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雨伦奈月》第8章 拙劣的演技

    少女的金色长发右边扎着一个毛茸茸的白色小老鼠发夹，圆圆的瞳孔中透着红色的光芒。
    丝质的无袖上衣紧紧贴着身体，在饱满的胸口挤出一个膨胀的深「V」形。纤细修长的月白色美腿隐藏在开叉的裙子下面反射着阳光的光晕。在腰带的束缚下，身体的曲线被进一步地拓展、诠释。
    不过最让人在意的还是少女腰间上系着的配饰——
    4个橘子大的骷髅被一缕黑色的缎带串在一起，扎成类似蝴蝶结的样子，摇摆触碰间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喂喂，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配饰应该是「黑暗圣歌·无尽的安魂曲」吧，这可是为数不多的由boss直接掉落的装备啊。）
    DSD中一般都只掉落锻造的素材，极少出现掉落成品的道具。而且，此类装备通常还被施加了绝对唯一的魔法「孤独者的守望」。也就是说，此类道具一旦出现第一件，就绝无可能出现第二件，稀有度几乎达到峰值。
    一般人就算踩再多的狗屎，也未必会走这个运。
    当然，这类装备虽然稀有，但也未必就是最优秀的。事实上，大部分此类道具都只能用来当作收藏品而已。然而，眼前的这件装备，却恰好是个例外……
    无尽的安魂曲不仅拥有绝对的稀有度，同时还兼具着极其强大的效果。
    在装备该配饰后，技能栏里会出现一个额外的技能——魔法免疫。使用后，5秒内可以免疫自身范围内的一切魔法。可想而知，若能善用这个技能，玩家的个人能力将会得到何种恐怖的提升……
    「那么，报上你的名字和地址吧。」
    少女向羽一抛去了尖锐的眼神，目光中充满着淡淡的杀气，配上那双红色的瞳孔，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名字和地址？你要这些……干嘛？」
    承受着这股视线，羽一不禁浮出了困惑的表情。
    「果然……你这个骗子。」
    对于他的疑问少女完全不加理会，脸上浮现出失望的表情，冰冷的语调中满溢着彷佛随时都会爆发出来的情绪。
    少女向前方伸出了两根手指，红光闪烁，一片片樱花花瓣从指尖缓缓飘落。
    喘息之间，花瓣快速旋转着凝结在一起，最后化为少女手中的一把长达两米的紫色太刀。
    细长的太刀刀身上镌刻着美丽的波浪形刃纹，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隐隐寒光，空气仿佛在一瞬间被冻结。
    少女单手握住太刀，向侧前方轻轻一挥，两道流云般的气流便如狂风一般，从羽一的身体两侧呼啸而过。
    何等可怕的气势！
    强咽下一口气，表情扭曲，瞳孔浮出眼泪。
    「等，等一下，我什么时候骗人了？！」
    「你不是说我可以杀了你么……」
    「哈？那……那个是因为……」
    羽一像是忽然间明白了什么，一脸错愕地看向她。
    「……你要我的名字和地址，该不会是想去现实世界里杀了我吧……」
    「嗯。」
    「……不要回答的那么干脆啦！现实中杀人可是犯罪的呢！」
    「但是，好想试一试。」
    「呵呵……」
    将眼睛睁到不能再大的地步的黑城羽一，完全被面前这个少女的一言一举所翻弄。
    少女那天真稚气，不带一丝尘埃的眼神中充满了异样的渴望。对于羽一那颗直到现在都还在激烈跳动、感觉像是要爆裂的心脏来说，如此这般的对话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不行吗？」
    「当然不行！」
    羽一扯着嗓子喊道，对于这样荒谬的行为必须严肃拒绝。
    「那么，在这个世界杀了你的话就没问题了吧？」
    「……」
    说完，少女便慢步朝羽一走去，冰冷的杀气急速地弥漫开来。
    在DSD中，每当玩家间厮杀，并导致其中一方死亡的话，死者身上大量的业点就会被击杀者夺取。
    游戏的设计者正是通过这种方式向玩家们传达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信号，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只要第一个「食肉者」出现，自上而下的食物链自然而然地就会建立并完善。
    想来这也算是「不法城」最大的特色了。
    反正羽一已经不知道当初为什么会说出那种傻话，但是放任自己被对方杀死这种事情肯定是不能被允许的。而且他也完全不了解其他国家派来攻略游戏的到底是些什么人，要是因为打斗而引起轰动，将自身的情报泄露出去，那可就糟透了。到那时，敌在暗我在明，别说完不成委托，就连自己的小命都不一定能保住。身处两难的境地，令他困扰得皱起眉头，无法判断自己到底该如何反应。
    然而就在少女挥刀一瞬间，羽一做出了一个极其羞耻的决定——演！
    没错，为了能够在这个满是丑陋、虚伪的世界中生存，熟读《人性的弱点》的他早已练成了足以置换黑白，颠倒乾坤，化腐朽为神奇的旷世演技。
    对此他有着绝对的自信。
    几乎是一瞬间的酝酿，在竭力回想「楼下的大黄狗被邻居用棍子殴打，蜷缩在角落里独自舔着伤口的惨状」之后，一滴晶莹的泪水从眼眶中浮出落下。
