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雨伦奈月》第56章 战斗的意义

    「这，这到底是......」
    黑色浆液仿佛已和羽一融为一体，在他意志的操纵下竟于身前凝结成一个护罩，保护他免受了伤害。
    这并非剑技，可也不是什么魔法，妞妞在他身上除了感受到一股冰凉压抑的气息外，察觉不到一丝能量的波动。
    「难倒刚刚的触感是这个......」
    妞妞皱眉，表情木然。刚刚那一击几乎已经用上了全部力量的他，结果居然只是在黑色护罩上打出了一个缺口，护罩内的羽一却没有受到丝毫伤害。
    【暗界降临】
    这时，从半骷髅的齿缝里漏出了这样的声音。
    白骨手掌向外缓缓推出，释放无尽吸力。
    死气急速收缩，眼前出现了一个内外景色截然不同的大圆圈。
    效果范围外，和之前一样，断层裂开的地面，没有受到任何其他影响。相对的，圆圈内则完全被死气覆盖，演化成一片象征毁灭的死之领域。
    木制的刑具在死气侵蚀下碳化成碎末，某些地方甚至还在冒烟。
    妞妞已经无法理解眼前这个状况了，这是他进入到DSD的游戏中后从未见过的现象。
    但他并不打算就此罢手。
    「哼哼哼，本来还想保留这个秘密的，但既然如此……」
    豁出去了！
    他从腰间取下数支大针筒，夹在指缝处，啪吱一声，扎入干瘪的血祖肉身之中。
    随着活塞的推进，绿色的汁液不断被注射进去。
    「呃啊啊啊啊——」
    如此哀号的妞妞，头发整片披散下来，精神都开始恍惚了，脑中像是旧式放映机出现许多景象——
    王准人，这是他在现实世界中的名字。
    出生在大城市的他，从小就穿着各种各样的女装，因为他的母亲一直都想要一个可爱的女儿。
    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地，他得了一种不穿女装就浑身不适的病，样子也越来越娇柔，甚至比一些真正的女人长得还要美丽。
    因果循环，他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和童年的那些经历脱不了干系。
    那一天，在放学铃声响起的时分，他向自己暗恋已久的女生告白了。毫无男子气概，娘娘腔，变态。就是被这样的理由拒绝了。
    带著伤心欲绝的心情跑回家，却在一条无人的街，被几个壮汉拖进了角落……
    被强暴了，再也做不了男人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躲在角落里哭泣的他看到了神奇的一幕。
    一团蚯蚓正在成群结队地交配。它们先是直挺挺地躺着，头尾相交，成69姿态，依靠彼此分泌出来的粘液牢牢地粘在一起。
    书上说过，蚯蚓是雌雄同体、异体受精的生物。
    他受到了启发。
    是啊，人类为什么要区分男女呢？假如所有人既是男人又是女人该多好。那样的话，就再也没有人会歧视性别了，所有人都可以相亲相爱了！
    一个人有仇恨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当仇恨的种子在梦想的土壤里生根发芽。
    王准人下定决心，他要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让人类彻底消除性别的芥蒂——男人可以成为女人，女人也可以成为男人。男男，女女，男女，女男，全部可以自由交配。
    现实世界已经腐败了，没有钱没有权的他，什么也做不到。即便侥幸能够逆天改命，他的生命也不足以支撑到那一天的来临。
    但是，在DSD发售之后，他看到了希望。
    舍弃掉过去所有的一切，在DSD里开辟一个全新的世界——这是他得到的答案。
    他召集了所有拥有同样信念的玩家，合并了性转与伪娘为主题的两个弱小公会。在一步步发展壮大后，最终演变成如今的形态，新世界。
