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雨伦奈月》第38章 美食禁地与赌约

    月亮被稀薄的流云遮掩着，渗透出纯白色的光辉。
    幽蓝的苍穹则深邃得就像一个无底洞，仿佛随时会被其吸入其中。
    星光晦涩，迹影难寻。跟着天镜兮的脚步，不知不觉间便入了夜。
    这时，在一处极为幽静、富有韵味的地方，领头的少女停下了脚步。
    查看四周，到处都布满了用魔法点燃的七彩流灯，亭台楼阁，轩榭廊舫，树木山石，格外艳丽。
    然而，在中间那座高塔，也就是他们即将踏入的地方面前，所有的这些却又黯然失色。
    「啊，老爷，这个是！！」
    跟在羽一身后的茜娅突然想起了什么，失声喊道。
    「怎么啦？」
    「这，这里不会是传说中的美食禁地吧？」
    「……美食禁地？」
    羽一的无知成功地引起了天镜兮的注意，她轻轻一跃，站到了一旁雕琢精致的石狮子上。配合着月光的映射，一脸残念地摇了摇食指。
    「啧啧啧，居然连七宝玲珑塔都不知道，唉唉唉，真是可惜啊。」
    抬头看了看，确实是一座非常磅礴大气的高塔。连着塔底共有七层，外观上颇像电视剧里托塔天王手里的玲珑宝塔。可羽一万万想不到，这塔的名字竟然真的叫七宝玲珑塔。
    「这是什么很重要的地方吗？」
    「当然啦！」
    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天镜兮双手叉腰，娇小的身躯微微前屈。
    「你们这些家伙成天就知道在地狱里打打杀杀，一点都不懂得享受生活，算了，今天就让本姬来给你们好好补补课吧。」
    佯装咳了几声，天镜兮立即融入到了自己扮演的私塾先生的角色中。
    「你们有听过‘状若七层但不必七层’这句话吗？」
    两人摇摇头。
    对他们的反应并未感到惊讶。
    在现今这个时代，教育早已流于形式，像这种古老的文言简直都可以拿去考古了，答不上来也无可厚非。
    毕竟无知往往是由环境造就的。
    天镜兮将眼睛深处隐藏着的轻蔑付诸一笑，继续说了下去。
    「七宝玲珑塔原本是神话中的一件法宝，它的最神奇之处不在于塔内的宝物，而是它的每一层都包容着芥子乾坤般的另外一个世界。这座塔的设计师以这一理念为契机，将整个不法城中美食全部搜罗了进来，打造出了一座全新的宝塔。七宝玲珑塔的每一层，看似只有一层，但其中的美食却极尽变化之能事，可以说是美食的天堂都不为过。玩家一旦进入其中，不无意外都将沉沦此间，因此也被称为美食禁地。」
    「嗯嗯！」
    难得对天镜兮的话感到认同的茜娅卖力地点着头，水灵灵的紫色眼睛里充满了兴奋与渴望。而对此感到不甚理解的羽一，看着眼前的笑脸，则是无奈地露出了苦笑。
    （这个吃货……还没吃就已经沦丧为美食的奴隶了吗？）
    他并不是很能理解这种行为。
    食物最本质的作用就是用来填饱肚子，提供躯体运动所需的能量。除此之外，如果还有什么价值，那就只能算上它可以刺激味蕾这一毫无用处的消遣功能了。如果说有人会为此而花费时间、精力、金钱等等，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会觉得很不可思议。
    嘎啦嘎啦。
    塔门很沉，开启的时候会发出这种很独特的声音。
    跟随天镜兮的脚步走进七宝玲珑塔后，呈现在面前的是一片宛如天堂一般的场景。服务员们穿着复古的长裙如仙女一般游走在云雾之中。
    贴着塔壁的六个面则一如图书书架一般的结构。唯一不同的是，陈列在塔壁格子间的不是书籍，而是成千上万、琳琅满目的菜品！
    这些菜品每一道都散发着耀眼的五彩光芒，氤氲之气像飘在空中的丝絮，交织其间。
    很美很美。
    初次见到这幅光景的两人不觉看出了神。
    「这里每一道菜品都是大师级的作品，如果想吃的话，只要大声喊出菜品的名字就好了。而且菜品都施加了延长保质期的魔法，保证新鲜哟！」
