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忆之旅希尔莉丝维特瑞嘉》第154章 在最后的教会里湮灭

    那是曾经在记忆里燃烧的火焰。
    但是在记忆的深处,我从未对那样的火焰赶到恐惧。
    那是因为——
    “冷静下来了么?”近在咫尺的温柔嗓音在我的头顶响起,趴在声音的主人怀里的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是足以撕碎一切的火焰。
    军赤战虎,之前轻易杀死了我,毫无疑问的强力魔物。
    那一地的鲜血都是他干的么……
    一想到这里,恐惧便仿佛拥有实体一般地涌到了我的喉咙间,引起了我的一阵干呕。
    “呃……呜……”
    姐姐轻抚着我的后背,温柔的动作让我的恐惧得以平复了一些,干呕也很快止住了。
    “我……我……”
    我真的能战胜那样的魔物么?
    “要相信你自己。”姐姐又重复了一遍,但是这一次,她说出了我始料未及的话:
    “你曾经打败过它,不是么?”
    “诶?”姐姐的这句话让我有些云里雾里,我什么时候打败过——
    就在我疑惑的一瞬间,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了简短的画面。
    两把剑从不同的方向砍向军赤战虎,军赤战虎在这样的攻击下直接化为了火焰般的粒子飞散了。
    血红色的大剑和……普通的铁剑?
    我什么时候拿着如此巨大的剑?那把铁剑的主人又是——
    一想到这里,本来就微弱的画面如同从手里飘过的青烟一般消散了,无论我怎么绞尽脑汁也无法将其留住。
    “对吧?”听见声音的我抬起头,正好对上了姐姐的微笑。
    或许……可以再试试吧。
    心里稍微涌上了一些勇气,强撑着继续走向前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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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广场的一路上,那些人就和之前在山谷狭缝里的魔物一样又理所当然地在原地复活了。
    仿佛我未曾来过,他们未曾死亡。
    我几乎是按照和之前一样的套路将他们斩于剑下,我很清楚地记得我不是第一次遇见他们,但是他们就好像是第一次遇见我一样,站在与之前相同的位置,用着和之前同样的动作。
    然后,在这样的疑惑中,血腥味铺面而来,恐惧战胜了疑惑,又一次在我疯狂跳动的心脏里聚集。
    如果一样的话。
    那么在我靠近广场中央的时候,军赤战虎一定会出现。
    到时候,我又该怎么办?
    回忆一下吧,之前的死亡。
    军赤战虎会喷火,这一点从它的外貌就能看出来。
    另一点……就是它会变成火焰,所以——
    我究竟有什么胜算呢?
    一想到这里的我脚步就停了下来,怔怔地望着远方血红色的广场,仅剩的勇气在渐浓的腥味之下越来越弱。
    或者……我可以直接跑过去?仔细看的话,能够进入广场的路有两条,我所在的是其中一条,而对面的另一条,对于我而言就是逃离的道路。
    或许可行……
    想到这里的我抓紧了手里的长剑,拔腿向着对面的路冲了过去。
    然而,很快,我就明白了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地天真。
    红色的烈焰仿佛燃烧了整个灰色的天空,如同太阳一般的光芒从天而降,直接落在了我的前方。
    又是同样的爆炸,火星在血液上燃烧,浓烟将四周环绕。
    “嗷!”
    这一声吼叫仿佛开战的信号,被吓到的我急忙向着另一条路跑去。
    然而,它的速度比我快多了。
    在剧痛中,我被强大的重量压倒,足以让神经都嚎叫的火焰从我的身后吞没了我。
    ———————————————————————————————————————
    全身都在抖的我在姐姐的怀里缩成一团,脑海里全是刚才那种看也看不清的恐惧。
    “不行……我做不到的……”
    逃也逃不掉。
    我真的能正面打败那种怪物么……
    这一次,姐姐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任由我躺在她的怀里。
    是啊……只要不出去的话……现在这样不也挺好么……
    “应该拥抱你的人,不是我。”姐姐的声音很轻,但是我还是听见了。
    平复了些许心境的我抬起头来,看着姐姐那张平静却有些落寞的脸。
    “为、为什么这样说?”
    我不明白。
    为什么一定要前进。
    现在我们所感受到的温暖,不也是货真价实的么?
