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忆之旅希尔莉丝维特瑞嘉》第17章 枪剑诉说的信念

    （伊薇.爱索尔视角）
    一位骑士若是要效忠某一个人，那必须举行仪式。
    骑士的左手代表礼仪，右手代表力量，只有以此做出承诺，最后证明自己，才能成为一个人、一个集团、或是一位王的“专属骑士”。
    自己缓慢起身，与此同时，周围的人也一起缓慢起身。
    仪式最后一项，若是有人对于骑士的人格、能力、行为或是对仪式本身有质疑。那么就可以向骑士提出决斗，而骑士必须接受决斗来证明自己。
    如果输了，等于违背了刚才的“右手承诺”，仪式自然就失败了，以现在的情况，自然无法成为希尔莉丝小姐的骑士。
    当然，也有可能是死了。
    希尔莉丝小姐与维特瑞嘉小妹都站到了一旁，院长则是带着各个教员站到了另一边。
    因为接下来，是不能随随便便被打搅的，重要的仪式。
    我转身面对六个年级的队伍，可以感受到包含各种情感的视线集中到我身上——羡慕、惊讶、愤慨、责难不一而足。
    也是，怎么想也想象不出一个直接插入毕业仪式的外来人员能够拔出王之兵装，还没有理由地选择了让一个垫底的半吊子骑士效忠，整个事件太突然太不可思议了。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但这不是现在的自己应该考虑的东西。
    我从正面接下这些视线，环视着每一个人。
    事实上，在希尔莉丝小姐造就的现在这种局面下，向我提出决斗是一件很失礼的事。如果在场的人没有向骑士提出决斗，那么仪式也可以结束了，这是“左手承诺”完全实现的结果。
    嘛……对于我来说，就算是现在这种氛围，也根本不现实。
    不出所料，下一刻，从希尔莉丝小姐拔出王之兵装之后就一直笼罩了整个队伍的沉默被打破了。
    六年级的队伍里走出一个人。
    “骑士贝拉.加文，对伊薇.爱索尔骑士的能力提出质疑，在此请求决斗！”
    因为她的举动，队伍里传来低声的惊叹。
    居然是她吗……倒也不奇怪就是了。
    “我接受你的决斗”话说我也根本不能拒绝啊。她向着广场中央走去，见此我本打算从一年级的队伍旁绕过去的，结果位于六个队伍中间的三年纪和四年级学员队伍直接向两边分开，为我让出了一条道。
    这弄得我很过意不去啊……不过事到如今不走都不行了。
    我从让开的道路走过时，原本沉默队伍里突然传来一声叫喊显得十分清晰。
    “伊薇加油！”
    不用看都知道叫喊的人是艾丽，也只有她会干出这种事了。
    你的加油，我收下了。
    我与加文面对面站在广场上中央，相距约十公尺。毕竟今天是毕业后就是真正的骑士了，所以武器都是带在身上的，她将盾牌直接挂在左小臂上，右手拿着长枪，腰间还别着一把剑，真不愧是被叫作全能骑士的优等生。
    我把王之兵装横向别在自己的腰后面，拔出放在左右大腿上枪套里的枪。
    “使用也没关系，尽管我很不能明白你为何敢拿着那把剑。”
    她说的“使用”指的是王之兵装上的符文，尽管我不擅长用剑，但我也没打算使用上面的符文，尽管使用并不违反仪式要求。
    “希尔莉丝小姐给我的我还能不接着吗？但我觉得没有使用的必要。”
    “还是一如既往的轻浮态度呢，就是因为明明有违骑士的名号还是这样的态度才会招人厌的啊。”
    “我入学时就这样了，希尔莉丝小姐也不讨厌我这样哦？”
    到不如说一本正经地同她对话反而会让她不高兴。
    “你说的是那位王吧……你都敢直呼名了吗？只不过是身为王的宽宏大量，别说效忠了，你这样连骑士这个称号都配不上，伊薇.爱索尔。”
    她在提到我的名字时刻意强调了我的姓氏。
    “这就是你一直找我茬的原因吗？”
    “没错，既然选择成为一名骑士，却又如此地给骑士这个称号抹黑……”她深吸一口气，吐出了接下来的话，“你这是对所有刻苦努力着的骑士的侮辱。”
    “既然你都站出来了，那我也不必回应你刚才说的话了吧？”
    我们都没有继续交谈下去，因为已经没有意义了，只是把左手举到右肩处，向对方鞠了一躬。
    不需要任何信号来代表开始，也无需任何裁判来主持这场决斗。
    身为骑士，一切都在心里，本就无需任何言语。