    见羽一不为所动，天镜兮顿时有些不爽，稚嫩的娃娃脸稍稍鼓了鼓。她抬起头扫视了一下四周，随后将目光锁定在一个酒坛上。
    「佛跳墙！」
    话音刚落，酒坛便轻轻浮起，在周围的仙云包裹下落到天镜兮面前。
    「……这个是？」
    「佛跳墙。这是一道闽菜，用古越酒坛装鸡、鸭、羊肉、猪肚、鸽蛋及海产品等20多种原、辅料，煨制而成。不过，这道菜在现实中已经做不出来了。」
    「为什么？这些材料在现实中也是能弄到的吧。」
    没有直接回答，天镜兮只是将伸手将酒坛的封口撕开。
    下一秒，一股沁鼻的芳香如同浪潮般汹涌袭来。就连一度表现得不感兴趣的羽一在闻到这股香味后，也是不自觉地朝酒坛望了望。
    果然，和天镜兮说的一样，酒坛里装的不是酒，而是一道煨菜。
    天镜兮从酒坛里乘了一小碗出来，递到羽一面前。
    「要不要先尝一尝？」
    碍于面具的缘故，在接过碗后稍微犹豫了下。
    「哎呀呀，面具么可以摘掉了啊，你那张漂亮的脸蛋本姬又不是没见到过。」
    「好吧。」
    被气氛挟制，羽一轻叹了口气。
    用勺子微微装了一点，然后送入口中。
    不知是不是在做梦，数倍于方才百倍的香气如同炸弹一般在舌尖爆裂开来。浓郁诱惑的汤头既甜且浓，仿佛要将身体融化似的。味蕾在顷刻间被征服！
    「老爷，这个东西好吃吗？」
    望着出神发呆的羽一，不断咽着口水的茜娅探出头，绕到他的身体前方问道。
    「不，这个味道已经无法用好吃来形容了……」
    用严肃的正脸给出了回答。听完，充斥在茜娅两颊的哈喇子顿时失去了束缚，顺着嘴角不断流下来。
    「能感受到吗，这个味道中的关键？」
    站在一旁的天镜兮同样用正色反问。
    羽一将碗筷放到桌上，擦了下嘴，在一番细细品味后淡淡地回道。
    「是酒吧。」
    「算答对一半。」
    「那另一半呢？」
    天镜兮那眯细的眼睛和迷人的微笑骚弄着羽一的神经，让他有种若即若离的错觉，然而没给他多想的时间，她继续说道。
    「是酒坛哟。无论菜肴烧的多么美味，但想要让这么多食材彻底融为一体，就必须要有一味中和剂。不能掩盖食材本身，也不能让食材太过突兀，最佳的选择就是用一个古老悠久的酒坛来对食材进行烹制。可惜，这样的古物在现实中几乎已经找不到了，就算有，估计也早就上交国家了。想要还原那种味道，说来也只有在这个世界才行了。」
    羽一点了点头以示赞同。其实这一点他也深有感受，对于小时候那种汽水的味道，他至今难以忘怀。如今也只能在这个世界才能品尝到了。
    然而，想到这里，他又不自觉地回想起那天在冒险者酒吧和神宫寺奈月相遇的事情，心情一下子低落了下去。
    悲伤就是这么突如其来，让人防不胜防。
    这时，天镜兮眉毛耸动，半眯着眼睛，嘿嘿偷笑道。
    「忘了告诉你了，这里的菜品价格可是很高的，你刚刚吃的这道售价是2万贝鲁哦。」
    噗——
    羽一差点一口老血喷在天镜兮脸上。
    这种挂着正当理由卖人的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没错……就是她！小佩！和那个专门坑人的丫头如出一辙的感觉！
    当初自己还身怀百万巨款，被坑上几笔也尚还能接受。但如今不同了，自己现在可是穷光蛋了，要是再被坑那可就要卖身做鸭了。
    虽说只要对象合适，做鸭也蛮爽的，但男人的尊严岂能说丢就丢？！
    「哦，不过菜可是你叫的，跟我无关。」
    「可是，菜是小月月你吃的啊。」
    「不，是你拿给我吃的，我是被逼的。」
    噗哧——
    被羽一的高强度的装傻技术逗乐了，在紧盯了他一会儿后，天镜兮突然竖起一根手指凑近了他的脸庞。
    「嘛，我也不会为难你啦。这样吧，你陪我说说话怎么样？这样的话，就当是我请你吃饭了。」
    「我好像一直在陪你说话吧。」
    用幽怨的眼神凝视天镜兮，很不爽地回应。
    「是吗……」
    天镜兮微笑着撇过头，视线绕过羽一，落在他身后的茜娅身上。