    不过前方依然存在障碍阻挡。DSD中的玩家都是来自于那个腐朽的现实世界，他们不会容忍这样的异类出现。因此，为了对抗这些势力，他必须要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咕噜，咕噜——」
    镶嵌在血祖肉躯中央位置的妞妞的头颅，张开了嘴。
    一只手就这么从他的嘴里伸了出来，接着是头、身体……粘贴着白色蛋白质与绿液体的生物，样子像极了尸婴。
    惨白肥大的四肢，翻着眼白的眼睛，粘液涂得满地都是。
    「呼……呼……你知道吗？其实新世界里是没有会长和副会长的。阴阳双煞只是用来忽悠外面那些傻子的。他们真正指代的其实就是我们两个！啊啊，反正看你那样子也听不见我说话吧，咳咳……」
    产出尸婴之后，血祖的身形更加憔悴了。而生产尸婴的产道，妞妞的嘴，则更加狼狈不堪。
    乍看之下几乎已辨不清那是不是人脸了。
    阴阳融合术的创意其实就是来自于妞妞小时候看到的蚯蚓。它允许大量的玩家分解肢体进行融合，以其获得单体力量的极速增长。
    但这还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融合分体术。由融合成的个体，阴阳血祖，通过激素的催生，产出尸婴。诞生出的阴阳血祖和尸婴都具备了两性特征，都能同时使用剑技与魔法。
    特别是当他们相互配合，使用组合技能的时候，威力之大，几乎可以让他们在不法城横着走了。
    至此，这个融合魔法才算真正大功告成。
    「……来吧，现在就来决一胜负！赌上这个世界的归属！」
    ※※※
    「快一点，快一点！」
    吉尔夫焦虑低看着怀表，催促着巨坑下正在构筑金属容器的锻造师们。
    在离开前，羽一特地嘱咐了吉尔夫必须在月亮升起前完成。现在已经过了下午6点了，天渐渐黑了，时间所剩不多了。
    「吉尔夫先生，到底是什么原因这么着急啊？」
    穿着褐色工装的包工头男人走上前问道。出于一个情报员应有的素质，吉尔夫显然不会直接把这件事情告诉对方。他用手拍了一下大腿以示情况严重。
    「这可是不法城里大人物要求的工程，必须赶紧完成！」
    「可是，我们现在只有10个人，要在月亮升起前完成实在有些困难啊。」
    在选择信任了羽一后，他就已经和他穿上了同一条裤子。虽然他并不十分清楚羽一到底想怎么做，但依照他积累下的经验推测，这个巨坑估计会派上很大的用场，绝不能马虎。
    「把所有能叫上的人全部叫上，完工之后所有人都发3万贝鲁的工资。」
    「3……3万贝鲁，您不是在说笑吧！」
    「你看我像是在说笑吗？」
    包工头看着一脸严肃的吉尔夫，内心颇有些触动。
    这是他第一次接到吉尔夫的委托，但就以前与他合作过的人的评价，都说他是一个吝啬精明的家伙，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
    3万贝鲁啊，和之前商定好的1万贝鲁整整提高了3倍，这对不法城一些底层的玩家来说，这笔巨款足够他们买上一套精良的装备，在阎魔地狱一层大展身手了。
    与吉尔夫对视了足足3秒钟。
    包工头回应以下定决心的表情，接着转身对着他的同伴说道。
    「大家听好了，吉尔夫先生愿意将工资提高到3万贝鲁，所有人，能帮上忙的全部都给我上，务必在月亮升起前完成！」
    话音一落，已经显得有些疲惫的玩家顿时精神大振，工地上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
    空气中氛围瞬间发生了巨变——
    阴阳双煞之间忽然出现了一条绿色的发光锁链相互紧紧相连，金属的摩擦音清脆入耳。
    「渣滓，姐姐我们的融合分体术，可不只是增加了数量而已哦！哼哼，好吧，忘了你已经没有意识了……那就受死吧——」
    「血弹！」
    妞妞操纵血祖发出一连串的轰击。
    对应的，羽一的白骨手臂则轻轻抬起，利用死气屏障将攻击尽数挡下。当然，妞妞早就知道血弹不会起作用。所以，这只是牵制而已。另一边——
    趴在地上的尸婴做出了一个诡异的前倾姿势，然后以踩碎地面的恐怖力量蹬地，获得的速度快到令羽一的死气都难以捕捉。
