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雨伦奈月》第15章 地狱的还债之旅

    阎魔地狱位于竖琴塔一侧的巨大陵墓底下。
    它的前方是连绵不断的森林，透过林间的缝隙稍微能看到一点城镇的轮廓；后面则是断壁的悬崖，下方深蓝色的海水在阳光照耀下泛着时断时续的刺眼光芒。
    清晨迷离的空气、无限延伸的天空、还有萦绕在白茫茫雾气中的泥土香味，一切都让人无比的陶醉。
    羽一背靠在陵墓入口旁一座巨大的眼镜蛇雕像旁等着奈月，以及那个尚未见过面监督员。
    由于昨晚忙着前去魔法商店了解关于魔法的相关信息，不知不觉就忘了时间，导致此刻睡眠严重不足，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他一边揉着沉重的眼皮，一边嘴巴张大，打着哈欠。
    因为从来没有等过人，这种除了站在那里承受着过往玩家奇怪的视线以外无事可做的感觉，老实说，实在是太糟糕了！
    而且等人就意味着自己将处于被动地位，生杀大权尽数掌控在对方手里。万一被放鸽子，难免事后不被人嘲笑自己很傻很天真，这无异于是奇耻大辱。
    （不行，我是被迫才等在这里的。要不是被逼的，不然我才不会站在这里呢！）
    虽然拼命地暗示自己，但面对众多玩家视线的炙烤，羽一的心脏还是咚咚咚地跳个不停。
    可这并不是最让他动摇的，最让他动摇的是明明商定好的时间是早上6点，如今离6点只差1分钟了，然而无论是神宫寺奈月还是那个监督员都迟迟没有出现。
    （啊啊啊啊啊啊，这样等着实在是太丢人了，好想离开这里啊……但是看她昨天的样子应该不是会嘲笑会我的人吧……等一下，她来的这么迟会不会带上她自己的朋友一起来啊？那样的话，她们的关系一定很好，到时候我肯定会被冷落的……不行，还是先躲起来，等她出现后再见机行事吧。要是有其他陌生的人的话，我就偷偷离开，绝对不跟她们会面！没错，就这么定了。）
    一番思想斗争之后总算是有了结论。
    （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羽一双手插进口袋，低下头，假装出散步的样子退到边上，逆着人流慢慢走向角落。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忽然穿过人群从羽一的侧面向他冲了过去！
    连看清这个人样子的时间都没有，对方便和他撞个正着。然后两个人纷纷跌坐在地上，屁股承受了来自体重的猛烈一击。
    （是哪个混蛋啊？）
    咒骂着支撑起上半身后，直接映入眼帘的是——劈叉着腿的神宫寺奈月。
    短裙因为冲击的关系微微向上翻了起来，露出了修长的美腿内侧。
    羽一半张着嘴，在那里固定不动了。
    「就这么喜欢内裤吗？」
    「不是的，这个，那个……是误会！……对不起！」
    总之先道歉吧。虽然这样回答，可还是忍不住又看了她几眼。
    今天的她身上穿的是一件浅绿色略带透明的连衣裙，黑色的坡跟凉靴包裹着纤细的小腿，搭配樱红色的唇彩非常迷人。
    当然，那四个明晃晃的骷髅头还是别在腰间，几乎都快成她的代名词了。
    （诶？难道她是因为换衣服打扮所以才迟到的？不过这满满的便服气息是怎么回事？我记得我们好像不是去观光的吧……）
    正当羽一出神之际，头顶忽然响起了另一个柔美的声音。
    「啊，欠了大姐钱的就是你们两个吧？」
    抬起头，出现在上方的是一个15、6岁的少女。
    身体大小大概介于少女与幼女之间。
    充满肉感的肢体上套着黑白相间的猫耳外套和过膝袜，大大的淡紫色瞳孔有着让人感到目炫的美丽。
    微微鼓起的胸口上，一束蓝绿色的长马尾绕过右肩挂在上面，搭配精致小脸上戴着的那副蔷薇色方型眼镜，看上去倒像是个文艺的女孩子。
    不过比起她的外貌，更让羽一在意的却是她目前出现的姿态——她的身体仿佛气球一般悬浮在空中，手中还捧着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球。
    一定要形容的话，幽灵，对！简直就和幽灵一模一样。
    「你，就是……监督人？」
    「我叫佩鲁鲁，你们叫我小佩就好了。」
    「哦。请问你这是……魔法吗？」
    听到羽一的这个提问，小佩顿时有些不耐烦，用手指着羽一抱怨道。
    「我说你们这些人，为什么每次都要问我一样的问题啊。幽灵体啊，幽灵体！系统偶尔会产生特殊种类的角色的啊，你们都不去看资料的吗，真是的！」