    “应该拥抱你的人……不是我。”姐姐又重复了一边这句话,但是话语里多了一丝的无奈。
    “为什么啊……”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泪似乎又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为什么要这么说啊……”
    难以言喻的悲伤。
    明明眼前就是幸福。
    悲伤却从心里而来。
    “因为,你所看见的一切,并不是你的生活。”
    每一次,都是相似的答案。
    “而真相,就在路途的终点。”
    全部都指向同一个方向。
    就是继续向前。
    “我……”
    为什么……就不能直说呢?
    明明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攥紧了拳头的我猛地从姐姐的怀里跳了起来,抓起长剑冲了出去。
    为什么为什么啊……
    某种阴暗的情绪在我的脑海里翻腾,我无视了一路上的那些居民们,直接一口气冲到了广场。
    面对那耀眼的火光。
    为什么啊……
    挥剑,被对方化为火焰躲开。
    就算能打败它。
    对方挥爪反击,我勉强防御住。
    又能知道什么?
    对方喷出剧烈的火焰,笼罩了我的视野。
    又一次在痛苦中结束了。———————————————————————————————————————
    我颓然地坐在姐姐的身边,靠在她的身上,只是失神地望着院子的出口,那个充满了血与杀意的城市。
    我们互相无言,至少,我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只能静静地感受着姐姐的温暖。
    那样的魔物,我根本无法战胜。
    什么都不会的我,根本无法独自战胜军赤战虎。
    那么,就像现在这样一直待下去,也无所谓吧?
    也无所谓吧。
    也无所谓……吧?
    也无所谓吗?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头上传来了温柔的触感。
    是姐姐在抚摸着我的头发。
    明明应该被火焰烧焦了,却依旧完好无损的头发。
    随后,她放下了手,和我一起看着外面的城市。
    或许……再试一次……
    也行吧?
    ———————————————————————————————————————
    再一次踏上征途。
    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前进呢?
    一次次地挥剑,一次次地格挡,一次次地闪避,一次次地挑战。
    一次次地烧焦,一次次地撕碎,一次次地死亡,一次次地复活。
    无数次地挑战,每一次或许都能取得比上一次更多的收获,但是离目标究竟还差多远呢?
    我单手握紧长剑站在血泊之中,与在广场上的军赤战虎对峙。
    试着克服恐惧,直视耀眼的火光中的身影。
    恐惧或许永远都不会消失,但我觉得只有这样,我才能站在这里。
    向着无法战胜的敌人发起挑战。
    “嗷吼!”
    面对那样的嘶吼,不断地挥剑。
    在不断地死亡中,汲取经验与教训。
    只要对方化为火焰就停止追击,专注防御与闪避,只要对方回归实体,就立即反击。
    对方并没有特别强大的智能,仅仅只有强大无比的力量。
    当然,即便“清楚”对方的套路,被爪子撕碎也是难以避免的。
    因为,就算意识到了,身体跟不上的情况也有很多。
    “呼……”
    我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靠在姐姐的身上了,每一次死亡之后,我都会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不好好调整心态是不行的,之前有一次因为太冲动了,还没有跑到广场就被偷袭死了。
    很累,真的很累。
    明明每一次复活之后身体都没有一点伤痕,也不存在疲劳的说法。
    但是心好累。
    明明前一秒还在承受巨大的痛苦,下一秒睁眼就什么都没了。
    这种突兀的感觉……好累啊。
    只有身边的温暖是真的,如果不靠着姐姐的身体,我甚至都无法确认自己还正不正常。“要睡一觉么?”姐姐的话不像之前那么多了,也不再说那些我听不懂的话,只是静静地为我提供一个休憩的场所。
    “不用了……我怕睡着就不想起了。”面对如此充满诱惑力的提案,我还是拒绝了。
    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
    趁着上一次的感觉还没有彻底消失。
    “那,我走了啊。”
    “嗯。”
    我再一次地来到广场,在无论如何也无法习惯的浓重腥味中调整自己的呼吸。
    温热的气浪在喉咙里翻滚,耀眼的火光充斥在灰暗的视野里。
    眼前是挑战了无数次的强敌,浑身缠绕着象征死亡的火焰。
    我已经“死掉”多少次了……这其中有它对我单方面的虐杀,也有我拼命伤到了它的,但无论结果如何,它还站在这里,我也还站在这里。
    那么,这一次呢?
