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雨伦奈月》第22章 粪便交易

    羽一靠在工坊门口，回眸看了一眼跌跌撞撞跟上来的茜娅，轻叹了一口气。
    她走到羽一面前，抬起头。那紧抿的嘴唇、紧抓着斜跨小包的手，还有那略显青涩的笨拙模样，让人意外地觉得她是个很清纯的女孩子。
    「羽一先生……我们现在去哪里啊？」
    「交易行。」
    这样回应的羽一不自觉地又扫了眼被涂的乱七八糟的工坊墙面。虽然很想问个究竟，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想要少惹是非，关键就是要控制好自己的好奇心，不要多管闲事。在经历了奈月的事情后，羽一已经清楚地明白了这一点。
    「准备好了吗？」
    「嗯。」
    「那走吧。」
    穿过森林，顺着广阔的碧蓝色湖泊——天空湖侧边的山道一直前行，直到前方出现了一个半圆形的出口。
    延伸在视野之中的是一片大规模江南古街的风景——中华街。街道内河道如织、石桥纵横、高墙深巷、水阁飞檐。碧绿的垂柳轻抚着泛着粼粼波光的水面。房屋大都呈线状分布，偶尔会有几个转角。点缀在两侧的魔灯，昼夜不歇地散发着鲜红色的光芒。踏着这百年前的石板路，人和周围的一切都仿佛沉浸在水雾织成的梦里。
    「哇，好美的地方啊！」
    茜娅的小脑袋止不住地左右张望起来。
    周围到处充满了喧闹声。套着五颜六色长袍的魔法师和穿戴着各类精致盔甲的剑士，如繁星般充满了整个街道。
    这些造型各异的玩家有的倚在树干上交叠双臂，有的则打着手势和同伴谈笑。当然，也有仔细在查看摊位上销售的商品的玩家，只是这些人的脸上大多都显得有些失望，或者该说是欲求不满？
    「这，简直不敢相信！一块砥石竟然要一千贝鲁币……！」
    「还有，还有……这些玛瑙石，虽然品质还不错，但绝不可能卖这个价啊……」
    在一家门面不大的材料商店里，茜娅忽然发出了呻吟。
    摆在店里的的商品全部奇贵无比。
    「小妹妹你可不要胡说啊！我这的商品都是最好的品质，可不是外面那些劣质货物能比的！」
    察觉到茜娅的不满后，站在正对面的店主非但没有解释协调，反倒是从容不迫地挺起了胸膛，如同狡辩一般大肆吹捧起自己的东西来。那表情就像是在说「我的东西一点也不贵，你觉得贵是因为你没见识，不认得好货而已」。
    「……」
    似是被这凶暴的面孔吓到了，茜娅只是微微鼓着脸颊，不敢作声。
    「茜娅，把列好的清单给我。」
    「是。」
    双手握住，弯腰递过。这乖巧的样子简直是不像话。
    不过羽一并没有在她身上过多地停留视线，随即便将单子直接递到了店主的面前。
    「这些东西，你这有吗？」
    维持着高傲的姿态接过单子查看了一会后，店主若有所思地开阖了一下嘴巴，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淡淡的淫笑。
    「嚯嚯，看来这位小哥是打算找人锻造上等武器吧？」
    「哦？这你也能看的出来？」
    「嘿嘿，老夫虽然不是什么优秀的武器锻造师，但是对于材料的使用还是有那么一点研究的。你这清单上列着的高级硬化剂、黑铁粉、灵魂结晶、上等剑源石、上等魔源石……这些可都是当下最高级别的武器锻造材料啊。若不是为了锻造上等武器，通常可没人会买这么昂贵的东西。」
    「是吗，就当你说对了。那，这些材料，你有吗？」
    「有是有，不过价格嘛……」
    「放心好了，价格上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可以肯定的是，面前的这个家伙一定会报出一个很高的价格，毕竟羽一的需求摆在那里。
    然而，所谓的生意就是这样。搜集材料的时间成本、运输成本、信息成本等等一切因素最终都会体现在价格上。特别是做起有价无市的生意时，往往就只能任由对方坐地起价了。