    「是，是。」
    意识到自己踩到了地雷，羽一立即缄口不言。
    不过她也没有过多的生气，转而把目光停留在了奈月身上。凝视了几秒后，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便朝着陵墓入口慢慢飘去。
    「你们两个快点吧，再过一会入口就要被人流堵住了。」
    「哦。」
    陵墓的入口看上去就像一个地下阶梯，非常宽大。即便100个玩家站成一排进去，估计也不会有问题。饶是如此，在入口的出入高峰期还是会显得有些拥挤。
    地下阶梯两侧的墙壁上都插着终年不灭的魔法火把，在黑暗中升起一线光明。
    靠近仔细查看的话，还能发现湿漉漉的墙壁上刻着的壁画。有人说这些壁画包含着攻略地狱的信息，但似乎并没有人将这些图画拓下来进行解析。
    「喂，你之前攻略到哪一层了？」
    小佩稍稍转过头，用一副完全不抱任何希望的表情盯着羽一。
    （看来这家伙一定把我当作是拖后腿了的吧。也好，既然如此，就如你所愿。）
    这样想着，羽一便用手指挠了挠脸蛋，假装犹豫不决地回答。
    「大概是第一层的中段吧。」「哎？居然能攻略到中段，稍微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呢。嘛……估计也就是跟在哪个倒霉的攻略团后面混上去的吧。」
    （……是吗？第一层中段居然都出乎你的意料了，我到底被你低估到什么程度了啊！可恶！虽然不是什么坏事，可还是很不甘心啊！）
    「不过反正有身为骷髅女王的奈月小姐在，你不要添乱就好了。」
    「是，我明白了……」
    被这种安慰人的说法刺激到了，羽一苦笑着点了点头。
    终于走到了阎魔地狱的入口，是一扇刻着骷髅面孔的巨大石门。门框上镶嵌着黑色的獠牙，样子十分狰狞，隐隐间还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内部则更是名副其实的地狱景象。
    也正因如此，玩家们给了它一个特别的称谓——地狱之门。
    地狱内每一层都是一个全新的世界，而且主题各不相同。比如第一层的黄泉鬼域，第二层的黑暗之森，第三层的死灵墓地等等。这种场景的变迁对于爱好旅行探险的玩家来说无疑是大大的福利。
    「那么，我们就从2层开始攻略吧。」
    小佩转过身这样说道。
    不过既然之前已经表明了自己只攻略到第一层中段的话，这个时候总要表现出一些焦虑才行啊。
    「一开始就去第二层没关系吗，我们才只有三个人诶？而且那些怪物应该会优先攻击队伍中的弱势玩家吧……」
    「错，是两个人。我只负责监督你们，所以请不要把我也计算在其中。还有一点，你要搞清楚，你们现在是在还债吧，没事尽量少废话！」
    「怎么这样子……」
    虽然对于小佩略显刻薄的语言有些不适，但羽一还是忍住了，同时装出一副失望担忧的表情以适应自己的角色。
    「没关系，我会保护你的。」
    原本只是为了敷衍一下小佩的，不料明明比羽一还矮一个头的奈月，此时却把手搭在了他的头上，一脸认真地说着。眼神中似乎还散发着些许期待？
    「多谢……」
    在气氛的挟持下，羽一最终点了点头。
    但是，这个感觉，老实说，糟糕，相当糟糕，被女生保护什么的……
    ※※※
    地狱第2层的地图区域，名称为黑暗之森。
    这里没有白天，只有无尽的黑夜。一些不知从哪里散发出来的暗青色光线让它看上去不至于全是黑暗。整个森林全部弥漫着冰冷的雾气，能见度不足10米。外形扭曲的树干上延伸出来的枝桠仿佛一张蛛网，将无处可逃的黑暗艺术演绎到了极致。
    「啊呜呜呜呜呜呜呜——」
    一阵让人头皮发凉的叫声回荡在四周，由于回声的干扰根本分辨不出声音的来源。
    察觉到异样气息靠近之后，奈月从指尖凝聚出太刀樱花之舞，然后放大瞳孔凝视着周围的一切。
    从正式踏入迷宫的那一刻起，她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和在「心脏」战斗时一样，微微眯起的凤眼让她看起来仿佛身经百战的战士。
    「出现了！」
    小佩突然尖叫了一声，随后快速地漂浮着躲到羽一身后。
    「喂，你干嘛躲到我后面啊！」
    「哼，奈月小姐的话肯定会冲上去的，所以保护本监督员的重任自然落到你身上了。」
    「有没有搞错？我可是很弱的！」
    「切，那等怪物靠近的时候，你就去把它们引开，我可不想被那种东西打到！再说了，我可是你们的监督者，要是我受伤的话，就是你们的失职。哼！」