    想着这些的我,向着军赤战虎冲了过去。
    而对方也毫不示弱地冲了过来。
    我佯装挥出一剑向它发起攻击,如果之前那么多次没有白死的话,那么接下来它要么用爪子硬接这一剑,要么会化身为火焰避开这一剑。
    然后,它避开了。
    我及时收回手里的剑,然后向着处刑台跑去。
    那是一个沾满了鲜血的巨大木头十字架,用来对犯人实施处刑,斩首、绞刑、火刑……上面的鲜血,是不是也是那些犯人留下来的呢?
    我的心脏砰砰直跳如同擂鼓,而身后是咆哮的烈焰,紧追而来的杀意。
    冒汗的手心尽力抓紧了长剑的剑柄,调整姿势,用尽全身的力量,向后挥出横向的一剑!
    巨大的身体从我的身后以高速撞向我挥出的剑刃,而我的这一剑加上它的速度,应该可以对它造成客观的伤害。
    然而,纵然我是突然袭击,它的速度也很快。
    它依旧化为了火焰躲开了这一击,在空中重新汇聚向我扑了过来。
    但是,这已经够了。
    因为打从一开始,我就不觉得这一剑能砍中。
    我的目标是,身边的处刑台。
    处刑台在这一斩之下,恰好砸中了刚从火焰变成形体的军赤战虎。
    说恰好也不太对……怎么说也是死了十几次的经验才有了现在的这一次,在空中的它若是不化为火焰,根本无法避开。
    而军赤战虎在从火焰变化为形体的一小段时间内,是无法再次变为火焰的。
    在巨大十字架的轰然倒塌中,军赤战虎被掀起的血花所淹没。
    但是,这是不够的。
    我即刻挥剑,追加攻击。
    然而军赤战虎已经再一次化为火焰,从十字架底下钻出来了。
    “嗷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这是我听见过的最为响亮的一次吼叫声,声音仿佛震颤着内脏,仿佛将周围的血液乃至空气都点燃了,这声吼叫甚至将地面的血液都吹散了,在一瞬间被烧热的血液就这样被吹到了我的身上。
    如果是第一次的话,我恐怕已经疼得失去神智了。
    但是在这里失神的话,只不过是又一次的死亡而已。
    问题是,这一次。
    死的会是它。
    我扔掉剑,直接单手抱起了被切断的处刑台,向着刚汇聚起来的军赤战虎砸了过去。
    说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才注意到。
    我的力气真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大啊……
    好几个人高的处刑台我居然能够直接抱起来,还是用单手配合身体一起……
    我将处刑台作为武器,不停地向着军赤战虎挥动。
    军赤战虎不断化为火焰避开我的攻击,而它不能化为火焰的时候,就会被我击中。
    处刑台很巨大,无法直接靠近的军赤战虎只好喷射出火焰对我进行攻击,而重复着挥动动作的我无法完全挡住这些火焰。
    接下来,就是毅力与魔力的对决了。
    看是我会先因为劳累而倒下,被火焰烧死。
    还是它会先被我打死。
    重复着挥动十字架的动作,全身的感觉都麻木了。
    火焰也好,疼痛也好,灼热也好,疲劳也好,心跳也好,吼叫也好,汗水也好,全都感觉不到了。
    我只知道对准有火光的地方就是一十字架砸下去,不停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直到眼前突然一亮,仿佛太阳升起。
    那应该是最为剧烈的爆炸了,火焰如同海潮一般,以军赤战虎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扑了过去。
    而我直接被这道红色的浪潮打飞了。
    疼痛在这一刻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体,取代了我的视野。
    只有一片红。
    被吹飞的我重重地拍在血泊之中,仅有一只眼的模糊视线里,我看见了军赤战虎额头上暗淡的“王”字,在漫天的火星中化为红色的魔力粒子飘散了。
    而军赤战虎刚才站立的地面,所有的血液都已经被蒸发了,地面被烧成了黑色的焦岩。
    如果当时我站得近一些,我的下场也差不多吧。
    但是现在的话……
    “赢了……么……”
    喜悦渐渐涌上心头,所有的感觉在这一刻完全回归,缺水的喉咙极度干涸,剧烈的心跳仿佛快要冲破我的胸口,酸痛麻木的手臂几乎不受控制,全身的皮肤都带着火辣辣的疼痛,汗水浸湿了我的衣衫,急促的呼吸像是重获新生一般。
    “得赶紧……”
    虽然心里的激动无以言表,但是我还是奋力爬起身,抓起之前扔在一边的长剑,向着广场的另一头蹒跚而去。
    不能继续在这里待……要是还有其他的危险……我踉跄着向前走去,险些因为地面上的血液而滑到。
    但最终,还是有惊无险地离开了广场。
    我贴着墙壁,慢慢地向前。
    如果现在被魔物或者那些居民偷袭死了,就等于是在阴沟里翻船了……
    不过……情况好像不太对。
    我看着沿途的街道,没有活着的东西,只有一地的尸体。
    尸体也并非居民,而是身着铠甲手持武器的人。
    和之前在处刑台那里看见的一样……
    什么情况?