    「哈哈哈，果然爽快。我这里除了灵魂结晶以外其他全部都有。一口价，十万贝鲁。」
    店主伸出两根食指，交叉成十字摆在身前。
    「十……十万，贝鲁……不，不可以啊，太贵了！这些材料要是去集市慢慢搜集的话，最多也不会超过三万贝鲁的！」
    茜娅尖着嗓子望向面无表情的羽一，小手紧紧抓着白色的斜挎包，睁得大大的紫色瞳孔中表达着拒绝的心情。
    然而，羽一似乎并不领情。
    「你懂什么，这些东西就算是在集市也不好找，而且还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大叔，你说对不对？」
    用略带苛责的语气否定了身旁的茜娅后，羽一立即转过头向店主投去了渴望肯定的目光。
    「当然！」
    被高度地肯定了。
    看到店主举颌，羽一也是微微一笑。
    「不过，我一时之间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你看能不能用物品代付？」
    「物品？你的意思是要进行物品交易吗？」
    「嗯。」
    说着，羽一便从手环状的魔法金库中取出四块颜色不一的晶石放在桌上，一字排开。这些颜色不一的晶石每一个都有半个拳头那么大，只是色泽有些浑杂。
    「这个是……」
    「哦，我给你介绍一下吧。这个红色的是火晶石，绿色的是木晶石，黄色的是土晶石，蓝色的是水晶石。」
    「……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啊？」
    「诶？怎么可能呢？！这可是属性石啊，大叔难道不知道？」
    「属性石？什……什么！这是属性石？！就是传说中可以直接为魔力附加属性的属性石？！」
    「也没那么夸张啦，这个石头还是要镶嵌到武器上以后才能发挥出效果呢。不过比起那种不带属性附加的普通魔法石，肯定要好上数倍不止。」
    「……」听到这番解释，这个面相粗犷的店主立刻瞪大了眼睛露出惊愕表情。就连刚刚因为被羽一否定而心情低落的茜娅也不例外。
    「这些属性石很珍贵，大叔你要不挑一个当作费用的抵偿怎么样？」
    这笔原本非常单纯的买卖，在羽一的挑唆下瞬间变得微妙了起来。
    店主拿出一面魔法放大镜开始确认着面前这些晶石。
    魔法放大镜是进行「道具鉴定」的必备用品。通过它，玩家可以查看到道具、素材等物体上的能量纹路。通常来讲，纹路越密集，色泽越光艳，则说明道具的品级越高。当然，价值的衡量则还得参考其他的因素。
    随着时间的推移，店主的表情显得越来越凝重。这些石头他可是一个都没见过，倘若真的如对方所说是属性石，那么按照目前市场上的行情，这价值可就爆炸了啊。
    看他不说话，羽一继续催促了一下。
    「怎么样，可以吗？」
    「……这些晶石确实蕴含着一些魔力，不过很微弱啊，用一个来抵偿费用肯定不行。」
    「诶？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属性石啊！算了……既然不能换，那我只好再找别家了。」
    羽一摆出一副相当无奈的表情，用以响应他那已经放弃交易的的语气。
    然而，就在两人整理好东西，即将踏出店铺的刹那，店主的吼声突然窜了出来。
    「请等一下……」
    「嗯？」
    他的表情显得十分困惑，但眼神中却充满了贪婪。
    「这样吧，我再加一个你一个魔法之息，四个属性石全部给我。」
    「魔法之息？这是什么？」
    「那，那是一种可以极大地提升魔力流通速度的A级素材，非常宝贵的。」
    茜娅轻声解释着，眼神微微有些动摇。
    虽然只是第一次听，但羽一立刻便意识到这是一个相当有用的东西。提升魔力流通速度就意味着同样的魔法，在使用的时候聚集魔力的时间会大幅减少。某种意义上来说，简直就是神属性啊！
    不过虽然这样想，但是羽一并没有立即答应，反而装出一副犹豫的样子。同时，还转过头像是征询意见一般望向茜娅。
