根本就是披着救世主皮囊的恶魔！会把奈月当做救世主的自己到底是有多么愚蠢！
    啊啊——羽一几乎快要被逼疯。
    「你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么……这么龌龊的词汇啊！」
    「翻译器上写的。」
    「翻译器……哪个2B翻译器，有没有智商的！」
    他站起来，把手中的枕头猛摔在地上，企图发泄掉心中的郁闷，但只是徒劳。
    下一刻，茜娅忽然朝着面无表情的奈月看去，水润的眼眶中似乎还有动摇。
    「……奈月姐姐也喜欢羽一哥哥吗？」
    「不知道，只是想在一起。」
    「那就是喜欢啦！」
    「是吗。」
    如此得到了回复之后，茜娅吸了口气，表情顿时严肃起来。她转过头，把羽一的眼睛紧紧盯住了。
    「羽一哥哥更喜欢谁多一点？」
    「……诶？！」
    是要在二者之间做出一个选择吗？
    他看向奈月，发现奈月这时也正看着他。
    反覆将嘴巴开开阖阖，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这到底要怎么选择啊！
    从他最真实的想法的出发，两个少女对她都有着各自的意义。
    在自己最黑暗的时候，奈月为他点亮了希望之灯；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却又是茜娅始终如一地陪伴在自己身旁。
    他不想选择，也不能选择，因为任何一个选择都会让自己感到痛苦。如果可以选择伤害的对象，他宁愿那个人就是自己。
    奇怪的沉默在过三人之间流逝，直到下线，还是没能说出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