    我看了看周围,确实没有什么明显的异常。
    真要说的话……这边比来路安静多了,并且……战斗过的迹象很明显。
    尸体堆了一路,而在所有尸体的终点——
    是一个破败的教堂。
    教堂看上去摇摇欲坠,墙砖脱落,玻璃碎裂,突出的尖顶也被折断了,整个教堂就仿佛覆盖着一层灰色的浮沙,风一吹过,整个教堂就仿佛笼罩在沙与石的幻影之中。
    而这周围的尸体,也是最多的。
    被烧焦的、被断肢的、被冻死的……各种各样的死法在这些尸体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和广场不一样。
    广场的军赤战虎是陷阱,不过去根本看不出危险。
    而这个已经摆明了,前方的教堂很危险。
    但是已经没有其他路了。
    我也不得不向前。
    更何况……现在的我却莫名感觉不到恐惧。
    因为总觉得……这个教堂……
    好像在哪里见过。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向着教堂走去。
    明明教堂已经很破了,但是门却出乎意料地紧闭着。
    定下决心之后,我用力推开了巨大的门。
    在沉重的门轴摩擦声中,大门向着教堂内洞开。
    教堂里出乎意料地整齐,与外面废墟一般的世界别若洞天。
    最引人注目的,便是立在大厅最深处的石制巨大十字架,几乎与天花板同高的十字架上面刻满了细小的文字,斑驳的阳光将十字架衬托出了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用于祈祷的整齐长椅整齐地罗列在从教堂大门到十字架的道路,阳光从天花板及墙壁两侧破碎的窗口洒落,在道路上留下斑驳的影子。
    “又来了么……”
    诶?
    如同撕碎破布一般沙哑的声音在教堂深处响起,一时间吓了我一跳。
    在我将长剑举起来的瞬间,我也看清了声音的来源。
    我的正前方,也就是十字架的下方,有一个人背对着我跪在那里。
    说是一个人并不太准确,因为对方虽然是跪着,但是还背着一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突然痛了一下。
    “你也是……么……”沙哑到让人怀疑她的嗓子会不会在下一秒被撕碎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声音不大,但是我能听出来里面所蕴含的那种凶狠,那种咬紧了牙根的将字从牙缝里吐出来的凶狠。
    对面的人缓缓地起身,转过身来低头面对着我。
    粉红色的长发失去了耀眼的光泽,如同枯萎的树枝一般从她的头上披了下来,挡住了她的脸,她穿着一套看起来很华丽的黑色衣裙,袖口与裙摆绣满了白色的十字架,她的手里握着一把有着诡异剑格护手的剑,近乎透明的剑身上点缀着金色的符号。而她背上那个人则是穿着一套相仿的黑色连衣裙,仿佛失去了意识一般用双手搂在她身前,低着头靠在她的肩上,枯槁的蓝色长发顺着背着她的人身体披下,红色与蓝色的发丝交织在一起,在星星点点的阳光下显得无比的诡异。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袋突然特别乱。
    我是不是……记得什么……
    还没有等我集中注意力,对方用一只手护住了背在身后的人,一边抬起手用剑指着我。
    在那一瞬间,她们的头上飘起了两个名字。
    ——堕落的???
    ——鲜血的???
    “去死吧!”
    沙哑到让人心痛的嗓音,以所能包含的黑暗感情,喊出了最为恶毒的诅咒。
    那一瞬间,我仿佛看见了另一个太阳,在她的周围,慢慢地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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