    当然，这个看似寻找帮腔的举动其真实意图只是为了营造一种假象。因为交易的本质就是双方权衡各自价值天平，那么在合适的时机用合适的方式向对方传达自己希望暴露的价码就显得格外重要。
    「这个东西比属性石珍贵吗？可以用一个换我三个？」
    「……」
    知道茜娅会沉默不语，羽一接着装出一副妥协的样子，苦笑着叹了口气。
    「三个。火属性的晶石我要留下，其他三个跟你换。」
    被他这么一说，那店主的表情明显丰富了起来，大脑中思绪也更加混杂了。
    （火属性？难道说，这个属性比其他三个来的更为珍贵吗？）
    狠狠地咬了咬牙，猛地一拍桌子。
    「两幅！刚才清单上的材料我给你双倍的。锻造上等武器的风险可是很大的，多备上一份材料才更保险吧。」
    店主的语气非常坚定，而且也很有道理。
    接着两人的视线就在一片焦灼中对视了好一会儿，最终羽一摆了摆手。
    「好吧好吧，真是败给你了，正巧我也刚刚急需这些素材，那就成交吧。」
    然后，在有些看傻了眼的茜娅面前，两人随手完成了交易。
    走出店铺的一刻，交易的双方脸上各自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你怎么闷闷不乐啊？」
    羽一随口问道。
    从刚才自己呵斥了茜娅之后，羽一就发现她一直战战兢兢地低着头，脸上失去了先前的开朗。
    「没……没事。」
    「抱歉。刚刚是为了骗那个奸商，所以才假装责怪你的，别介意。」
    面无表情地解释了。
    「……是这样吗？那个，刚刚的属性石换给他真的没关系吗？」
    老实说，茜娅根本就不知道羽一口中的属性石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也从未见过。因此，当羽一和店主讨价还价的时候她才一声不吭。
    「啊，你说那四坨大便啊。没关系啊，这种东西其实白送他也可以啊。」
    「诶？诶诶？！」
    这番话再次令茜娅惊讶地睁大双眼，甚至连声音都开始有些嚅嗫。
    「……大便？！」
    「嗯。真正的晶石应该是精英怪的内核。而我刚才给他的其实只是精英怪的排泄物而已。比如那个红色的，就是火蜥蜴的排泄物；黄色的，就是枯藤鬼的排泄物。就这样。」
    俗话说的好，无知就是罪过。正因为这种只存在于第六层的奇异生物普通玩家根本连听都没听过，所以羽一才能用它们的粪便来行欺诈之举。
    「也就是说……那，那个晶石其实……不值钱吗？」
    「废话，你觉得排泄物会值钱吗？」
    「……怎么这样……那，我们刚刚……不是……我们这不，不就是，骗子了嘛……」
    茜娅此刻的表情就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颤抖的嘴唇已经没办法说出接下去的话了。
    「也不完全算吧。虽然是排泄物，但好歹也是精英怪的排泄物嘛，多少还是有点魔力的。再说啦，交易本来就要靠自己的眼光，买错了也只能怪他自己瞎了钛合金狗眼，怨不得我。」
    胡乱安慰了一下心慌意乱的她，羽一继续说道。
    「好啦，现在就差一个灵魂结晶了吧？」
    「是的。上等武器为了让其具备灵性都是需要经过唤灵仪式的，而这个仪式最重要的媒介就是灵魂结晶了。但是……」
    「但是什么？」
    「……那个东西的价格可能会很贵诶？」
    「我知道。」如此多的素材中，结果那个店主只有灵魂晶石拿不出来，这就足以说明这个道具的稀有性了。在这一点上，羽一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相关的准备，否则他也不会赶到中华街这个交易中心来。
    因为在这里还有着一个重头大戏，一月一度的——拍卖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