    尸婴沿着曲线全力冲刺，绕到羽一的背后。配合这个瞬间，张开巨嘴，从喉咙里吐出一柄血红色的骑士枪，如炮弹一般射去。
    咔铿——
    血色骑士枪就那样贯穿了羽一的胸膛！
    ※※※
    【十年前】
    深夜，从地下仓库里跑出来的宫羽伦独自徘徊在街道上。
    空气好冷，好冷。他冻得直哆嗦。肚子也好饿。
    饥饿寒冷交替，手掌上的木刺还不断往他的大脑传递剧痛的讯息。
    终于，体力也透支了。
    他在一家面包店对面的路灯下蜷缩了起来。
    湿润的眼睛看到的景象很模糊，但他不想擦拭，因为这样他能看到妈妈，看到自己——
    挂着温柔笑容的妈妈拉着他的小手走到那家面包店里，买他最爱吃的菠萝包。
    「妈妈，我想吃两个。」
    「不行哦，吃两个会变成胖子的。」
    「那吃一个半好不好？」
    「哈哈，你个小淘气。」
    记忆就像一把尖刀，在他的胸口反复绞动。
    啪嗒啪嗒……
    泪水止不住低掉落。
    「……妈妈，为什么不要小伦了啊？」
    堆积在路灯旁的雪花洁白光整，可雨伦却忽然萌生想要将它们破坏的冲动。
    手指插入积雪，肆意滑动，把它们弄的一团糟。
    就像这样过了很久很久……
    某个时刻，他就靠在路灯上睡着了。
    直到一个慈祥的声音将他从昏睡中唤起。
    「小朋友，天亮了哦。」
    揉开沉重的眼皮，视野里出现的是一个老爷爷。
    不认识他，羽一不敢说话，身体还本能向后撤了撤。
    「哈哈哈……」
    老爷爷仰起头开怀大笑，接着，他蹲下来，将手中的一块面包递给他。
    「……给我吃？」
    老爷爷没有说话，仍是微笑着。
    朝着那个面包，雨伦小心翼翼地伸出了那只血迹斑斑的手。可就在他快拿到面包的时候，老爷爷却又把面包收了回去。
    「想吃吗？」
    他点点头。
    「看你的样子，是从家里跑出来的吧？」
    沉默不语，他低下头，眼神由渴望变得暗淡。
    「哈哈，开玩笑的。」
    老爷爷大笑了两声，重新把面包递到了雨伦的面前。
    忐忑和微笑的视线相交，确认老爷爷没有再把面包收回去后，雨伦这才再次伸出手。
    然而，当他的指尖又将触及到面包之时，老爷爷居然以极快的速度把面包丢到了对面的马路上。
    「去吃吧。」
    他依然微笑着这么说。
    那仁慈的外表背后，雨伦感受到了被恶魔阴影笼罩一般的压抑。
    老爷爷一屁股坐在了积雪上，点了根烟，抬起头望向天空，将一缕青烟徐徐吐出。
    「嘛，不吃也行。不过人这种动物要是不进食可是会死的哦。」
    （死？我会死吗？不……我不要死……那些坏人还都活着，我不要死，不要死！）
    活下去！
    活下去！！
    整个大脑只剩这样一个念头。
    身体有些僵硬，膝盖等关节也都刺痛不已。
    他扑倒在地上，几乎是像一条野狗一样爬到马路中间，他捡起面包，大口大口地啃的同时，凶狠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坐在那里的老爷爷。
    这次，他要先吃涂有奶油的地方，因为谁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吃到下一口。
    见到这一幕，老爷爷顿时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做的好啊，不想失去，就拼尽全力去拥有！这才是人类真正的姿态啊！啊哈哈……啊哈哈哈哈……」
    ※※※沉睡的意识在黑暗中忆起了过往的画面。
    恐惧，愤怒，悲伤……一无所有的他再一次感受到了名为失去的痛苦。
    「不想失去，就拼尽全力去拥有！」
    「消灭所有阻挡在面前的敌人！」
    「毁掉……所有的……一切！」
    意识从噩梦中渐渐苏醒，羽一那空洞的眼窝忽地闪过红色光芒。
    没有悲伤……没有愤怒……
    有的只是——嗜虐的扭曲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