    以羽一的机智和敏锐自然不可能领会不到天镜兮的意图，从她的表现来看，应该是有什么事情想和他单独讨论。
    「好吧，不过既然是请我们吃饭，那吃多少都是可以的吧？」
    「当然，本姬不会骗人的。」
    确认了这一点后，羽一像是想出了什么坏主意似的奸笑了下。接着，他转过身面对茜娅，俯身在她耳边轻声吩咐。
    「茜娅，你先在这里吃东西，我和这个女人有些事情要谈。」
    虽然有些舍不得那些美味的食物，不过跟面前的心上人来说显然都不值一提。
    「老爷……」
    彷佛是为了将茜娅那感伤的气氛一扫而空般，羽一将手指伸到茜娅眼前戳了戳她小小的鼻尖。在「呜咕」一声呻吟后，茜娅低下头像可爱的猫咪一样往羽一的怀里蹭了过去。
    「乖，快去吃吧，记得要挑贵的吃，还有小呜喵也不要忘记。」
    羽一一边抚摸茜娅的脑袋，一边用小到不会被第三者听到的嗓音轻声叮嘱。
    或许是因为这句话让茜娅觉得羽一是和自己站在同一阵营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有了一个报复面前这个女人的机会，茜娅改变了态原先的态度，点了点头。
    接着，茜娅便走上前，大喊了几道菜名，狂吃了起来。
    或许是希望交谈中途不受打扰，在看到茜娅用餐后，天镜兮又微笑着补充了一句。
    「这还只是第一层呢，往上还有六层，要好好享用哦。」
    支开茜娅后，她将羽一了带到塔顶的平座处。
    月越来越明，星光越来越飘渺。
    玲珑塔没有竖琴塔那么高，但登临眺望，依然能得到很大的视野。特别是在周围是一片小桥流水的江南光景的环境下，远眺更有一番滋味。
    「说吧，你想和我谈什么？」
    他便望向倚栏眺望的天镜兮淡淡问道。
    由于恐高，羽一并不想走出塔内，而且在回想起奈月的事情后，他也没有什么闲聊的心情。
    「还真是不解风情呢。身为一名绅士，明明都已经有那么可爱的女仆了，竟然一点风度都没有，失望。嘛，其实也没什么事啦，就是想问问你要不要加入我，跟我一起攻略呢？」
    察觉到羽一的抵触心理，天镜兮露出了像是忍俊不禁的微笑，直白地表露了自己的意图。
    「这样啊。不过你这么坏，我怕跟了你没有好日子过啊。」
    「怎么可能，本姬是世纪最佳好人妻呢！再说啦，你都已经跟新世界的居民们结下了梁子，就算你很强，双拳也难敌他们四手啊。而且他们一向很更看重别人对他们的看法，所以我不觉得他们会轻易罢手。」
    「你对那些家伙很熟悉？」
    「也不算熟悉吧，不过他们也算是不法城的大公会，主战力拥有至少也有两名四层攻略者，十名三层攻略者，逾百人的二层攻略者。要是被他们围攻……就是我，想全身而退也不容易呢。所以，跟了本姬可不是件坏事哦。」
    听完这些话，羽一陷入了沉思。如果天镜兮所言是真，那这件事用异常事态来形容，恐怕都不够描述事态的严重了。二十五名三层攻略者，外加两名四层攻略者，这个阵容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毕竟玩家不是阎魔地狱里那些没头没脑的怪物，只要技能和战术使用得当，实力完全可以上升好几个档次。
    当然，羽一也不是吓大的。即便寻求大势力的庇护确实是当前状况下最佳的选择，但区区几句对话也还不至于让他被天镜兮牵着鼻子走。
    「那嫁妆呢？」
    「那聘礼呢？」
    「你这是卖身吗？居然还要聘礼？」
    「那你是卖身吗？居然还要嫁妆？」
    「我就是卖身啊，你要不要，不要我走了。」
    对于羽一诙谐调凯，天镜兮凭借自己童颜巨乳要单纯有单纯，要成熟有成熟，以不变应万变的特色，倒也过了几招。
    不过，她终究是漏算了一点，那就是她现在某种意义上是单相思啊！作为一个单相思患者，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恋爱问题上占据主动权的。
    「切，既然你要卖身的话，那本姬就姑且买下来好了。」
