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雨伦奈月》第72章 弱者的骨气

    见虫鬼没有将解药交出来的意思，奈月便持刀缓缓向前走去。
    「……你想干什么？就算你再厉害，也不可能敌得过我们这里这么多人！」
    鬼蝎还只是一个三层攻略者，说这话的时候明显底气不足，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而虫鬼则更加，趁着空隙直接一溜烟地跑进了人群中。
    假如奈月没有公会的身份，那这件事就没那么复杂。可她偏偏和圣葬团扯上了关系，这样的话，即便他们有心想和她化干戈为玉帛也是绝无可能了。要知道，今天他们会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将圣葬团彻底覆灭。
    「可恶，既然你执意要跟我们作对，我们血蜘蛛也不是好惹的。所有成员听令，各自按攻略阵型分编成小队，对骷髅女王实行围剿！」
    话音一落，身穿红色制服的血蜘蛛成员们立即爆发出巨大的吼叫声。他们从刚刚围剿宗政茂彦时获得了经验，没有再傻乎乎地冲上去。而是类似攻略阎魔地狱的boss一样，将每个小队的职责作了明确分工。其中包括了举盾牌的前锋，远程控制的魔法师侧翼，正面作战的剑士，以及后排的主力魔法输出等。
    面对这样的攻势，要是一般的玩家，怕是早就连对峙的勇气都没有了，说不定都已经撒腿逃跑了，可奈月却仍是不为所动。
    下一刻，她忽然伸出了左手的食指，从樱花之舞那锋利的刀刃上轻轻划过，令其流出了殷红的鲜血。
    「她在搞什么？」
    「不知道啊……」
    没有人清楚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所有的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伴随着一股黑气从四周浮现，奈月的样子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浓厚的黑色眼影，暗紫色的唇彩，漆黑锐利的指甲。全身上下释放出一股近乎魔性的魅力。
    这个画面，看到过。在记忆的汪洋之中，羽一早已将这幅景象铭记在心。
    在鬼之森旅店的那一晚，奈月就是这个样子出现在他的面前，将他从睡梦中唤醒。当时因为气氛尴尬，他没有询问下去。但没想到的是，竟然会在这种场合再度亲眼目睹。
    她的黑气和不久前自己身上那股死气有所不同，无论是色泽还是浓度，都远不如自己的死气那般厚重，但对付面前的这些人明显已经足够了。
    使用了血刃的她挥舞着缠绕着死气的刀刃，宛如死神一般肆意切割着战场上的一切生灵。
    近之即衰，触之即死。
    没有一个人能阻挡住她的步伐，哪怕只是小小的一步。
    「可恶！那到底是什么能力啊……」
    「怎么会这么强……」
    所有血蜘蛛玩家的脸上都写著绝望，可是没有鬼蝎的命令，他们不敢私自撤退，只能硬着头皮顶着。
    没过多久，整个前锋线就被她瓦解了。
    位于后排的魔法师们感受到了威胁，他们不再考虑周边其他队友的安全，一个个慌不择技地对着她胡乱释放魔法，企图将奈月逼退。
    然而，就在那些魔法于奈月的头顶汇集成毁灭之势的刹那，位于其腰间的骷髅铃铛倏地发出了蚀骨般的音调。
    「魔法免疫？这……难道就是黑暗圣歌·无尽的安魂曲的力量吗？！」
    鬼蝎猜测的没有错，被紫黑色光晕包裹的奈月就那样从巨大的魔法轰炸中轻易地跳了出来。更不可思议的是，就连她那件穿在身上的袄裙以及长长的金发居然都没有不受影响。
    已经不是他这个级别能够对付的了了。看着这一幕，鬼蝎的自信心已经完全丧失。
    「你在做什么？还不赶紧给我振作起来！战斗中，无论如何，指挥官都不可以放弃！」
    忽然从身后响起的是布泽尔那慷慨激昂的声音。他握着配剑望向前方，眼中没有任何惧意。
    「可是，我们打不过她……」
    「打不过也要打，就算实力再怎么悬殊，也要战至最后一人，最后一息！」
    和布泽尔一样，鬼蝎也是血蜘蛛公会里中流砥柱般的存在。布泽尔负责公会安全，主内。而他则负责战略部署，主外。可如今同是三层攻略者，自己居然在他面前出了丑，这让他好不难堪。
    「呵呵，我还真是令人失望啊。也罢。今天就好好会会这个小娘们！」
    他将横插在背后的匕首拔出，对着身后的成员高呼：
    「兄弟们，如今我们已是背水一战，不成功便成仁。倘若不能在此将这些余孽清除，血蜘蛛便无法安心地成为真正不法城第一公会！我们所有人都要活在恐惧的阴影中！我想你们没人愿意变成那样吧？」
    他停了停，缓了口气，接着用更大的声音怒吼：
    「所以，现在就把你们平时准备的武器、技能、魔药全部给我拿出来，不要害怕消耗，灭掉了圣葬团，一切都会有的！来啊！为了公会的荣耀，消灭掉这些圣葬团的余孽！」