    「你这家伙……」
    雾气中，一个巨大的身影慢慢显现，和羽一记忆中的完全一样，黑暗之森的野外怪物——食人狗。
    这是一种长着狗头的人形怪物，肚子顶的像个圆球，向上突出的牙齿濡染着粘稠的唾液，舌头则像瘫痪了似得耷拉在一边。
    看上去非常恶心。
    它们使用的武器不尽相同，总的来说有木棍、铁锤、菜刀三种。当然，对应的杀伤力也不一样。虽然样子十分肥大，但是行动却一点也不迟缓，而且防御也非常高。
    对于早已通关了阎魔地狱第六层的羽一来说，身体能力上是绝对不输这些家伙的，甚至可以完全碾压它们。但是此刻他并不能展现自己的实力。单单凭借手中这柄毫无增幅效果的伞形魔杖和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魔力值，根本没法对这些家伙造成任何威胁。
    想到这里，羽一不禁苦笑着叹了口气。
    环顾四周，从数量上看全部共有6只，而且明显对这边抱有很深的敌意。
    「羽一。」
    「嗯？」
    「不要偷看内裤。」
    「……」
    （我什么时候被贴上内裤狂魔的标签了，那些都是误会啊误会……）
    像是在等待他的肯定，奈月直勾勾地盯着羽一的眼睛。
    「是，我不会偷看的……」
    被迫点了点头。
    奈月的嘴角浮现出了笑容，随后一转头便握住太刀直接冲了上去。
    面对这些面容恐怖的怪物，作为一个女孩子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惧意。这一刻，羽一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也带有很深的性别歧视了，明明在印象中女孩子都是柔弱的象征啊。
    「呼噜噜咕噜噜噜噜!」
    这些比普通人类的大上近2倍的个体发了疯似得狂吼着，将全部的敌意都倾注在孤军深入的奈月身上。
    它们分成两列向奈月冲去，下垂着的舌头随着身体的摇摆左右飞舞，唾液撒的到处都是。原以为它们只是无脑地冲向玩家而已，但是那一刻却让羽一始料未及。
    食人狗没有马上进攻，而是选择率先将奈月包围了起来。那样的阵势，似乎是打算6只同时向奈月发起攻击。
    （太危险了！）可是，很奇怪啊。行动怎么会如此有序？简直就像是受到了指挥一样。自己当初攻略的时候并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状况啊。
    瞥了一眼身后的小佩，从战斗开始后，这家伙就似乎在释放着某种魔法，手中水晶球始终微微悬浮，发出异样的光芒。看上去完全帮不上什么忙。
    「可恶!」
    没有进行更多的思考，羽一立刻使用魔法金库，释放出紫色法阵连通次元空间，将樱落取出。
    而就在他进行操作的那短短几秒钟内，这场战斗已然拉开了序幕。
    奈月轻轻跃起，用一个后空翻躲开了一次食人狗的棒击，并在落地的一刹那，以惊人的速度踩着食人狗的手臂跃向它身后的树干，轻而易举脱离了包围圈。
    于此同时，回身的一个回旋斩，直接命中了食人狗的后颈。
    干净利落，毫不拖沓。
    伴随着一声尖叫，食人狗的脖子如同被割破的水管，一股绿色的浆液喷洒而出。
    而且，还没有结束！
    奈月借助树干反向屈膝一蹬，重新突入包围圈。踩着忽左忽右宛若舞蹈的华丽步伐，躲开了食人狗的所有攻击。接着高高跃起至围成一圈的食人狗的脖颈处，快速回转着自己的身体……
    「……五连斩？！」
    太过自信了！要知道迷宫怪物可不会有什么顾忌，只要能攻击到敌人它们可是会玩命的。而且在空中无法进行闪避，面对5个食人狗的同时攻击，绝对是两败俱伤的下场！
    「管不了那么多了！」
    对伤害规避的本能令羽一立即做出了反应，他将樱落以握剑的姿势举在身前，集中全部的注意力将仅有的那点魔力聚集起来。
    这时，樱落的前方忽地显现出一个燃烧着的小型魔法阵。
    所谓魔法就是以消耗魔力为原动力，用合乎逻辑的形式将使用者的假想具象化。在这一层面上，玩家想象力的强弱就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若是想象力不足，即便得到了技能也无法将其学会、使用。
    魔法中最简单的便是魔弹。只需单纯地将魔力注入到魔杖之中，以类似子弹的形式将其发射出去即可，威力的大小基本和注入的魔力量成正比。
    当然，这些都只是理论上的说法。由于环境因素的存在，使用时往往都会有偏差，很难在短时间内掌握。