    「你杀了我吧……」
    面如死灰的少年，低沉地说完这句话后，缓缓闭上了双眼。
    与外表不同，此刻他的大脑中却不停地呐喊着「停下！停下！停下……」
    刀还在空中继续飞行着，不断地朝着他靠近，靠近……
    最后……
    真的停下了。
    那一刻，刀刃离羽一的脖子距离不到一公分。
    （没死……太好了）
    在心中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悬着的心也舒缓了下来，然后带着哭腔继续说道。
    「哼哼哼，反正我就是一条烂命，你要杀就杀吧。」
    「为什么？」少女将太刀抽起，再顺势将刃尖划下，指着羽一的额头，微红的脸上挂着不满又困惑的神情。
    「有什么为什么啊！你们这些家伙不就喜欢杀人吗？！要杀就杀啊！」
    「明明是你先偷看我……换衣服的？」
    用眼角的余光察觉到少女眼神中出现的一丝困惑后，羽一意识到自己的演技已经开始顺利发挥效用了。人类一旦进入犹豫状态，接受信息的能力就会大幅提升，这个时候最容易被人引导了。
    接下来，必须下一剂重药！
    下一瞬间，羽一「啪」的一声扑到在地上，双手撑地，俯视着地面，用能够发出的最伤感的语调向少女哭诉。
    「我也不想的啊……好不容易攒够了足够的钱，想去买心仪的武器……但是，但是，却被人拖到了竖琴塔，还逼迫我把攒下来的钱都交出来。我是没办法才从上面跳下来的啊……啊啊啊啊呜啊啊呜……」
    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演绎着最伤情的场景，然后继续将这份伤情再度升级。
    「明明只是想玩普普通通的玩一下游戏而已，只是想在这个世界里使用魔法、体验一下成为魔法师的感觉而已，为什么我要遭受这样的虐待啊……」
    「你喜欢这个游戏？」
    「喜欢！最喜欢了！」
    「是吗……」
    少女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随即向后一挥，收回了那把细长的太刀。
    她蹲在羽一面前，充满了同情意味的目光中甚至夹带了一丝感同身受的微妙情感。
    （哼哼哼，得救了！果然，人类就是一群虚伪的动物，明明会为了满足自己的情绪、欲望而不择手段，但当面对毫无抵抗能力、身负凄惨命运的人之时，却又会犹豫不决。）
    然而，就在羽一暗自窃喜战术成功的时候——
    毫无前兆地，少女突然将一把匕首捅进了羽一的心脏。
    抚摸着胸口的手一瞬间就被染成了鲜艳的红色。
    「血，流出来了……」
    身体被开了个口子，HP槽也跟「泄漏」，头脑一阵昏厥。
    「老师说过，一事归一事，所以，还是要惩罚。」
    少女面无表情地淡淡说道，眼神中甚至没有丝毫的动摇。
    （难道说刚刚那红色眼眸中流淌过的同情、犹豫……都是假的吗？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为什么……）
    好在HP槽最后没有完全消除，也就是说，羽一侥幸地活了下来。
    可没想到这个宛如娃娃般精致的少女，灵魂深处竟然飘荡着如此危险的气息。就连一向自诩看破红尘的羽一，居然也成了这种错觉的俘虏。
    这才是真正的演技啊！
    他对不起自己的眼泪，对不起自己的鼻涕，此刻的心情就像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疯狂求爱却被人以羞辱的手段拒绝一般。
    （惨，太惨了。简直是太凄惨了，害的我都想哭了……）
    过了一会儿，少女突然站了起来。
    「那么，作为补偿，带你去商店？」
    紧随而至的这句话就像一支利箭正中羽一的心脏。
    （为什么这家伙会这么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种话啊？你可是杀了我一次啊喂？！）
    「……不要。」
    屏住呼吸的沉重寂静里，羽一噘起嘴一脸不满地拒绝了。
    「为什么？」
    「切。」
    不加理会，有些闹脾气似的咬著嘴唇将头扭到一旁。
    「明白了，那……要抱抱？」
    学着羽一刚刚抱她过来的样子伸出双手。
    「才不要！」
    （可恶！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小学生吗？！）
    看到少女这样的表现，羽一不禁怀疑起这个少女的真实年龄。可仔细一想却又不是，反而更加接近于那种不知情感为何物的外星生物，让人无法捉摸。
    大概是无计可施了，少女忽然安静了下来。
    然而，下一秒，她却一把抓住羽一的手腕，强行将他拽了起来。而且，力量还大的惊人，根本无法挣脱。
    「你，你要干什么啊……？」
    「一起。」
    「不去啊——」
    完全不理会羽一的抗议，少女拉着他便向前走去。
    （可恶，这家伙居然来硬的！）
    接着，呈现出消极状态的羽一就这样被少女磕磕绊绊地拖拉着前进，画面上就像是牵着一头不听话的狗狗，令人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