    我的枪里装的是可以造成杀伤打击效果的实弹，她手里的长枪与剑也并非训练时用的木质武器。
    尽管双方都没有非要对方命不可的理由。
    但如果死在这场决斗里，也不会有任何的怨言。
    我为了以自己的方式向希尔莉丝小姐证明自己而站在这里。
    她也为了捍卫骑士的名誉而站在这里。
    语言与妥协都没有用。
    我深吸一口气，排除其他的干扰，调整自己的呼吸使自己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激烈跳动的心稳定下来，同时缓缓在脚上用力。
    因为骑士，排除表面的荣耀与优雅，本来就是以生命来守护一切！
    没有任何信号宣告开始，但我和她几乎在同一时间动了起来。
    在这次决斗条件下，不会有让我拿出“猎鹰”的机会，因此只能用其他武器想办法了。
    自己用力向后跳的同时用两把枪指向她，而她则是把左臂的盾牌前举，以曲线移动的方式迅速向我靠近。宽阔平坦的场地对于绝大部分骑士都是公平的，对我而言则是双刃剑，更容易击中，也更容易被靠近。
    好在现在的风速风向在这个距离对我的射击没有影响。
    自己用右手的枪向着她前进路线上的脚预判性地射击，同时左手手指向刻在子弹上的符文注入魔力，使子弹燃烧，向她的手射击。
    ——五彩鸟，艾丽与我共同制作可以发射刻有符文的子弹的手枪，有着将专门用来传输魔力的链式符文刻在扳机与弹匣之间的特制结构，只有先注入魔力激活子弹上的符文才扣动扳机将其发射出去。
    这是我们在能力范围内想出的最简便的方法了，也因为此左手的五彩鸟里装的子弹上的符文全是自己刻的，准备起来相当花时间。
    但她以小跃步的方式躲开射向脚上的子弹的同时用盾牌挡下了射向手部的子弹。她身上也只有简单的护甲，灵活性并不比我低多少。
    随即她直接把手里的长枪朝我投掷了过来。
    这个角度向后躲不开，于是我为了躲开长枪而侧向移动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已经靠近了。
    自己迅速抬枪反击，她突然放低身体做出向我翻滚的动作，子弹只是从她身上擦过，并没有击中。
    有危险！自己迅速向后退试图拉开距离，她则以流畅的动作在翻滚起身的同时拔出腰间的剑使出一记上挑。
    左手的五彩鸟被挑飞了，这个距离对我太不利了。
    我用右手的枪向她射击，但她直接把盾牌顶上前来，子弹射在盾牌上溅起火花发出刺耳的响声。
    紧接而来的是剑的直刺，我迅速弯曲左手手指触碰手套掌心处的符文，向其中注入魔力。
    一面小型的金属盾牌出现在我的左手，我用盾牌勉强格开这一剑，但盾牌也随之被击飞了，手也被割伤了一点。
    果然只是一块金属片吗……但已经避免最坏的事项了。
    我用右手的枪向着她使出直刺而前伸的右手开了一枪，她的剑也被击飞了。
    因为我是在近距离用右手开枪射击她的右手，所以我在调整身形后退时稍慢了一点，她立即抓住机会用盾牌对我进行叩击。
    我因后撤而减小了盾牌叩击的冲击力，但她放低身形，以盾牌为掩护用腿横扫我的脚。
    我向后跳起躲避的同时开枪阻止她前进，但她没有放弃距离优势，而是以盾牌格挡和身体避开射击线的方式对我以拳脚进行追击。
    我用右手的手枪还击的同时也对她的拳脚进行格挡与闪避，因为距离太近，她所需要躲避的东西从子弹变成了我右手的指向，令我难以命中。每一次用手臂正面接下她的拳脚时都会传来骨头快被击碎的感觉，不仅快握不住枪了，枪里的子弹也要打完了。近距离格斗也如此擅长，我可没有自己的拳脚能敌过她的能力，既然如此的话……
    我调整自己的呼吸，将注意力同时集中在她的攻击和我的左手上，迅速用左手指滑过自己的裙摆内侧，将魔力注入刻在上面的符文，将生成的一个又一个零件握在手里。
    自己一边用右手抵挡她的进攻一边后退，同时用左手把这些零件组装起来。
    这是过去自己花了半年的时间反复练习的动作。
    一把造型极其小巧的手枪很快在左手组装完毕。
    ——玲珑鸟，这也是在艾丽的帮助下制造出来的，以符文生成我所构想的最低限度的零件，符文无法直接制造成品，因此只能生成零件自己组装。
    符文的设计与刻在裙摆内侧没有花费太多时间，但是尽管结构简单，但为了能够在紧急情况下使用，自己可花了不少时间来练习单手组装。