    不过对于早已精通剑技的羽一来说，这倒并不是很难。毕竟剑技也需要在动态中寻找类似的平衡，两者之间的差别仅仅只是道具的不同而已。
    「来得及！」
    配合奈月跃起的一瞬间，羽一对准奈月上方与食人狗视线相平的位置，以射击的方式先后发出两颗魔弹。
    「砰砰！」
    魔弹飞到指定位置后，迅速爆炸，并在水平面上以环状极速扩散，爆发出耀眼的火光和剧烈的高温。
    5只食人狗的眼睛被魔弹炸裂开来的火花溅射到，瞬间遭受重创，攻击动作顿时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猛烈的嚎叫。
    不，根本没有嚎叫的时间！
    随着水平空间闪起的一道红色剑光。
    下一瞬间，5只食人狗的脖子全部被斩裂，应声倒地。
    从上空俯看的话，就像是一朵绽放的樱花。
    确认到这些食人狗的尸体化成烟雾消散后，羽一轻抚胸口，松了口气。
    这时，小佩倏地飘到羽一面前，一反常态地摆出了超级可爱的样子——小手握成拳头摆在胸前，眼球水汪汪地晃动着，脸上洋溢着莫名的兴奋和开心。
    「呐呐，你刚刚做了些什么？那个像甜甜圈一样的火焰是你的魔法？」
    「……不，只是普通的魔弹而已。」
    「哈？魔弹？开什么玩笑，魔弹这种普通的攻击根本就不能算作是魔法吧。」
    「可那就是魔弹啊，信不信随你。」
    羽一向她摆了摆手，然后向一旁走去。
    「喂，等一下。就不能解释一下，魔弹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变成那个样子啊？！」
    被她不依不饶地追问，羽一也开始有些烦躁了。
    「唉……这不是很简单吗？只要发出两颗魔弹就好了啊。在第一颗魔弹发出后，紧接着就用较少的魔力发出第二颗魔弹。同时计算好时间差，令第一颗魔弹到达指定位置时刚好被第二颗魔弹击中，这样不就能产生爆炸了么。」
    「……可就算那样，爆炸也不可能变成那种甜甜圈的样子啊？！」
    「冲力啊冲力！只要第二颗魔弹的速度足够快，就会挤压周围的空气，再通过调整两颗魔弹的碰撞角度控制扩散方向不就行了。」
    「你，你在说什么啊？这种做法对射击的精准度要求也太高了吧，根本不可能做到的吧？！」
    一席话听的小佩冷汗直流，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受到安妮委托的时候，明明被告知黑城羽一只是一个新手魔法师，可他现在展现出来的技巧却已将绝大部分的玩家远远甩在了身后。
    「不，这绝对是巧合！一定是这样子的！」
    （嘛，操作难度确实蛮大的，不过反正这也就是我刚刚随便想到的，也没打算当作魔法来用。）
    羽一暗自松了口气，随后便把一脸困惑的小佩单独留在原地，朝奈月走去。
    由于自己才刚刚接触魔法，因此身上根本没多少魔力，仅有的魔力差不多也就只能用来给怪物们挠挠痒。
    但比起这个，他倒是更担心奈月，不知道刚刚的战斗她有没有负伤。
    「奈月小姐，那个……」
    「不是奈月小姐，是奈月哟。」
    「是，奈月……」
    「我被羽一救了呢。」
    「诶？不，不……我只是觉得可能会有危险，所以……还有，你不用急着一口气消灭它们的！那个，我，没事的……」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浮动着。看着一直在眨眼睛的奈月，羽一感觉头皮都快要炸裂开来。
    「嗯，一起配合的话，应该会很有趣吧。」
    瞧着她那呆然的可爱模样，羽一心里也是涌出一股奇怪的心情，而且自己还被这种心情所左右了。
    「抱歉，因为一直以来我，我都是一个人攻略的，要是有什么做不好的……所以……今后也请多指教。」
    （啊啊，我到底说了些什么啊！何等羞耻的语言！我居然对一个女孩子说出了这样的话！普通关系肯定不会这么说的吧，我绝对会被她认为是有所企图的！）
    「对，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我是说……」
    「嗯，我知道了。」
    奈月说着，露出了笑容。
    「喂，你们两个要聊到什么时候啊？不快点的话，等下据点里的旅馆就没有房间了哦。」
    大概是被羽一刚才的表现刺激到了，小佩一脸双手交叉摆在胸前，一脸不耐烦地催促道。
    「来啦来啦……别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