    涣散的意志重新凝聚，血蜘蛛每一位成员的胸口都仿佛又一团火在烧。
    「为了公会的荣耀！」
    「为了公会的荣耀！」
    ……
    一时间，山呼海啸般的吼声压过了所有其他的声音。
    但即便如此，实力的差距摆在那里，他们依旧无法对奈月造成什么可观的伤害。但有一点让他们的信心得以维持了下去，那就是奈月向前推进的速度比起之前已经明显降了下来。
    奈月本人也是察觉到了这点，于是，她改变了进攻模式。
    从正面碾压式地突破转换成了侧翼找准薄弱面插入，直奔那名毒药师，虫鬼。
    以弧形的奔跑轨迹加速后，奈月使出了自己脚踏剑气的招牌技。黑色剑光闪耀，透体的腐蚀性加上血刃的剑气，大昂在她前面的防御顷刻间分崩离析。终于，在人群中发现了刚刚那个人的身影。奈月纵身跃起，从高空化作一道黑光束直落而下！
    挡在前方的金色护罩就像玻璃遇见了铁锤，完全失去了效力，噼里啪啦碎成一片。
    落下的樱花之舞一刀刺在瘫坐在地上的虫鬼的两腿之间，后者被吓得当场失禁，双腿似蛤蟆一般抽搐的同时长长的鼻涕也是糊了一脸。
    「解药。」
    她仍是这么面无表情地向她索要。
    丢了脸的虫鬼朝人群中望去，结果发现自己的同胞此时都在以一种近乎蔑视的眼神看着他。
    身为一个男人，居然当众失禁，这是何等的耻辱。
    （……我不能让别人看不起！我不能让别人看不起！！我不能让别人看不起！！！）
    他在心中反复着这句话，然后用尽全部的力气咆哮：
    「不给，就算你杀了我也不给！不给！不给！不给！」
    仿佛是要告诉周围所有的人，即便是弱者，也是有尊严的！是不容许被蔑视的！
    「说得好，这才是男人！生物武器研究室的室长给你当定了！」
    得到了鬼蝎的肯定，虫鬼脸上勉强浮现出一丝笑容，他再度望向周围的同伴，那蔑视的眼神荡然无存。
    「对，就是这样！」
    「宁死不屈，我看她能怎样！」
    附和的声音越来越多。可是奈月不明白，她只是想要解药，难道这也有错吗？
    这时，身后有一个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换我来吧，像你这种方式能拿的到解药才有鬼了。」
    对这个细微的声音感到熟悉，奈月回过头，视线跟随着背后那个身影不断向前。
    就在刚才，羽一蹲在那个小树林里想了很多很多。
    圣葬团被怪物围攻的时候，奈月没有现身。圣葬团被血蜘蛛公会杀到死伤惨重的时候，她也没有现身。可偏偏在宗政茂彦受到伤害的时候，她却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甚至于不惜用出那种可怕的技能为他索要解药。
    因为羽一，所以才来这里？
    分明又是一个骗局。
    和当初一模一样，莫名其妙地找上自己，然后什么也没有说明白，就悄悄离开，接受那个男人的邀请组队攻略地狱。
    这不是已经明摆着了吗？就像一个可有可无的玩物，需要时被人捏在手心里，不需要时就随手丢弃。在她的心里，自己就是这样的地位。
    够了，已经够了……
    就在这里，还掉自己当初那个人情。然后，就让这一切都在此结束吧。
    羽一走上去，蹲在虫鬼的面前。被头发遮挡住的眼神透着失落的灰暗。
    「把解药交给我。」
    「……不给，死也不给！」
    「是吗……」
    没有对此感到惊讶，也没有对此感到愤怒。羽一只是从他的手边夺过了虫鬼的魔法金库。
    并不是什么高级货，以他目前的心气水准轻易就能破除其中的魔法印记。
    但他不是为了寻找解药，茫茫多的魔药之中除了虫鬼本人以外又有谁能将那瓶唯一的解药找出来。可也正是如此，令得虫鬼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
    「你，你要干什么……」
    「试药啊。先给你服下这瓶绿色的液体，然后其他的药物，一样样地试过来，喝到哪一样虫子没了，我想那大概就是解药了吧。」
    「不，不要……」
    人类的恐惧其实很单纯，有其共性，比如都害怕疼痛什么的。但更深层次的，他们其实害怕的是失去。从断手断脚到阉割之流，失去的东西越是珍贵，他们便越是害怕。
    只不过，每个人根据情况不同，害怕失去的东西也会有区别，但依然有可以依据的东西。
    特别当对方是一个施虐者的时候。
    因为这种人总会习惯于将自己最害怕、最恐惧的东西拿出来给别人体验，从别人的痛苦中获取快乐。
    羽一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面前这个人亲自体验他所最害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