    本以为在实战中无法正常组装的，但看起来只是多花了一点时间而已。
    但玲珑鸟的缺点也很明显，除非是用精细设计的符文并花费较多的魔力，不然生成的东西的强度都不会比实物更大。
    一把结构稳定的枪械机械结构级别至少是五级，我强行把玲珑鸟设计成四级结构，而根据机械结构第二定律，“任何机械在保持机能不变的基础上降低结构级别，都必然伴随着可靠性的降低”所以低强度的零件加上低可靠性的结构，导致了玲珑鸟一般击发二到十枚子弹间就会崩毁。
    我用左手一边握住玲珑鸟一边用手指从腰上的包里掏出子弹拍进玲珑鸟里，这个动作也成功用单手完成了。
    与此同时，右手的枪里传来扣动扳机后子弹告罄的声音。
    她一定捕捉到了这个声音，于是她稍微移开了盾牌，准备使出更为有力的攻击。
    我抓住这一瞬间，用玲珑鸟对她进行射击。
    她也注意到我的左手多了一把枪，想要改变姿势进行躲闪。
    玲珑鸟的威力也不如右手的枪，但本来目的就是在紧急情况下枪不能用了之后应急，作用并非打击杀伤而是牵制。
    子弹击中了她的右腿。
    因为她的腿上有一些简单的护甲，所以只能起到一定程度的阻碍作用，降低她前进的速度，但这短短的时间内已经足够我重装子弹了。
    该死……我突然发现一件事。
    之前的连续攻防中，我退的太多了。
    她抄起了左脚边的武器，那是她之前扔出来被我躲开的那杆枪。
    “你总是在不停地后退啊……”她在战斗开始后，第一次开口了，“就是因为这样才不配为一名骑士。”
    可以她的脸因右腿的疼痛而有些微扭曲，但她深吸了一口气调节过来了。
    “不然你告诉我，你身为一名骑士冲锋在前的勇气在哪里！”勇气？
    她以仅比之前稍慢一点的速度向我冲了过来，我迅速举起装填完子弹的双枪射击，但她仅以盾牌挡住要害，只进行小幅度的闪避。
    一发子弹击中左肩，一发子弹从脖子旁擦过，玲珑鸟也在这时坏掉了。
    这就是她要向我证明的东西吗？
    她已经逼上前来了，我也没有继续向后退了。
    她扔掉盾牌舍弃防御的瞬间用长枪向我发出突刺，我及时侧移躲过这一枪。
    肩膀都受伤了还能这么发力吗……
    她迅速扭转长枪，以枪柄扫向我的左腿，我立即用左手的符文生成盾牌抵挡下这一击。
    尽管自己也迅速开枪击中了她的左手，但她以右手单手握持长枪用枪尖打飞了我右手的枪。
    刚才被连续击中那么多次，手果然已经握不稳了。
    她没有收回枪发动刺击，而是直接单手回旋长枪以枪柄击中了我的右腿。
    距离较远就用枪尖突刺，距离较近就用枪杆打击，哪怕力度弱了，也不放弃进攻我的机会。
    自己也没有办法再继续这样抗下去了。
    “看起来你已经没有其他武器了呢。”刚才那两下是为了确认我的裙摆里还有没有藏有武器吗……
    “那么，”她重整姿态，以右手持枪指着我，“这就是你玷污骑士这个名号的代价。”
    尽管只剩单手了，但她的枪尖的刺击依然不慢，没有一丝迷茫。
    自己曾经也坚持过啊。
    坚持过讨好那个家里的人，佣人、弟妹、那家伙。
    坚持过不断练习剑的基础，斩击、刺击、防守。
    坚持过成为一名称职的骑士，礼仪、品德、技巧。
    这些改变了什么吗？
    从那里跑出来，来到学院想要证明自己不输给那家伙。
    凭着这样幼稚的理由没有办法成为一名合格骑士吗？
    ——到了那边的家里，伊薇也要按照自己的方式好好活下去。
    这是生死别离时最后的话语。
    什么是自己的方式？
    我无视腿上传来的疼痛，眼睛盯紧枪尖的同时扔掉左手的小盾牌，用力蹬地向她冲了过去。
    我以极小的幅度避开枪尖，从内侧冲进了她怀里的同时用左手抓住了她的右臂。
    尽管她的脸上写满了惊讶，但她依旧以右膝用力顶击我的腹部。
    这是这次战斗中正面遭受到的最重的攻击了，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腹部传来，如果再多挨两下，恐怕自己站都站不稳，只能爬着去见希尔莉丝小姐和维特瑞嘉小妹了吧。
    自己很清楚造成这一切的原因。
    自己很清楚不擅长近距离作战是骑士的致命伤。
    自己也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