    啪啪啪。
    对着塔内拍了拍手。
    没过多久，两个身穿流仙长裙的侍女便抬着一个巨大的卷轴走上前来。她们将其安置在旁边的一张桌子上，顺势铺开。
    是一张地图。
    上面描绘的是不法城的全貌，山脉、湖泊、平原、街道……就连店铺都画的清清楚楚，而且根据地域所属势力的不同，分有许多不同的颜色。
    「本姬刚刚看了你的住处，那间茅草屋实在是……作为嫁妆，送你一套房子好了，只要是地图上没有归属的房子，你随便选。」
    （哦？连我的住处都打听清楚了吗？）
    羽一微微眯了眯眼。不过他一以贯之的哲学就是来者不拒，更何况现在还面临资金紧张的困境，对于这样的诱惑，他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在DSD中，玩家若是想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和财务，那就必须在系统旅馆内下线。若是资金允许，则可以自己买地买房子。只有这两种方式，系统才会为玩家设定【闲人免入】的保护措施。
    当然，和现实中一样，买房子也是一门学问。在认真查看了一会地图后，羽一突然指着西区的一处岛屿说道。
    「这里可以送吗？」
    手指的地方是天空湖湖心的一个偏僻岛屿。那里常年被云雾环绕，行船极易迷失，简直可以说是凶险之地。
    不过这却羽一最想要的环境。与其说他喜欢清静，不如说他已经习惯了安静。作为自己的住处，他是决计不会去玩家扎堆的地方的。越是荒凉，越是偏僻的地方才是他的最爱。
    「这个岛上倒确实有栋空房子，不过那里可是个荒岛啊。而且听说那个岛屿在建造时无法设置传送法阵，所以除了行船以外，几乎没有其他办法进入……」
    「这不是挺好的吗，难道说……天镜兮会长不舍得吗？」
    看到自己的好言相劝被人误以为是小气，天镜兮好不容易有所好转的心情又一次遭受了打击。
    「切，随你便，居然把本姬的好心当驴肝肺，真是讨厌！房子我会帮你办妥的，那么小月月你是不是该跟本姬走了呢？」
    本以为收下了嫁妆后，事情会变得顺利，可没想到，面前的这个男人再次耍起了无赖。
    「收了嫁妆，最多也就是订婚，结不结还得看是不是真爱啊。」
    「你，你，你……还真是有趣呢！呵呵呵……既然如此，要不这样吧，一周后就是一季一度的天都魔药师大会。到时候整个不法城知名的魔药师都会前来天都聚会，届时你也来吧？」
    被气的呆毛抖动的天镜兮，强压住内心的波澜，如是提议。
    「这跟我们之前说的有什么关系吗？」
    「你这家伙还真是直接啊，好吧，那本姬也不卖关子了。魔药师大会说是聚会，其实就是切磋比试。如果你能在大会上胜过我，本姬的嫁妆就当白送。不过，要是你输了的话就得乖乖听本姬差遣，怎么样？」
    没有片刻思索，羽一便一口回绝了她。
    「不要，这买卖不公平。你输了才赔一个嫁妆，我输了就要丧失身体主权，不划算，太不划算了。」
    「切，你个大男人怎么这么斤斤计较啊！」
    「最近不是倡导男女平等吗？我这可是尊重你们的做法。再说了，男人对自己好一点有错吗？有错吗？」
    被他一本正经的高谈阔论说的一愣一愣，天镜兮拉下脸，用低沉的语气回应。
    「既然如此，那就改一下赌注。嫁妆还我，到时候比试谁输了就得服从对方一个要求，这样行了吧？」
    「不行。」
    「……这还不公平？」
    「赌注是公平了。可你是会长，而我只是平民，要我参加赌注难道不该赞助我一下吗？所以嫁妆得免费送我，不然我不赌。」
    听完，天镜兮几乎要气炸了。
    周围的温度发了疯地高涨起来，眉宇间甚至已经有火苗开始攒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自信，下一刻，这份不公平条约居然就这么被她答应了下来。
    「算了，就依你，一周后本姬会派人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