    自己没能从疾病下守护好自己的母亲。
    自己没能守护好自己的道路。
    自己早已没有非得守护不可的东西了。每一名骑士都要有冲锋在前的勇气。
    因为身后就是自己想要守护的一切。
    希尔莉丝小姐和维特瑞嘉小妹给我的东西。
    我强迫自己在剧烈的疼痛下保持冷静，然后用自然下垂的右手抓住自己的裙摆内侧，瞬间把握住了自己刻在那里的符文。
    感知魔力，连接，注入魔力，成形，所有步骤一气呵成。
    她发现不对劲了。
    但是没有机会了。
    我以不亚于她出枪的速度刺出自己的右手，突破了她勉强抬起的受伤的左手，从她的脖子旁掠过。
    那是向艾丽学习符文的相关知识后，仅靠自己反复试验多次刻下的符文。
    注入魔力所生成的是一把金属小刀。
    除了比较锋利以外，什么都没有。
    我也要把她们给我的东西守护好。
    以自己的方式，以一名骑士的身份。
    结束了。
    “能守护身后的，只有双手，或是生命。”
    这就是我给她的答案。
    她明白刚才发生的事意味着什么，于是我放开了她的右手，向后退了一步，扔掉左手的金属小刀，将手举到右肩处，向她鞠了一躬。
    她愣住了，随后也缓缓将受伤的左手抬到右肩处，以右手持长枪的姿势向我深深鞠了一躬。
    “我输了……骑士伊薇.爱索尔，是你的荣誉与勇气赢得了这次决斗。”她停顿了一下，露出一副很抱歉的表情，“刚才那一刀……谢谢。”
    是指我没有直接捅上去吧，再怎么说也不至于真下杀手的。
    不过我的腹部现在还在疼呢，你倒是够狠的啊……
    我把话藏在心里，与此同时，队伍那边传来了渐渐热烈的掌声。
    如同水被慢慢煮沸一般响起的掌声，似乎还能听见“伊薇好帅”之类的呼喊。骑士要遵守礼仪，会这么喊的也只有艾丽了。
    加文迅速回到了队伍，我明白了她的考虑，于是转过身去，左手举至右肩，将腰后的王之兵装取下握于右手，单膝跪地面对走来的希尔莉丝小姐和维特瑞嘉小妹。
    “伊薇.爱索尔骑士，你是否能用此剑，以你的礼仪、力量以及表现出来的忠诚，成为我的骑士？”
    谢谢你们给了我成为一名骑士的理由。
    淡金色的长发随风飘动，反射着太阳的光辉。
    漆黑的眼眸静静地望着我，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愿意。”
    是希尔莉丝小姐先开始的，那我遵照仪式说了也没关系吧？
    “我的王。”
    维特瑞嘉小妹把我被打飞的枪械捡了回来，我急忙起身接回武器。
    “伊薇小姐果然很厉害啊！”
    “那当然，好歹是个骑士啊。”此时只能接下维特瑞嘉小妹的赞美了。其实接受挑战的时间应该是半天，但现在的状况应该没有人再想申请决斗了，希尔莉丝小姐也直接进行了仪式的最后一步。
    要是真的还有人要来……我用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腹部，还是饶了我吧。
    希尔莉丝小姐什么也没说，转身直接向着校门方向走去，是要离开吗？
    总不至于……
    我迅速跟在后面，维特瑞嘉小妹也跟上了，但却一脸不安地看着我：“没有要告别的人吗？”
    有啊。
    但既然选择了跟随希尔莉丝小姐，那么就放下过去一起离开吧。
    就在这时——
    “恭送王的离开！”
    身后的所有人都单膝跪地喊出这一句，随后一个熟悉的身影站了起来，向着这边大喊：
    “加油啊！伊薇你一定能成为一名优秀的骑士的！”
    接下来，仿佛被艾丽影响了一般，所以的礼仪都
    被扔到了一边。
    “加油！学姐！我们以你为荣！”
    “以前说过的话！真是抱歉了！”
    “说什么都晚了！但是对不起！”
    “加油！”
    所有人都朝这边喊着。
    但只有一个声音特别清晰。
    “所以！再！见！了呜啊啊啊啊——”
    艾丽一边大喊，一边向我招手。
    然后就慢慢蹲了下去，把头埋到了膝盖上。
    早点这么对我不就好了吗？你们真是的。
    还有艾丽，我不都说了不要搞得那么伤感吗？
    我才没有想哭呢，只是不知为何，有眼泪留下来了。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挥手向她告别。